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胎記
“誰，敢多說一個字，本王定讓他身首異處！”
秦默冰犀利如鷹的眸子，在刺眼的火把下撲閃著如豺狼般的騰騰殺氣，眾人皆斂聲屏氣。
洛雪夢急忙整理好了衣衫，來不及穿上鞋子就快步走向秦默冰，說道：“你不信我？”
秦默冰別過了臉去，以背對著洛雪夢，淡然地說道：“本王不想聽你的解釋！”
“解釋？我現在就算是想要解釋，有用嗎？”洛雪夢站在秦默冰身側，雙手捧著他的臉，心裏懷著一絲的希冀，道，“你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冤枉委屈，但是隻要你相信我，那麽旁人的閑言碎語，我都不可以不予理會。因為隻要你相信我，我就算不得委屈。秦默冰，你到底，信不信我？”
迷離的火光下，秦默冰的眸子深邃無力，他望著洛雪夢，脫口而道：“本王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實！本王隻相信證據！”
可話音剛落，秦默冰看著洛雪夢失望的眼神，心裏竟然也如百蟲咬噬一般的疼，
這個女子，讓他心動的感覺比當年對楚惜昭的感覺還要強烈。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麽，他總是對洛雪夢毫無抵抗能力。
這個女子，讓他第一次甘願低聲下氣地來賠禮道歉。如果不是因為撞見這件事，或許他已經邁出了這一步，或許此刻他們已經擁吻在了一起。
這個女子，讓他枯燥乏味的生活突然變得鮮活了，除了爭奪王位，他終於有了自己想要嗬護的人，有了自己甘願受傷也不願她流淚的人。
洛雪夢眸子一閃，鬆開了秦默冰。
周金丕卻突然趴在地上，拽著洛雪夢的衣角道：“夢姑娘，看在小的伺候姑娘多日的份上，饒了小的吧！”
“現在的證據，要讓本王信你，真的很難！”秦默冰再度一腳踹翻了周金丕。
洛雪夢看著秦默冰暴跳如雷的樣子，心裏的虛空就好像是一腳踩空，從空中直直墜落的感覺。千言萬語都爛在了肚子裏，腐蝕她的五髒六腑快要爆炸一般。
怪倒世人多說，希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重。
為什麽，直到現在自己還是不能走進他的心裏？
憂傷，如常青藤一般爬上了洛雪夢的眉梢。她真想輕輕一點，便將關於秦默冰的一切感覺，都刪進回收站裏，清空。
“如果沒有信任，我說再多也沒用。”洛雪夢眸子一散，淡淡地側過身去，緩緩走向了自己的床，出奇平靜地說道，“天一亮，我就回府。”
查哈王爺急忙說道：“秦王爺，趁大夥都在這裏還可以幫你做個見證！趕緊處置了這個妖女，否則……”
秦默冰幽幽地看向查哈王爺，目光如炬，仿佛是一條吐著血紅蛇信子的眼鏡蛇。查哈王爺立馬就住了聲，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近旁的官員趕緊說道：“此事是王府內部的事，查哈王爺就無需多心了，禦營裏的美人兒可是等得夠久了……”
“說的就是！”查哈王爺一拍手，順勢接過話頭就找了個台階下，“小王先回去，秦王爺處理好了之後就趕緊來哦！女人嘛，多得是！”
“就是就是！卑職們就都先回去繼續喝酒吧！”
“不醉不歸啊……”
頓時，一群人便緊趕慢趕地走了。
營帳也恢複了原先的黑暗，隻剩下坐在床上的洛雪夢看著站立在眼前卻觸手不可及的秦默冰，和倒在地上等待上頭派人來救他的周金丕。
查哈王爺及眾人說說笑笑地回到禦營後，查哈王爺便低聲向夏侯桀說道：“都按計劃行事了。”
夏侯桀滿意地一笑，舉起酒樽敬了查哈王爺一杯。
“陛下，恕小王多問一句。”查哈王爺試探地問道，“小王常聽說，帝都的女子和男子都十分看重名節。如今此事過後，隻怕洛雪夢就像是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陛下還能立這樣的女人為皇後嗎？”
“洛雪夢不曾偷人，是你我都知的，既如此，坊間傳言又能怎樣？”夏侯桀一把摟住了身旁的宮人，得意地笑道，“朕要得到的東西，定會不擇手段的得到！”
查哈王爺唯唯諾諾地點著頭，道：“小王這就去命人將此事傳出去，保準在明日傳遍帝都上下。讓秦默冰受不了氣，立馬就休了她！”
