第337章 a00328 隨雲在前,飛煌東來
麵對胡鐵花的提議,焱飛煌道:“是有人要找我麻煩,自然會送上門來,我們如今隻要等魚上鉤就行。”
胡鐵花道:“有理。”
連焱飛煌這個當事人都不著急,那他胡鐵花就更不急了。
花姑媽這下肯定沒有臉回來,對胡鐵花簡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胡鐵花眉間泛出喜色,他想到了花姑媽酒窖裏麵的酒自然任他隨便喝了,這就叫因禍得福。
胡鐵花道:“焱小子快幫我把毒解了,我要再去花姑媽的酒窖裏麵拿幾壇酒。”
焱飛煌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確定你此刻就要解毒。”
“那當然,快點,快點。”胡鐵花大聲道。
焱飛煌淡淡一笑,施施然伸出雙手,點在胡鐵花小腹穴位上。
胡鐵花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跑到門外,大吐特吐起來,簡直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了。
吐完之後,他的力氣恢複了,內力也能隨意運轉了,可是如今他一點喝酒的興致都沒了。
他跑回去,對著焱飛煌怒聲道:“你就不能想想別的方法?”
“別的方法見效太慢,這個法子是最快的。”焱飛煌微笑著說道。
胡鐵花不是第一次覺得焱飛煌的可惡,他那一臉假笑更可惡,然而這次焱飛煌笑容,一定是他見過最可惡的。
胡鐵花道:“算了,我先去把酒搬出來,此刻不能喝,明天卻可以喝,正好我好久都沒戒酒了,這次我決定戒一晚上。”
話一說完,他就往酒窖那邊而去,看他身手矯健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剛才大吐特吐了一場。
焱飛煌搖了搖頭,不禁失笑,因為他知道胡鐵花馬上就會回來。
胡鐵花去得快,回來得更快,他罵咧咧道:“花姑媽這小氣鬼,居然把酒窖的藏酒搬空了。”
焱飛煌道:“你若是早知道她是什麽性格的人,就該知道這酒窖裏麵的酒,她就不會留給我們,她又不是臨時起意,自然想到了這層。”
此時,焱飛煌忽然眼神一動,胡鐵花若有所覺。
又來了人,非常厲害的輕功。
胡鐵花雙拳往屋頂一衝,若長河倒卷的拳勁衝破了天井,掀開好大一片瓦蓋。
天井上施施然飄落下來一道身影,這人提著一口黑色的皮箱。
箱子若落葉一般輕柔地落在地上,卻深陷進了地板,可見箱子的分量著實不輕。
胡鐵花沉聲道:“好一個憑虛禦風,閣下請報上名來?”
這人穿著件極講究的軟緞袍,衣服是嶄新的,皮箱卻已很破舊。
他的人很高,腿更長,皮膚是淡黃色的,黃得很奇怪,仿佛終年不見陽光,又仿佛常常都在生病。
但他的一雙眸子卻很亮,和他的臉完全不相稱,就好像老天特地借了別人的一雙眼睛,硬生生嫁接在他臉上。
這人笑了笑:“在下勾子長,無意冒犯。”
胡鐵花道:“這麽奇怪的名字,一定不是真名,你瞧瞧這裏已經死了兩個人,你難道是想來做第三個。”
言語間,胡鐵花就準備出手。
焱飛煌攔住了他,他明白胡鐵花搶先動手,是不想他再造殺。
他怕焱飛煌又扔出一把飛刀,要命的飛刀。
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隨便殺人總是不好。
他當焱飛煌是朋友,自不希望他隨便殺人。
焱飛煌淡然道:“能夠無意之間來到別人的房頂,這位勾兄,你的無意還真夠隨性的。”
勾子長尷尬地笑了起來:“我確實毫無惡意。”
焱飛煌舉起酒杯,笑了笑:“既然無惡,來者是客,我敬勾兄一杯酒。”
勾子長望著焱飛煌手中的杯子,遲遲不肯接過。
胡鐵花眼神一亮。
——這小子什麽時候又藏了一壇酒,我竟然都沒發現!
不知何時,桌子上多了一小壇酒。
以胡鐵花的經驗,這壇酒至少是十五年的陳釀了。
焱飛煌道:“怎麽勾兄是怕我們有什麽惡意,怕我們會在酒裏下毒麽?”
