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a00789 睥睨大唐164XINHAi.CoM
石之軒收回剛剛踏出的一步,所有空間幻覺立即消失。點頭道:“你的修為的確高明,若肯降服為我用,我聖門何愁大業不成?”
焱飛煌不屑道:“你我非是同道中人,廢話少說。而且你還敢提起青璿,請問你有盡過父親的責任嗎?”
提起石青璿,石之軒突然全身衣衫拂動,頭發根根直豎,在頂上搖擺,就像化身為人的魔王,忽然顯露真身,詭異非常,一聲“找死!”
下一刻他出現今焱飛煌前方半丈處,一拳轟至。
這一拳力可充天塞地,使人有種即使肋生雙翼,還是避無可避的感覺。狂怒下全力出手的石之軒實是威不可擋。四周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被石之軒驚天動地,彷如破開九重天又或十八層地獄攻來的一拳吸個一滴不剩,強如焱飛煌亦覺得整個人虛虛蕩蕩,無處著力似的,難過至極點。
“砰!”
硬接石之軒一拳的焱飛煌俊臉上飛快閃過一道紅暈,肩膀劇晃,連退兩步方立定,淡然道:“邪王技止此耳!”
石之軒凝立不動,呆看著自己的拳頭。
雖然強裝無恙,焱飛煌實際上痛苦萬分,石之軒這一拳轟入他體內的氣勁竟然轉眼間化成完全相反的兩股,一股是代表陽剛的灼熱,一股是代表陰柔的冰寒,在焱飛煌體內瘋狂肆虐,若非焱飛煌有這具非凡的身軀,早已慘死當場!
他已經對石之軒盡量高估了,卻想不到眼前的石之軒至少身負一百年以上的內功修為,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他過去所遇到的人中,向雨田毫無疑問的是修為最高的,那是誰也比不了的破碎虛空級,其次便是比宋缺,傅采林還要高上半籌的大明聖尊劉昱,但劉昱畢竟是以邪法練成的武功,因此嚴格說來,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高手,但此刻的石之軒,最少也達到了突破後的宋缺那般的修為。
而剛剛那一拳,隻有石之軒能融會生死兩個極端的‘不死印法’始能辦到。
‘不死印法’是石之軒融合了‘花間派’與‘補天道’的極端相反的武學心法,以佛學義理中的高深思想作為理論依據,又經過無數次生死之際的戰鬥終與形成的一套高深的武功。
焱飛煌趁機迫出體內作祟真氣的時候,卻不知石之軒同樣的驚訝,過了好半晌,始垂下右手,往他瞧來,發衣回複原狀,訝道:“你是石某人遇到過的最強敵人,天下能以身體硬擋我全力一拳者,再無第二人。”
恢複過來的焱飛煌淡然道:“焱某人無非便是想證明給你看,你的不死印法隻是小玩意兒而已。”
向來高傲自負的石之軒麵色一沉,隨即微笑了笑道:“你自開始就想激怒我,對嗎?”
焱飛煌亦是一愕,顯然給石之軒說對了。
石之軒又道:“我從噩夢中蘇醒過來後,已將畢生所學融會囊括、化繁為簡於七式之內,名之為‘不死七幻’,你有資格見識一下這七式!”
言罷,整個人氣勢猛變。
焱飛煌眼中的石之軒仍是神態悠閑的立在距他半丈許近處,但他既在那裏,也似不是在那裏,正出入於有無之間,動中含靜,靜裏生動。讓人完全把握不到他下一步的動向。
沒有破綻的石之軒,就該是這個樣子。
按道理來說,此刻的石之軒應該是身法歸身法,不死印管不死印,兩者隻是互相配合,可是眼前的石之軒,闊別十五年的兩種功法,終重新匯合,結成完美無缺的一個整體,再沒有半點破綻瑕疵。
石之軒本該是吸收過‘邪帝舍利’中的元精後方能將破綻彌補,舍利早在焱飛煌手中多年,石之軒又是靠什麽將破綻彌補的?
