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中計
午時的陽光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戲台子上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唱著什麽。
洛雪夢坐在離秦默冰不遠的位置上，左手撐著臉，覺得無聊透頂。身上裹粽子似得穿的裏三件外三件的，汗水涔涔直流，她心中是越發煩躁難安。
她偷偷瞟了一眼秦默冰，後者卻看得津津有味。好像昨夜之事，都是洛雪夢自己做的夢。
相伴左右的，依舊是端莊賢淑的王妃，和嬌豔動人的淩弱水。木菀雲沉默不語地坐在王妃身旁，十分安靜。木菀雲的對麵便是顧茵曼和靜青，自從三娘的事情之後，她們安分了很多，不過洛雪夢相信這些都隻是暫時的表麵現象而已。
素來愛熱鬧的賈氏和沈氏，坐在木菀雲的下首位，二人不住地咬耳朵，說的似乎比台上唱的還好聽。木菀雲時不時地皺眉看向她們，看見洛雪夢在看著她，便又帶著笑意向洛雪夢點頭示好。
“看來你和木姑娘的關係不錯哦？”
洛雪夢右手邊的一個女子，用手肘碰了碰洛雪夢。
洛雪夢扭頭看去，隻見這個女子嘴裏麵塞滿了食物，手裏還有幾塊桂花糕。
“這是王爺的第二十二房，顧巧巧姑娘。”坐於洛雪夢對麵的卓霖月笑道，“是王府裏最貪吃的，也是最能吃的一個。”
顧巧巧似乎很著急說話，卻不慎被嘴裏的食物噎著了。洛雪夢趕忙遞了一杯水過去，顧巧巧接了過來，便揚起脖子喝了個幹淨。
“月姐姐別瞎說。”顧巧巧一笑，肉嘟嘟的臉更是可愛，恨不得上去揉兩下，“我今年十四，夢姑娘看著比我虛長，我可以喚你一聲姐姐嗎？我才不管什麽尊卑排位呢，這樣親切些。”
洛雪夢用手指戳了戳顧巧巧的圓臉，道：“卡哇伊啊！就像洋娃娃一樣。你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無所謂的。”
“太好了！我現在就又多了一個姐姐了！”顧巧巧嘟嘟嚷嚷地說著，嘴裏的功夫一刻沒停。
秦默冰的注意力不知何時從戲台子上，轉移到了洛雪夢的身上。
洛雪夢抬起的眸子，恰好望進了秦默冰的眼睛裏。
“你看得懂這出戲在講什麽嗎？”秦默冰放下了手中的酒樽，問道。
洛雪夢打了個哈欠，搖著頭道：“看不懂。無聊死啦！”
“這麽精彩的戲，你居然說無聊，當真是沒有讀過書的女人。”先前羞辱過洛雪夢的賈氏，幽幽地說道。
“這出戲是王爺最喜歡的。”淩弱水依偎在秦默冰的懷裏，剝了一個水靈靈的葡萄喂到秦默冰的嘴裏，輕蔑地說道，“講的是西施作為細作刺探軍情的故事。”
洛雪夢不由得恍然大悟，就說秦默冰怎麽會突然讓全府上下來聽戲，原來是在暗示。
秦默冰的視線對上了洛雪夢的目光，二人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於是，秦默冰問道：“你覺得西施以美色為誘惑，是對還是錯？”
“要是你們男人不貪色，西施再美也沒用，這都是你們自己的錯！”洛雪夢冷哼著，“所以如果有人對你采用美人計，你還不是一樣的亡國亡命！”
“你！”秦默冰憤然而起，酒樽裏的酒水灑了淩弱水一身。
她竟然拿本王最在意的事情詛咒本王！還敢說密函不在她身上！
秦默冰壓下了怒火，在心裏告訴自己，三日之約後，定要她好看。
洛雪夢卻一邊整理著裙角，一邊無所謂地說道：“天氣太熱了，我要下去換身衣服。”
“夢姐姐不看戲了？”顧巧巧趕緊咽下了口裏的桂花糕。