勾子長道:“自然不是。”
焱飛煌道:“那勾兄是看不起我們,不屑於喝我們的酒?”
勾子長不禁默然。
胡鐵花搶過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有人白請,這樣的酒都不喝,我看你這人腦子肯定有點不清楚。”
說來也怪,因為剛才大吐特吐,他的胃簡直難受極了,此刻喝了這杯酒後,胃中突然暖烘烘的,之前的不適,轉眼間煙消雲散。
焱飛煌又倒了一杯酒道:“這下你總該放心了?”
勾子長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覺得渾身通泰,他脫口而出道:“猴兒酒?”
猴兒酒,據傳是山中諸猴采百果於一洞,始為貯藏越冬糧食,但若當季不缺越冬糧食,猴兒們便會忘記曾儲藏過一洞百果,然後這一洞百果便逐漸發酵,而後釀成一洞百果酒。
此類野釀,實屬機緣巧合,不可強求。
而且古老相傳,若是常飲猴兒酒,不但能延年益壽,甚至能增加內力,實在是難得的天材地寶。
他實在不敢相信焱飛煌請初次見麵的人,竟然是這樣的好酒。
這個不是瘋子,便是呆子。
然而他左右看焱飛煌既不是瘋子,也不是呆子。
可惜焱飛煌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然一定會反駁……我可不是二師兄。
焱飛煌歎了口氣:“猴子釀的酒可比人釀造的酒好多了,至少猴子不會在酒裏摻水。因此說有人喝了猴兒酒,至少得醉上三天,武林中人有內功護體,雖不至於喝了就睡著,但是氣血運行下,雙臉也會變得通紅才是。”
胡鐵花道:“嗯!?但我看這勾兄的臉,卻是一點都沒變化。”
焱飛煌道:“那便證明他的臉是假的。”
勾子長沉聲道:“在下的確有難言之隱,不得已用這個麵目示人。”
焱飛煌道:“你是誰,這不重要,不過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個傻子,會隨隨便便請人喝這麽好的酒?”
勾子長臉色一變,連忙運氣,隻覺得丹田好似有千萬根銀針紮進去一樣,痛得他死去活來,在地上不住翻滾。
他顫聲道:“你給我下了什麽毒?”
焱飛煌道:“我剛才在把酒杯遞給你的時候,順便在裏麵放了一枚七魄丹。”
胡鐵花道:“這又是什麽怪異的毒藥?”
焱飛煌道:“這也不是什麽毒,是保命的東西,不管你中了再重的傷,再厲害的毒,這藥都能保你七魄不滅,一魄換一日,便是七日。”
胡鐵花配合著問道:“那七日之後呢?”
焱飛煌淡淡道:“那自然是灰飛煙滅。”
過了這一會,勾子長的疼痛感已經消失了許多,他也不敢繼續運氣。
焱飛煌見他緩和下來,輕輕道:“帶我去見讓你來這裏的人?”
勾子長道:“我帶你去後,你就能給我解藥?”
焱飛煌麵露不屑:“我隻保證你若不帶我去,七天之後你十死無生。”
黃昏總是格外的銷魂,更何況下起了絲絲細雨。
官道被雨水弄得泥濘,在清水鎮東的官道上,路口一個茶攤坐落。
這個茶攤大概開了許多年,常走這條道上的人,總覺得自從他們開始走這條路的時候,這個茶攤就已經存在了,卻又說不清具體年份。
茶攤的老板是一個女人,老板是她,夥計也是她,她孤身一人就做了所有的事情。
老板娘姓周,別人都叫她周大娘。
因為今天下雨,來的人很少,到此刻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隻剩下一個少年人還在這。
這是一個安靜的少年人,從始至終少年都沒有找任何人說話,連自說自話都沒有。
不過周大娘對這個少年很是喜歡,隻是她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少年英俊的麵目讓她喜歡。
她對自己說,自己喜歡的是少年喝茶的儒雅樣子。
任誰見到少年喝茶的樣子,都覺得他簡直是在瓊林宴上享用狀元宴,而不是在一處簡陋的茶攤。
少年一道身影,便讓這茶攤蓬蓽生輝。
按理說這少年應當很引人注目才是,可是今天來的客人有很多,卻無一人朝少年多看一眼。
周大娘上前又給少年續了一壺茶,她柔聲道:“公子,此刻已經傍晚了,你還不準備回家麽?”