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石之軒又道:“這是第一幻法‘以虛還實’。”
一邊說,一邊左手探前,以迅疾無倫的手法在胸前連續畫出近十個圓圈,大小不一角度各異,古怪詭異至極點,登時氣勁‘環’空。接著灑然一笑,左手功成身退似的重收背後,輪到右手撮指成刀,循著某一玄異的路線靈蛇竄動般恰好穿過剛才虛畫出的十多個氣環每一個的核心,十多個充滿殺傷力的氣環全給‘掛’在他的手腕處,用勁神妙得教人難以相信。隨後右掌鋒往焱飛煌眉心疾刺而來。
那正是最強的一點,亦是最弱的一點。
“鏘!”
長劍終於出鞘。
雜亂無章的劍勢驟起,帶不起半分殺氣,卻與殺氣滔天的氣環形成鮮明的對比。
“砰!砰!”
氣勁交擊之聲不絕如縷。
石之軒掌鋒的勁氣首先被蕩開,隨後一個接一個的氣環同樣被輕靈的劍勢蕩飛。
二人皆後退數步。
身形未穩的焱飛煌化做一縷輕煙,劍光暴漲,有若一道電芒般往石之軒疾射過去,劍尖帶起凜冽殺氣與寒光,將兩丈內的所有生機與死氣全部收到劍尖上,劃出一道破空的優美弧線。
從無轉有。
察覺到撲麵而來,森寒迫人的先天劍氣的淩厲,石之軒麵上現出凝重的神色,氣勢卻猛然間完全消去。
有與無之間的轉換,在二人身上的對比越發的強烈。
從有轉無的石之軒右手探出中指,往劍尖處點至。
同樣的從無轉有。
短短的距離內,石之軒的手法卻是變化萬千,每一刹那都作著微妙精奇的改變,且每一個變化都造成一個幻覺,令人再分不出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指劍交擊,沒有發出半分聲響。
石之軒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連退三步,驚訝地望向焱飛煌。
焱飛煌是清楚‘不死印法’的奧秘的,‘不死印法’是把生和死兩個極端統一,敵人攻來的是奪命的死氣,而‘不死印法’便是將這死氣轉化為生氣,於是死即生,生即死,‘不死印法’實是一門最上乘的借勁卸力功夫,石之軒絕對對得起‘天才’這兩個字,他這套別辟蹊徑奇異功法,關鍵處在與能把兩種截然不同,分處極端的內勁合而為一,再加以出神入化的運用,始能成就這種永立不敗之地的魔功。
焱飛煌對付他借勁卸力的手法亦再簡單不過,就如數日前對付丁九重時那樣,在一瞬間將體內的全部真氣灌入對手體內,要他來不及借勁卸力,當日丁九重都要當場廢掉一臂,強如石之軒隻吐了一口血,已經算很難得了。
一擊得手的焱飛煌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後錯一步後,再行出劍。
石之軒隻覺對方長劍輕飄飄的似是沒有半分力道,教人無從捉摸其輕重,而隨著焱飛煌逼來的奇異身法,長劍攻來的角度每一刻都出現新的變化。
石之軒雙目邪光劇盛,叉開食中二指忽然前插焱飛煌雙眼。
焱飛煌的劍沒有半分的退縮,疾刺向石之軒胸口。
石之軒猛招突變,手指一收,拇指下按,正按在劍身上。
但他的表情立刻凝固。
“砰!”
的一聲後,隨著長劍下滑,焱飛煌力可貫穿宇宙的左拳已於無形無息間轟至後退中的石之軒胸前一尺處。
眼看一代‘邪王’就要橫死在這霸絕天地的一拳之下,即便是大羅金仙下凡,也拯救不了他。
一道清越出雲,飄飄渺渺,似遠若近的靈氣簫音,仿佛無始無終地從不知何方響起響起。
“啪喇!”
