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殺

  李青岑看著沈期一步步走遠，身後依舊跟著他的衛兵。


  回想起初次遇到的那天晚上，沈期靜默的站在河邊，他問她，他的殺戮是否太甚。


  自己當時並未考慮到他所承受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隻是以一個穿越而來的人，站在心理製高點上，對他拽了幾句自己知道的古人的名人名言。


  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給這個古人做心理醫生，不是非常簡單嗎？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徹底的意識到，沈期問她的問題，象征是什麽，意味著什麽。


  那是一個將軍，麵對無數次戰爭，無數鮮活的生命在他手中消失後，對她發出的，重如千鈞的提問。


  我，是否殺戮太過？


  當真切的殺戮，就在她麵前發生時，李青岑重新思考了這個問題。


  戰時，帶大批俘虜一起行軍，無疑時時刻刻都在把己方置於危險，比如今天的情形，如他太過大意，此刻命喪黃泉的就是他。


  而大批戰俘，就算全程不奮起反抗，也要消耗大量的糧草。


  到了目的地後安置問題又是一個難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從來不是空談。


  沈期這次冒險帶著5000戰俘一起回程，是他不想再增殺戮。


  而現實，再一次把他推往殺戮的深淵。


  李青岑在深思熟慮後，慶幸自己那晚隨口的勸導，並沒有說錯。


  必要的殺戮，確實可以帶來和平。


  而今天的殺戮，確實是必要的。


  此刻，坐在剛剛搭好的營帳裏，沈期摩挲著自己血跡斑斑的劍。


  聲音低沉，充滿疲憊，對著身邊的侍衛說，“陸塵，那個李青岑，說的確實沒錯。”


  叫陸塵的侍衛忙問，“將軍，他說了什麽。”


  “他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必要殺戮可以帶來和平，所以他讓我不要為殺戮憂心，隻要我的初衷，是為萬世開太平。”沈期慢慢的重複著李青岑的話。


  陸塵琢磨著這些話，“將軍，這話是我聽過的，最有道理的話。這人不一般。”


  沈期看向陸塵，“你也這樣覺得嗎？我聽了之後，覺得有理，又覺得不能因為這話便放下內疚。”


  他再度摸上劍身，“所以這次，我選擇留下那些戰俘。然後，你都看見了。我不想殺，卻不得不殺。”


  “以後，此次這種心慈手軟之事，不會再發生。”沈期說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眼神平靜無波。


  剛才的戰場，正在清理中。


  李青岑他們負責挖坑，平時他們是不負責清理戰場的，但是此時挖坑的工作量太大。


  她還沒從震撼中，完全恢複心神。機械得重複挖坑的動作，人多，出活就快。


  一個一個大坑，慢慢出現在這個平靜樹林間。


  沈期要埋葬所有人，是因為害怕大批屍體直接扔在這裏，有可能會出現瘟疫。所以坑挖的很深，而且遠離水源。


  李青岑看著屍體被一個個扔進坑裏，她開始有些反胃，她沒有上前幫忙，而是找一個大樹，靠在樹上，連深呼吸都不敢。


  深呼吸的話，濃稠的血腥味道，會洶湧的進入她的氣管，似乎全身都被血泡著，連靈魂都被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