少年輕聲道:“我在等人。”
周大娘道:“都這麽晚了,你等的人怕是不會來了。”
少年道:“不,他來了。”
就在這時候,周大娘看見了一道身影施施然走入了茶攤。
奇怪的是,她之前怎麽沒有注意到這個人從哪個方向而來。
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盡管她在這個茶攤接待過無數的人,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
這個人的氣質十分特別,特別的隻要見過一次,就絕不會讓人忘記。
事實上這個人的樣子並不奇怪,甚至可以說連一點奇怪的地方都沒有。
他看起來好像比一般人都要高一點,也許比他自己實際的身高都要高點,因為他穿著的一雙舊唐時古風的高齒木屐。
他肯定是從外麵的泥濘中走來,可是他的一雙白襪沒有半分泥點。
他的穿著華麗,在他身上好似一身龍袍那樣,令人不自覺尊敬。
他沒有佩劍,也沒有帶任何武器,未顯露半分江湖人的痕跡。
甚至他連傘都沒有帶,這實在很奇怪。
外麵的雨雖不是瓢潑大雨,可也算得上斜風細雨,如此雨落,就算打了傘,照理說下身也會被打濕。
可是這個人渾身都是幹幹的,沒有沾上一點雨水。
來人施施然坐在了少年的對麵,少年卻突然笑了起來。
本來昏暗的茶攤,在這少年一笑之下,就突然變成了豔陽滿天、百花盛放的禦花園,似乎真是瓊林宴了。
來人也笑了,或者說他沒有笑,因為他臉上好像總是帶著微笑,就算他並沒有笑,別人也不免會覺得他在笑。
周大娘終於看清了這個人的臉,並不是那種能夠讓女人一看見就會被迷死的臉,或許能迷倒少女,但對於她這樣的女人來說,魅力尚未足夠,卻也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一個男人如果長了一張不會令女人討厭的臉,那麽他已經有了五成的機會能得到一個女人的芳心。
自然也包括飽經風霜的成熟女子。
隻不過不包括瞎子。
周大娘不是瞎子。
她本來該上去招呼這位不期而至的客人,可是她的腳沒有動,手也沒有動,連嘴巴也沒有動。
但她已經確信了一點,這個人便是少年要等的人。
她什麽也沒做,隻是靜靜的站在兩人身旁。
因為她感受到兩人之間有一種莫名的氣氛,這股氛圍將兩人封閉阻隔,四周的一切似乎一下子無法介入了。
簡直就是自茫茫天地間挖出了獨立的一塊。
先開口的是後來的這個人,他道:“我知道你看不見,不過我還是要自我介紹一下,我便是焱飛煌。”
周大娘牢牢的記住了這個名字,隱約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曾經聽到過。
同時焱飛煌說的話也令她震驚,因為他說少年竟然看不見。
她終於明白少年的眼神為何一直都很空寂、蕭索,原來他是一個瞎子。
她不禁心裏泛酸,為這個今日初識的少年。
“鄙人原隨雲,原來如此的原。”少年含笑道。
焱飛煌道:“你這樣的少年為何要跟我過不去,這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原隨雲淡淡笑了笑:“隻因為你太厲害了。”
“不能把你這句當做對我的恭維,畢竟你說的是事實。”
焱飛煌沒有絲毫謙虛,對於原隨雲的話,坦然受之。
自己確實很厲害,對於這個世界所有人來說。
原隨雲道:“你也該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即使沒有我,自也會有其他人來找你的麻煩。”
焱飛煌道:“嗯?我倒是自問行走江湖的時候,算得上十分低調。”
原隨雲道:“焱公子的低調在一些人眼中,卻是驚天動地。”
焱飛煌反問道:“不知這某些人又是誰?”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原隨雲第一次露出鄭重的神色,正聲道:“焱公子是否以為散布你拿了史天王財寶信息的人是我?”
焱飛煌道:“難道不是麽?。”
原隨雲忽然苦笑:“我確實有此想法,隻是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