清脆的骨碎之聲,與簫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石之軒再噴一口鮮血,飛退數丈,勉強戰穩。他肋骨處出現一個恐怖的血色拳印,卻無暇理會,全身僵硬,麵如死灰,眼神複雜地望向焱飛煌身後,嘴角微微哆嗦,不知在呢喃什麽。
焱飛煌同樣口噴鮮血飛退,站定後方扭身望去。
一道窈窕柔美,纖巧動人的身影,從穀口處緩緩走了進來。秀發如雲飄飛,目光迷離若夢,玉簫橫於櫻唇之前,正在傾情吹奏,正是久違了的石青璿。
看到滿頭花白長發,目光空洞,麵無血色的焱飛煌後,石青璿嬌軀劇顫。
簫音倏歇。
石青璿緩步走向焱飛煌。
每一步仿佛都要費盡一生的力氣方能邁出;每一步,都好似在宣泄著她心中那積壓十數年的悲痛;每一步都像承擔著重逾山嶽的生命枷鎖,不堪重負;每一步,仿佛都踏在焱飛煌與石之軒心中!
來到焱飛煌身前,石青璿站定,為他擦去嘴角的鮮血後,轉而望向不遠處的石之軒。
漫天雨粉,層層飄舞,降往大地,這一片空間仿佛融化成幻境般天地,水霧把大地,青草,林木,水潭完全覆沒!模糊了物與物,人與人間的分野,愈顯得三人之間氣氛的淒清冷美。
石之軒突然仰天唱道:“大風卷兮,林木為摧,意苦若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往,苦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歌聲疲憊嘶啞、情深悲慨,彷似畢生飄蕩,孤獨賣藝於街頭的歌者,又若浪跡天涯無有著落的浪子,曆經千山萬水,心疲力累的回到最後歸宿之地,唱出懺情的悲歌,而歲月已滌盡他曾一度攬有的光輝。
石青璿猛地抓向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的焱飛煌無力的大手,卻沒有說半句話,花容轉白,美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雨霧迷茫中,仿佛欲乘風而去的石之軒。
“空潭瀝春,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返真。載瞻星辰,載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歌聲再轉,石青璿嬌軀微顫,心中暗歎,不論才情武功,石之軒肯定是魔門第一人,無人能超越他。若非與娘親苦戀,大有機會振興魔門,主宰中土。
透過雨絲,石之軒雙眼直勾勾地瞧著石青璿,雙目射出心若粉碎的悲傷神色,仿佛是在問石青璿,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地輕聲道:“秀心是怎樣死的?她死前可說過什麽?”
石青璿軟弱地靠在如死屍般全身冰冷,閉目仰麵朝天的焱飛煌身側,垂首咬著下唇,好一會櫻唇輕吐道:“娘到死前一刻仍沒有半句怪責你的話,她……”
接著淚水淌流,再說不出話來。
石之軒全身抖顫,本是不可一世的魔道霸主卻似無法依賴一己的力量立穩,前後搖晃,雙目射出悔疚交集的神色。突然又開口高歌,變得荒涼悲壯,彷似旅者在荒漠不毛之地,失去一切希望後,如蠶吐絲的獻上命運終結的悲曲:“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此曲正是石之軒自身的真實寫照,而他終闖不過石青璿這唯一的破綻,向碧秀心俯首稱臣,表白衷情。
雨越來越大。
石之軒又搖頭晃腦地吟道:“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將玉笛向人吹。曲中無限花心動,獨許東君第一枝。秀心啊!還記得當年我問你‘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你答我道:‘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你一直明白,我一直不明白。現今你已抵無憂患的淨土,我石之軒仍在人間世的苦海浮沉上,是否我必須為自己的愚蠢付出的代價?”
“哈哈哈!”
一陣比厲鬼泣血還要恐怖的笑聲從焱飛煌口中發出,說不出的愁苦與淒慘。
雨點被震得四處亂飛。
焱飛煌左手拄劍,右手按在臉上,仰天長笑。
石青璿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三十年來無孔竅,幾回得眼還迷照。一見桃花不疑了。呈法要,無弦琴上單於調。摘葉尋枝虛半老,看花特地重年少。今後水雲人欲曉。非玄妙,邪王合被桃花笑。”
焱飛煌長劍橫到頸後,雙臂往上一搭,邊吟邊離去。
大雨中,落寞孤單的背影,看得石青璿芳心劇痛莫名。
極具諷刺的詞意與口湊,聽在石之軒耳中,卻毫無反應,他依舊如雕像般站在原地呢喃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