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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杏黃

  洛雪夢牽著木菀夕的手,在菱花銅鏡前坐定,抬眸笑看向采薇,道:“我想和菀夕單獨說會兒話,你先退下吧。”


  “是。”采薇頷首退下。


  木菀夕則微微低眉,順著洛雪夢手指的方向就坐了下來,沉默不語地等待著洛雪夢開口。


  窗外的樹葉窸窣作響,溫暖的陽光靜靜地拂過菱花的格子窗,灑下斑駁的影子落在木菀夕的腳尖。屋內寂靜無聲,時不時地還能聽見屋外廊下金玉飲水吃食的聲音。一股徐徐撩人的香煙,從木菀夕左手邊的鳳嘴香爐裏緩緩吐出,盤旋而上。


  木菀夕低眉含胸地坐得久了,便嚐試著抬眸望向洛雪夢,不偏不倚,正對上洛雪夢注視自己的目光。她不由得微微一顫,隻覺洛雪夢的笑似乎與往日不同,但卻更多了一份如夏日陽光一般的明媚。


  這是,木菀夕第一次見到洛雪夢臉上綻放出這般的笑顏。


  她不禁納悶,洛雪夢剛剛九死一生回來,身上淤青傷口一大片,居然還能笑得這般無所畏懼,似乎是在燃燒生命的笑意。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難對付的女人?

  木菀夕不禁握緊了雙拳,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意,繃得很緊。


  “你在想什麽?”洛雪夢終於開口問道。


  木菀夕僵硬著背部,凝眸笑道:“姐姐笑起來的樣子,比平常更美了。妹妹一時間,都看得呆住了。真真是,讓妹妹好生羨慕。”


  “你還不是一樣,擁有一張足可以顛覆乾坤,傾國傾城的美顏嗎?”洛雪夢笑著向木菀夕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木菀夕便起身,走到了洛雪夢身旁,微微屈膝,半蹲著著身子,菱花銅鏡裏便映照出兩張如花似玉的臉頰來。在陽光下,二人的臉上都泛著淺淺的紅暈,煞是可愛。


  “你看,我們眉目間看起來,不是還有點相似嗎?”洛雪夢笑著輕輕刮了一刮木菀夕的鼻梁,道,“連木姐姐都是數一數二的美人,你這個親生妹妹,自然也是萬裏挑一的可人,不可以再這樣妄自菲薄了!”


  木菀夕垂下了眼瞼,道:“妹妹不敢與姐姐相論美貌。姐姐的地位遠遠在妹妹之上,姐姐是側王妃,妹妹隻是尋常農家收養的女兒,若是妹妹不恪盡本分,逾越了規矩,隻怕背後會有人搬弄是非,汙蔑妹妹是有意攀龍附鳳,壞了姐姐名譽!”


  “誰敢在背後這樣胡言亂語?”洛雪夢眉毛一挑,目光寒冷如劍。


  木菀夕乖巧的不答話。


  洛雪夢複又笑著打開了自己的妝奩,道:“你不要總是胡思亂想了。你看,這裏麵有沒有和你心意的首飾?我一直都想為你準備一份特殊的見麵禮,可是現在我又受傷了,隻會心有力而餘不足,你不介意的話,就選幾個你能看得上眼的吧!”


  木菀夕猶豫著,卻也以目光細細打量了一番妝奩裏的金銀首飾,她便隨手在匣子裏取出了一對玳瑁耳墜子,又是恭敬的欠身行禮,道:“多謝姐姐賞賜。”


  “的確,這個很適合你。”洛雪夢看著木菀夕手中的耳墜子,便笑著抬手,目光掃視了一眼妝奩裏的飾物,便就不言一語地合上了妝奩。


  木菀夕見洛雪夢欲起身,便趕緊抬手扶住了洛雪夢。


  “妹妹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就直說吧!”


  木菀夕扶著洛雪夢的手站在了屋簷下,看著洛雪夢逗弄著金玉,便又委婉含蓄地說道:“妹妹,來王府已有多日,也有幸從姐姐口中得知了關於家姐的事情,能在家姐曾經住過的屋子裏呼吸,妹妹似乎也能聞見家姐身上的氣息。所以,妹妹鬥膽,想請姐姐帶妹妹去一趟王陵,拜祭家姐,不知可好?”


  “是啊。”洛雪夢收回了逗弄金玉的手,頓了一頓,道,“是我疏忽了。一直想著帶你去的,可事情一多起來,就被我淡忘了。也是我這個姐姐,太不上心了。居然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一件事情!”