洛雪夢看了秦默冰一眼，道：“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出戲，我自己的戲碼都應接不暇，哪裏還有時間去管別人的秘密！”
說罷，拂袖而去。
秦默冰也忍無可忍，喚來了宿風一同離去了。
“王爺！王爺！”淩弱水小跑著追向了秦默冰。
木菀雲則意味深長地望了望洛雪夢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怒氣而去的秦默冰，好似看出了什麽。
“眾位若想要繼續看戲，便可在這裏看，今日戲班子將會唱一天。”王妃起身道，“我怕熱，就先回去了。待會兒，再來陪各位姐妹。”
眾人俯身行禮，送走了王爺和王妃，其餘愛看戲的幾位如賈氏和沈氏等，倒是依舊不曾離開。木菀雲、卓霖月等人並顧茵曼、靜青卻也退下了。
按下不提眾人看戲，且說這洛雪夢好不容易出了瓊梨院，便拽著采薇直奔冰玉雪堂的方向。
“姑娘，我們沒有令牌，也進不去啊！”
“過去四周看看也成。”洛雪夢催促著采薇加快步子，卻不慎在轉彎處撞到了一個人。
采薇趕緊將被撞的那人扶起來，喚道：“采青姐姐，還好吧？”
“夢姑娘這著急著，是要去哪啊？”采青行了半禮。
洛雪夢原想隨便說個什麽，卻不曾想采薇快一步，已經說道：“姑娘進府不熟，想去四處看看。因奴婢嘴快提了一句夏季最該去的是冰玉雪堂，姑娘便心急著想要去呢。”
“可惜這冰玉雪堂沒有王爺和王妃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入。”采青笑著看向洛雪夢。
洛雪夢正想說什麽，采薇卻連忙握住了采青的手，往她手心裏塞了些碎銀子，道：“采青姐姐是王爺身邊的大丫鬟，由采青姐姐引路倒是極好的，我家姑娘隻是想看看冰玉雪堂四周的風光，並不想進去的。”
采青笑的更是燦爛了，說著：“姑娘是應當熟悉熟悉王府了，采青倒是願意為姑娘引一段路。”
洛雪夢怔怔地望著采青，愣是沒回過神來，卻又立馬點著頭，她巴不得呢！
“今日出門太急，院子裏還未收拾好，奴婢就先回去拾掇拾掇。”采薇行了行禮，示意洛雪夢跟著采青。
這時，洛雪夢回過神來，對采青道：“我有幾句話還想囑咐囑咐采薇。”
采青笑了笑就先行了幾步。
洛雪夢壓低了聲音耳語道：“你丫頭倒是鬼機靈嘛！”
“都是姑娘教得好。”采薇羞澀地笑道，“有采青姐姐引路，那冰玉雪堂的隨從們也不敢為難姑娘的。隻是王爺有吩咐，除了特定的隨從與丫鬟，閑雜人等不準靠近，奴婢便不方便前往了。”
“你想得很周到，先回院子等我吧！”
話畢，洛雪夢便與候在前方的采青一同而去了。
走過一片青蔥欲滴的竹林，采青忽然被一個老嬤嬤攔下了，“老奴終於找到你了！後麵有幾個丫鬟動起手來了，老奴幾個勸不過來，也不敢告訴王爺王妃，隻有請采青你去主持公道啊！”
“怎會有這般事？她們是越來越大膽了！”采青連忙轉身，衝洛雪夢行了行禮，“請恕采青隻能送到這裏了，前方右拐直走幾步再左拐，姑娘會看見玉石群山，在這假山後麵幾十步便是冰玉雪堂了。”
洛雪夢記了下來，看著采青和老嬤嬤走遠了，才抬步按照采青所說的走去。
可是在這玉石群山後麵有一條岔路，采青隻說走幾十步，可不曾說走那一邊，洛雪夢便隨便眺望了眺望。看見左手邊不遠處便有一個樓閣，而右手邊光禿禿的，於是她就隨便地走上了左邊的小徑。
而淩弱水卻躲在一旁，將洛雪夢鬼鬼祟祟的模樣，盡收眼底。
一炷香之前，淩弱水收到了一張匿名紙條，讓她在秦默冰的書房外相見。而淩弱水將信將疑地早早候在了這裏，卻也為自己留了一條路，隻在岔路眺望，不曾走向書房。
所以當她看見洛雪夢這幅模樣後，便斂聲屏氣地踮起腳尖，跟了上去。
“這四個字，是冰玉雪堂嗎？”洛雪夢歪著脖子看著眼前牌匾上的字，寫的是龍飛鳳舞的，根本看不清楚，“管他的！”
