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a00528 翻覆風雲128
韓柏知他有重要的話說,知種趣地靜待。
赤尊信望向韓柏,閃過欣賞的神色,道:“小兄弟!你知否魔道之別?”
韓柏張開了口,正要說話,忽地啞口無聲。原來當他細想一層,雖然在韓家整天韓家兄妹將魔和道兩字掛在口邊,似乎魔道之分涇渭分明,乃是天下真理。可是這刻真要他說出何謂魔?何謂道?卻發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思考這個似是淺而易見問題。赤尊信微笑道:“你不知也難怪,天下能通此理者,不出數人。”
韓柏呆子般點著頭。
赤尊信傲然道:“天地萬物,由一而來,雖曆盡千變萬化,最後總要重歸於一,非人力所能左右。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生二者,正反是也,魔道是也,人雖不能改變這由無到有,由有至無的過程,但卻可把握這有無間的空隙,超脫有無;而無論是魔是道,其目的均是超脫有無正反生死,隻是其方式截然不同吧!”
韓柏眉頭大皺,似懂非懂。要知一般人生於世上,其人生目標不外三餐溫飽,娶妻生子,有野心者則富貴榮華,至於治世安邦,成不世功業者,已是人生的極致。
可是赤尊信顯然更進一步,將目標擺在勘破天地宇宙從來無人敢想的奧秘上,因此怎是他小小腦袋能在一時間加以理解的,但焱飛煌聽了這番話之後卻是拍案叫絕,大有同感。
赤尊信耐心解釋道:“人自出生後,便身不由己,營營役役,至死方休。”接著冷笑一聲不屑地道:“那些窮儒終日埋首於所謂先聖之言,什麽忠君愛國、中庸之道,隻是一群不敢麵對現實的無知之徒。”
韓柏心內辯道:人所知有限,終日探求生死之外的問題,怎還能正常地生活下去?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赤尊信正是非常人。赤尊信續道:“入道入魔,其最高目的,均在超脫生死,重歸於一。不過所選途徑,恰恰相反,譬之一條長路,路有兩端,一端是生,一端是死,如欲離此長路,一是往生處走,一是往死逃,入道者選的是‘生’路,因此致力於返本還原,練虛合道,由後天返回先天,重結仙胎,返老還童,回至未出生前的狀態,此之謂道。”
這番話對韓柏來說,確是聞所未聞,一時間聽得頭也大了起來。焱飛煌把赤尊信這番話和自己所學一一印證,也是有會於心,深感自己沒有白來天牢一趟,就算欠了何旗揚一個人情也是大有所值。
赤尊信這次並沒有細加解說,道:“有生必有死,有正必有反,假設生是正,死便是反;若死是正,則生是反;修道者講究積德行善,功於‘生’;修魔者講求殘害眾生,功於‘死’,其理則一。”
韓柏大為反感道:“假如修魔也是真理,還有何善惡可言?”焱飛煌不禁莞爾,赤尊信哈哈一笑了笑道:“所謂積德行善,又或殘害眾生,均是下作者所為,從道者或從魔者,當到達某一階段,均須超越善惡,明白真假正邪隻是生死間的幻象,這道理你終有一天能明白,如今亦不須費神揣度。”
韓柏想說話,卻找不到適當的詞語。
赤尊信字字玄機,顯示出他過人的識見智能。
赤尊信續道:“魔門專論死地,要知生的過程繁複悠久,男女,十月成胎,翼翼小心。魔門則狂進猛取,速成速發,有若死亡,故練功別辟蹊徑,奇邪怪異、毒辣狠絕,置之於死地而後生。龐斑的道心種魔大法,便需找尋爐鼎,潛藏其中,進入假死狀態,一旦播下魔種,由假死變真死,大法始成。”韓柏奇道:“若是真死,還有什麽成功可言?”赤尊信答道:“死是真死,不過死的是爐鼎,魔種藉爐鼎之死而生。”又道:“想來焱兄弟對這件事情知道的非常詳盡吧。”
焱飛煌苦笑了笑道:“看來赤兄已經猜到了,不錯,我便是龐斑道心種魔大法的爐鼎,不過幸好直到如今我都還活著。”
韓柏不由的“啊”了一聲,顯然對於偶像的遭遇非常吃驚。赤尊信點頭道:“這也就難怪焱兄弟你真氣渙散極盡武功全廢了,不過能在龐斑修煉道心種魔大法之時逃脫,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不但是焱兄弟你的大幸,也是天下人的大幸!”