  木菀夕毫不掩飾的一喜,道:“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起身吧?”


  洛雪夢沉思了片刻,道:“你先收拾收拾,我也吩咐秦兒去做些木姐姐愛吃的,然後稟過王爺,我們就出發吧。”


  “好。”木菀夕爽快的應下了,就扶著洛雪夢回到裏屋坐下後,急忙而去了。


  洛雪夢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望著木菀夕遠去的身影,臉上卻是烏沉沉的。


  她抬眸看向梳妝台上的妝奩,然後起身,扶著桌椅緩緩走了過去,輕輕叩開了妝奩,隻見一柄鑲金嵌玉的簪子,刺眼地躺在所有首飾的最上層,但凡是任何一人看去,都會被它深深吸引。


  這,便是木菀雲贈送給洛雪夢的信物,是木菀雲娘親的遺物。


  木菀夕不可能看不見,可看見了,為何臉上連一點的斑斕的都沒有?連眼珠子,都不曾多看兩眼。究竟,是為什麽呢?


  是因為當時她年紀太小,不記得娘親的遺物嗎?


  不可能!按照秦默冰所說的話推測,木菀雲是十一歲與王爺交戰,也是在那個時候與妹妹走散。而今年木菀雲應該虛歲有二十,木菀夕說自己虛歲也有十七,姐妹之間相差三歲,那麽當年走散之時,木菀夕也有八歲了,不可能不記得。


  洛雪夢閉目深思,心裏不住地盤算著。


  難道是木菀夕,不曾見過娘親的遺物嗎?


  “也不可能。”洛雪夢睜開了雙眼,雙手撐在梳妝台上,喃喃自語道,“木姐姐當時的兩隻簪子,都是娘親的遺物,那就應該說明是她們的娘親為她們一人留了一個,隻會是在臨終前托付給她們的。而木菀夕明明說過,自己記得娘親去世時的樣子。可是,卻不記得娘親的遺物嗎?”


  洛雪夢想罷,眉頭便緊緊皺在了一邊,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徐沐清背著她在回王府路上所說的話來——


  “我確定背後那人穿的一定是杏黃色的衣裳,不會錯的。”


  “可杏黃色又不是菀夕一個人的顏色,就不允許別人穿嗎?而且,也不排除,有人故意穿上菀夕的衣服,然後陷害給菀夕,引起我們內訌呢?”


  “你牙尖嘴利的,我說不過你。不過,你願不願打賭?這不是你懷疑秦默冰,或者是懷疑自己的表現,隻是你和我之間單純的賭約。如果你贏了,我就撫琴給你聽;如果我贏了,你就聽我撫琴。”


  “這算什麽賭局啊?”


  “你敢還是不敢?反正你一心都相信秦默冰,就當是給我一次機會,我手癢得很,沒有聽客的話,我也不想撫琴。”


  “好。我答應你!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否則你還不讓我耳根子安靜。”


  “很好。那到時候我們回去,看她究竟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衣服,然後你再讓她看看木菀雲娘親的遺物,說不定,就能證明這個木菀夕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一陣春風吹進了屋來,洛雪夢回過了神。


  木菀夕沒有穿杏黃色的衣服,或許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也或許隻是巧合;木菀夕沒有認出來娘親的遺物,或許真的是受了打擊而遺忘了,也或許是洛雪夢自己推測錯了?


  洛雪夢緊抿著雙唇,心裏是一團亂麻。曾經的堅信不疑,如今心頭卻像是天平一般,倒來倒去的。


  “采薇、秦兒!”洛雪夢忽然揚長了脖子,高聲喊道。


  采薇和秦兒聽著聲音,便趕緊小跑了進來。


  “采薇,你去通知王爺,我會和菀夕一起去王陵祭拜木姐姐,今夜就不回來了。然後,秦兒,你去做些木姐姐愛吃的東西。”洛雪夢揚了揚臉,就示意她們退下。


  采薇和秦兒相視一眼,不敢多問,就退下了。


  洛雪夢卻又突然喊住了采薇,道:“尹項的病怎麽樣了?”


  “聽尹嬴說,已經大有好轉了。”


  “你再讓小廝去通知尹項,今夜護送我們去王陵。”洛雪夢言道。


  采薇頷首應下,便退去了。


  不過片刻功夫,洛雪夢正指揮著小丫鬟替她收拾今夜需要的東西,尹項就站了她的麵前。


  “你們先退下。”洛雪夢揚了揚手,小丫鬟們便都退下了。


  這時,洛雪夢複又對尹項說道:“你的病真的已無大礙?”