話音一落，洛雪夢就伸手推開了房門。
跟在不遠處的淩弱水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卻是暗暗竊喜：這可是王爺下令誰都不可靠近的書房啊！洛雪夢居然敢私自闖入！這個丫頭，死定了！
完全不知情的洛雪夢進屋後左右打量一番，四周整齊排列著四座高大的博古架，黑壓壓的都是書，屋內一片死寂。陽光下，一方紅檀金漆的書桌上堆滿了書，微風吹過書頁傳來的沙沙聲，是此時唯一的聲響。
“播種機還會看書的？”洛雪夢微微驚異，走過擱置在一旁的榻榻米——想來是秦默冰看書累了之後的休息之處。
繞到了書桌前，洛雪夢掃了一眼秦默冰鋪開的宣紙。宣紙上是秦默冰隨手練習的書法，一旁還堆積著淩亂的冊子和書信。
她隨手從桌上拾起了一張，隻見其字遒勁有力，渾然天成，筆鋒處似隱於煙雨中的峻峭崖壁，點撇之間又似狂風驟雨急劇而下，氣勢逼人，大氣磅礴。
洛雪夢不禁感歎：“都說人如其字，可是這個播種機怎麽看都不像能寫出這般書法的人啊！”
她複又拾起了一本冊子，是秦默冰記錄的讀書感想。
洛雪夢輕輕翻了幾頁，其中秦默冰對《論語》仁政之道大有讚詞，還旁批道家的無為而治若是與仁政相互結合，有的放矢，定能發揮更大的力量。
粗略看完之後，洛雪夢不禁懷疑，這書房裏的秦默冰是不是被鬼附了身，完全就不是同一人！
不過，眼下洛雪夢倒也沒有心思細想，看著秦默冰的批語，有幾處的見解洛雪夢覺得頗有微詞，她便不禁隨手也用毛筆在宣紙上寫了幾行字。寫罷，洛雪夢放下了書桌上的東西，將視線落在了近旁的博古架之上。
“《孫子兵法》、《戰國策》……”洛雪夢隨手撫過書架上的幾本書喃喃自語，這家夥居然看如此高深的書，倒是和他平時的作風不太搭啊！
洛雪夢還以為自己會在這裏翻出《金瓶梅》之類的書呢。
倏爾，洛雪夢在一排博古架前站定，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本書。
在現代，她極大的愛好之一就是看書，原本以為在古代自己定是看不成書了，不曾想播種機這裏的藏書竟然有這麽多，而且這裏麵的字自己都認識，看來這具身體的主人原本也是識字的。
“太好了！”洛雪夢心中歡喜不已，捧著書就近坐在了榻榻米上。
淩弱水趴在窗外，偷瞄著洛雪夢的一舉一動，嘴角不住地掛著笑意，輕輕後退了幾步便小步跑開了。
洛雪夢依然沉浸在浩瀚的書海裏，要知道這些古書真跡在現代都是文物啊，哪裏有這樣的機會親身接觸啊？就好像是智者賢人就在她的耳旁，娓娓講述著其中奧秘。
半晌，洛雪夢的身子坐得僵硬了，便起身活動活動，將書放回了架子。
忽然，她瞥見了書房一角懸掛的一副山水畫，便走近了些，忍不住想伸手去撫摸，卻不料背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怒吼：“你給本王住手！”
“王爺，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這個女人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啊！根本就不把王爺放在眼裏！”淩弱水幫腔作勢的聲音尖銳地穿透洛雪夢的耳膜。
“誰讓你闖入本王的書房？馬上給本王滾出來！”
洛雪夢怔怔地收回了手，轉過身來看著怒目圓睜的秦默冰，心中並未因之而恐懼，反而……是她看錯了？怎麽她從秦默冰的眼中，反而看出了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