夏侯桀爽快地一笑，抓起一旁的葡萄，大口咀嚼了起來。
且說，酒過三巡，洛雪夢營帳裏安靜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一束火光傾瀉在秦默冰的身上，投下了他一抹掙紮痛苦的影子。如今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既然眾人都知道了，他勢必要給一個交代，否則他的威信和地位便岌岌可危了。可是，麵對洛雪夢，又讓他如何開口呢？
秦默冰抬眸看向洛雪夢，他最怕的，便是洛雪夢不再理會他，視他為空氣。哪怕隻是和她抬杠，秦默冰的心裏也是美滋滋的。
然而眼下，二人的距離不過三四步遠，秦默冰卻覺得洛雪夢離他好遠好遠。宛如天上的繁星，原本以為隻要一伸手，便可摘下星辰，可實際上，當他敞開懷抱，伸展開手臂，才知道那是自己最遙不可及的地方。
洛雪夢平躺在床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帳篷頂，腦海裏細細的梳理著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著究竟是誰會以這麽卑鄙的手段來對付自己，而且那人會有什麽好處呢？
“秦默冰。”洛雪夢囁嚅著嘴角，冷淡地說道，“你來找我，原本是為了什麽？”
秦默冰緊抿著雙唇，不願將自己按耐不住想她的真相講出來，便隻說道：“尹嬴說你沒有吃飯就睡了，本王就順道過來看看。”
洛雪夢低思了片刻，又道：“那麽，查哈王爺為什麽會突然出現？而且時間剛好……”
秦默冰微微一怔，道：“本王不知。”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洛雪夢坐起身來，皺眉道，“禦營到我這裏，也有一時半刻的功夫。如果他不是事先就知道了，早有準備，怎麽可能就剛剛好發現？而且，他好端端的帶這麽一群人來我這裏，原本又是為了什麽？”
周金丕聽著不禁蜷了蜷身子，沒被秦默冰看穿，難道還被這個丫頭看穿了不成？
“這一切都是你牽強附會罷了。”秦默冰負手而立，道，“要本王相信你，拿出你的證據！”
洛雪夢冷笑了一聲，無奈地看著秦默冰道：“我還記得，上次捉奸之事，你也是讓我拿出證據；密函事件，你也要我拿出證據。秦默冰，你當真是無能還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難道你就不能試著相信我，為我證明清白嗎？”
洛雪夢走下床來，站在秦默冰身後，自嘲地笑道：“還是說，我洛雪夢在你心裏，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說罷，洛雪夢披過披風，命人喚來了尹嬴。
尹嬴剛才躲在遠處練功，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主子，可是出什麽事了？”尹嬴趕到，環顧四周，隻覺氣氛壓抑得嚇人，便開口問道。
洛雪夢也不多說，隻是看著尹嬴，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告訴了他。
尹嬴聽罷後，脫口而出，道：“不可能！主子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洛雪夢不禁冷笑了一聲，帶著複雜的眼神看向秦默冰。
那是一抹譏諷與嘲笑，失望與心酸。
連跟了自己不過幾日的尹嬴對她都深信不疑，而身為自己枕邊人的秦默冰，居然被眼前的障眼法蒙住了再也出不來。
秦默冰的心裏也如翻江倒海，看著尹嬴堅毅的神色，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卑微。
難道，自己真的是一時心急而衝昏了頭？
尹嬴怒氣衝衝地踹了周金丕幾腳，怒吼著，“你到底是誰派來的？說！”
周金丕捂著肚子，依舊嘴硬地說道：“小的冤枉！小的真的是夢姑娘的男寵啊！”
尹嬴拽起那人，一陣拳打腳踢，打得周金丕是滿臉紅腫，嘴裏包著血，可那人始終不肯講出真相。
洛雪夢示意尹嬴住手，悠悠地坐在一旁，隨手轉著茶盅玩著，說道：“我左腰上的桃花胎記，你可還記得？”