韓柏禁不住問道:“你為何會對龐斑魔功,知道得這般詳盡?”
赤尊信低聲道:“這件事天下無人知曉,因我和龐斑關係非比尋常,他乃百年前蒙古第一高手魔宗蒙赤行一脈,而赤某則屬當時中原魔教第一高手血手厲工的係統。雖同屬魔門,但兩派的鬥爭卻持續不斷,因此龐斑魔功初成,第一個找上的便是赤某。龐斑此人來曆神秘,極可能有蒙古血統,這次出來攪風攪雨,亦應是含有報複明室推翻蒙人的恩怨。”
韓柏呆了起來,想不到個中複雜到這般地步。
赤尊信道:“如今是寅時初,不出一個時辰,金成起會再使人將你提進刑室內。若他們請來了何旗揚,便再無拖延之計。”
韓柏奇道:“你怎知他們會在一個時辰內來提我?”赤尊信冷哼道:“這隻是刑家小道,對一般人來說,寅時中是睡得最熟最沉的時刻,意誌也是最薄弱,若把握這時間加以拷問,每收奇效。”
韓柏打個寒噤道:“那我怎不麽辦?”赤尊信微微一笑,對他作了一番囑咐。
韓柏呆道:“這真行得通嗎?”
赤尊信還要說話,神色一動,道:“他們來了。”對焱飛煌道:“不如焱兄弟隨我一起去,咱倆喝酒,如何?”焱飛煌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也不見赤尊信有何動作,便升上了室頂,移開大石,和焱飛煌一起溜進了鄰室去,大石合上,一切回複原狀。
不一會,牢門打了開來,韓柏又給提進刑室裏,何旗揚和金成起赫然坐在刑室中。韓柏給推到原先的椅子坐下,認罪書攤在桌麵,筆墨一應俱全。
何旗揚微微一笑了笑道:“小兄弟!想不到你是如此一名硬漢,何某好生佩服,如今何某已到此地,你又有何回報?”他純以江湖口湊和韓柏交談,顯是先禮後兵的格局。
韓柏依著赤尊信的教導,先歎一口氣,才道:“小子雖是無知,卻非愚頑之輩,這刻見到何老總來此,那能不立即心死,老總叫我簽什麽,小子便簽什麽。”
何旗揚等大為驚奇,想不到他小小年紀,卻如此老成通透。
韓柏道:“小子無湊無故,生生死死,了無牽掛,不過臨死前有一個要求,萬望何老總恩準。”
何旗揚一生無數經曆,但卻從未遇上一個人如此漠視生死,這若出如今飽曆世情的老人身上,還不稀奇,但像韓柏這熱戀生命的年紀,竟能有此襟壞,可說聞所未聞,此刻聽來心頭也一陣不舒服,沉聲道:“說吧!隻要何某能做得到,一定給你完成。”這話倒不是弄虛作假,要知因果循環之說,深入人心,即管金成起等害死韓相後,也必會祭祀一番,希望韓柏冤魂不會找上他們。韓柏道:“我隻要求在死前,能好好飽餐一頓,睡上一覺,死後留個全屍,便是如此。”
何旗揚鬆了一口氣,道:“小兄弟放心,何某保證如你所願。”
韓柏再不多言,提筆在供詞上畫下花押。當下又給送回牢房裏,不一會美食送至,韓柏依赤尊信之言,放懷大嚼,剛放下碗筷,赤尊信又像泥鰍般滑了過來。
赤尊信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道:“我果然沒有估錯,他們並沒有在飯肴內下毒,這並非說他們心腸好,隻是怕事後被長白派的人查出來。”
韓柏顫聲道:“那他們會用什麽方法殺我?”赤尊信望向室尾那蓋長燃的油燈,不屑地道:“這幾間死囚室,都是沒有燃燈的黑牢,獨是這間才點有油燈,其中自有古怪。”
韓柏道:“難道他們在油燈落了毒?”赤尊信搖頭道:“若是下毒,豈能瞞過長白派的人,這盞油燈隻是一個指示工具,當它熄滅時,也是你命畢的時刻。”韓柏大為不解。
赤尊信解釋道:“他們隻要將這囚室的通氣口封閉,再用棉布將門隙塞死,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將你活活悶死,事後又可不怕被人察覺你是被人害死的,你說這方法妙不妙!”韓柏一陣哆嗦,顫聲道:“那怎麽辦?”