周金丕吐了一口血，血裏還混著一顆門牙，他也顧不上痛，心裏想著這定是洛雪夢的試探之計，便佯裝驚異地反問道：“夢姑娘左腰上何曾有什麽桃花胎記？小的侍寢的時候，可從未見過！夢姑娘不要再否認了，小的……小的實在受不了了……”
洛雪夢挑起眉梢，“哦”了一聲，側過身子看向秦默冰，問道：“王爺，你呢？你還記得我左腰上的桃花胎記嗎？”
秦默冰未曾料到洛雪夢會這麽一問，耳朵便隱隱的火辣辣，點頭應道：“記得。是半朵桃花花瓣的模樣，大約有三片花瓣。”
周金丕聽罷，頓時冷汗直流，自知自己露了陷，中了計，便趕忙跪在地上，直喊著“饒命”。
洛雪夢的玉手輕輕一撥，茶盅便在桌上打了一個轉，她緩緩說道：“你也是個聰明的人！知道我在試探你，可你不知道的是，我是用真實存在的事物來試探你。而且，就算你碰巧蒙中了，我隨口描述胎記的模樣，你還不照樣露餡？”
“求夢姑娘饒命！求夢姑娘饒命啊！”周金丕重重地磕著頭，額頭上很快就被磕出了一道淤青。
洛雪夢卻也不理睬周金丕，隻是站起身來，與秦默冰並肩而立，道：“王爺，現在信我了嗎？”
“本王……”秦默冰的心急速狂跳著，他又想哄一哄洛雪夢，卻又想保護自己的臉麵，終究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尹嬴卻眉開眼笑地說道：“屬下就知道主子是無辜的！那周金丕怎麽打發？”
洛雪夢將目光落在了周金丕身上，淡淡地問道：“誰指使你來的？”
“你要是再敢撒謊，我就打斷你的腿！”尹嬴掄起胳膊，作勢就要打下去。
唬得周金丕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撒謊了！小的什麽都招了！是……這一切都是陛下指使小的來的！陛下給了小的迷藥，又給了小的解迷藥的銀針。小的等秦王爺來了之後……”
“你怎麽能算到他今夜會來？”洛雪夢問道。
周金丕連忙回道：“陛下在夢姑娘身邊的丫鬟裏安排了人手，她到時候會去通知秦王爺，隻說夢姑娘想見秦王爺即可。”
“還當真是讓他費了一番功夫！”秦默冰咬牙切齒地說道。
周金丕跪爬了幾步，向洛雪夢乞求道：“夢姑娘，小的沒有碰過夢姑娘分毫！請夢姑娘高抬貴手，放了小的吧！夢姑娘，就看在陛下是您的相好，陛下這麽做也是為了挽回您的心啊……”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洛雪夢稍稍有些慌了。
之前的所有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所以她可以不慌不忙。但是眼下，她不曾想，這個人死到臨頭了居然還要反咬她一口！
秦默冰也不禁皺起了劍眉，怎麽一波未平又來一波？
“夢姑娘，小的鬥膽說句不該說的！既然您與陛下已經情定終生，就應該和秦王爺說清楚啊！要不然，陛下也不會冒著損了夢姑娘名節的危險，設下此計啊！”周金丕的眼珠子骨溜溜地直轉，看著令人厭惡。
尹嬴一腳踹在周金丕的胸口上，大喝道：“你滿嘴胡說八道！看來要我撕爛你的嘴，你才會老老實實地說一句話！”
“不敢不敢！”周金丕朝後躲著尹嬴，連珠帶炮地說道，“小的這回說的真的是實話！秦王爺，小的沒有必要騙你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秦王爺，小的也是不願意你受折磨啊！”
秦默冰揪著心，緩緩低頭看向洛雪夢。
洛雪夢苦笑了一聲，心裏不禁暗暗佩服，這個人的嘴皮子比自己利索了千百般！夏侯桀，她還真是低估了他！
“夢姑娘，難道您不記得了？就今日在狩獵場中，您對陛下說的話嗎？”周金丕複又說道，“是夢姑娘您說的，如果當時陛下送你回營不再打獵的話，那就輸了賭局，輸了你。知道這場賭局規則的人都明白，夢姑娘說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做了陛下的愛妃嗎？夢姑娘，怎能不承認呢？”
“洛雪夢。”秦默冰咬著後牙槽，強迫自己看向洛雪夢，說道，“本王現在選擇相信你。但是你必須回答本王，他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是，或者不是？”
洛雪夢臉色蒼白地咧了咧嘴角，似笑非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