赤尊信哈哈一笑了笑道:“我們便來個將計就計,你小心聽著,一會後我向你施展一種古今從沒有人敢嚐試的魔門大法,此法與魔師龐斑的種魔大法恰恰相反,他是由魔入道,犧牲爐鼎,但我的方法卻是由道入魔,舍棄自身,以成全爐鼎。”韓柏目瞪口呆道:“你舍棄了自身有什麽後果?”
赤尊信若無其事道:“自然是死得幹幹淨淨。”韓柏驚叫道:“那怎麽成?”
赤尊信歎了一口氣道:“假若還有他法,難道我想死嗎?此法之因此從未有人敢試,正在於沒有人肯作此最大的犧牲,兼且爐鼎難求,我已走投無路,又見你是上佳材料,才姑且一試,勝過坐以待斃,你若再婆婆媽媽,我便任由你給人生生悶死。”
韓柏支支吾吾了半晌道:“為什麽你會選我,難道焱大哥不行麽?”韓柏對焱飛煌崇拜至極,自然希望焱飛煌能夠恢複往日黑榜高手的雄風,而不是像如今一樣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赤尊信看了韓柏一眼,笑了笑道:“你倒是好心,不過焱飛煌那小子如今可並不需要我的功力。”
韓柏奇道:“難道焱大哥也不能接受你的真氣麽?”
赤尊信耐著性子道:“那倒不是,他既然能做龐斑的爐鼎並從中獲取好處,自然能夠接受我的真氣,隻是他如今並非功力喪失,而是幾股頂尖的真氣在爭奪對他身體的控製權,我把全身功力傳給他不但不能給他帶來好處,反而會讓他更加危險,讓真氣更加難以束縛!”
“哦。”韓柏將信將疑。
赤尊信淡然自若道:“你如今不要多想,我將以移神轉魂大法,將畢生凝聚的精氣神轉嫁於你,並使你進入假死狀態,至於以後有何現象,又或你是否真能成為能與龐斑對抗的高手,就非我所能知了,好了!留心聽著。”韓柏還要說話,赤尊信像有催眠力量的聲音已在耳邊響起,指導著他如何進入受法的狀態。
“轟!”
赤尊信一掌拍在他頂門處。
韓柏立時進入半昏迷的狀態,全身忽冷忽熱,眼前幻象紛呈,全身骨肉,似要爆炸,汗水狂流。
“轟!”
再一下大震,韓柏終於昏迷過去。
韓柏在半昏迷的狀態下蘇醒過來,全身疼痛,頭顱若裂,經脈充滿著凶焰般的焦躁火毒,滾流竄動,想發狂叫喊,卻叫不出聲。
赤尊信施法前的警告,催眠似地在心中響起,道:“我畢生凝聚的精氣神,將在你體內結成魔種,這魔種具有風暴般的靈力,有若同策四駒,每駒均想奔向一不同方向,略欠定力,必遭車翻人亡之禍,切記切記!”
韓柏至此意識略回,咬緊牙根強忍痛楚,苦守著心頭一點靈明。
好一會後,忽地全身一寒,口鼻像給物件堵塞,呼吸全消。韓柏記起早先赤尊信的解釋,知道這是魔種與自己結合後,由死而生的假死過程,不驚反喜。
“啪!咿唉!”牢門大開。背
一時間牢室滿是腳步響聲。
一對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有人道:“奇怪!這麽快便死得通透,全身冰冷僵硬。”何旗揚的聲音響起道:“確是死了!”頓了一頓道:“不要怪我,要怪隻怪你的命生壞了。”
韓柏的感覺極為奇怪,每一個聲音,甚至呼氣吸氣聲,他都聽得比平時清楚百倍,偏是全身一點感覺也沒有。一個念頭在心中升起,難道我真是死了,如今隻剩下魂魄在聽東西?假如永遠保持這種狀況,那比坐牢更要可怕萬倍。大牢頭金成起的聲音道:“把這小子,抬出去,包裏後好好埋了他,記著!不要損傷他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