  “回側王妃的話,陳大夫一直在寒舍照料屬下,加上屬下素來不曾斷過練武,所以身子骨不弱,好起來也快。”


  洛雪夢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今日要你護送我們去王陵,我還有幾句話要叮囑你。”


  洛雪夢招了招手,尹項便頷首躬身立在了洛雪夢的身旁。洛雪夢一手當著自己的口型,壓低了聲音在尹項耳邊細細叮囑著。


  屋外暮春的陽光柔和了許多,一番折騰之後,采薇帶著秦默冰首肯的回話便回來了,秦兒也做了三個食盒的吃食,有一盒是為木菀雲準備的祭禮,另兩盒都是為洛雪夢和木菀夕做的在路上吃的小吃食。


  “奴婢伺候側王妃一同前去吧?”采薇替洛雪夢披上了一件薄薄的披風,請求道。


  洛雪夢用餘光瞥了一眼屋外,便溫爾一笑,道:“放心。肯定是要帶你去的。因為我不能給你這個偷懶的機會啊!”


  采薇歡心地屈了屈雙膝,屋外的木菀夕便款款地走了進來。


  “妹妹已經收拾好了嗎?”洛雪夢笑道。


  木菀夕屈了屈身子,回道:“已經收拾好了。”


  洛雪夢有意看了一眼跟在木菀夕身後的小丫鬟,隻覺從未在院子裏見過,但洛雪夢並未將心思寫在臉上,隻是走上前去牽著木菀夕的手,便有說有笑地而去。身後的采薇和尹項,提著食盒和包袱,也趕緊跟了上去。


  待走到王府大門口時,秦默冰已經等候多時了。


  “路上小心,本王瑣事纏身,就不能陪你們同去了。”秦默冰握住了洛雪夢的手,含情脈脈地說著。


  洛雪夢點了點頭,說道:“七郎放心吧!有尹大哥在呢!再說,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這裏麵就你性子野,本王是要擔心一些。”秦默冰勉強一笑。


  洛雪夢便福了福身,以示告辭,便與秦默冰擦家而過。隻這一瞬,洛雪夢立馬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的馬車,猶如上戰場一般的堅毅。


  身後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向秦默冰行了禮,就尾隨而去。


  待木菀夕走過秦默冰身邊時,秦默冰忽然低聲道:“別太過分了!”


  “隻有這樣,側王妃才不會質疑我,不是嗎?”木菀夕輕蔑的一笑,便跟著采薇上了馬車。


  秦默冰負手而立,看著尹項駕著馬車揚長而去,眉頭緊鎖的烏雲濃墨不開。


  “王爺,是時候,我們也該出發了。”淩弱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走了出來,右手輕輕搭在秦默冰的肩膀上,道,“否則,我們會趕不上他們的。”


  “王青,把馬車牽過來。”


  “是,王爺!”候在門口的王管家立馬退下了。


  秦默冰不言一語,依舊望著洛雪夢消失的方向而沉思。淩弱水伴在他身旁,用寬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不住地笑開了懷。


  在秦默冰與淩弱水身後百步開外的地方,徐沐清手裏緊握著折扇,冷眼打量著他二人。


  暮日西斜,天邊燃起了一堆火燒雲,血色般的驚人心弦。


  洛雪夢與木菀夕、采薇和木菀夕的丫鬟都坐在馬車裏。


  隨著馬車的顛簸,洛雪夢緩緩閉上了眼,好似熟睡一般。木菀夕輕輕打開了馬車的簾子,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著,時不時還會用手指指著前方,與丫鬟兩人竊竊私笑。采薇則安靜地守在洛雪夢身旁,偶爾幫洛雪夢理一理衣角,捋一捋額前的碎發。


  約莫一兩個時辰過去了,馬車終於漸漸停下了。


  尹項率先跳下馬車,打起了車簾子,采薇和另一個丫鬟便紛紛從左右跳下,各自扶著自家的主子下了馬車。


  “好氣派。”木菀夕看著王陵外的那對石獅子,不禁感歎道。


  洛雪夢也笑道:“世間之事,或許隻有這對石獅子看的幹淨。”


  木菀夕不解地看向洛雪夢,此時,王陵的守墓者便恭敬頷首地走上前來,向洛雪夢行了一禮,道:“老夫接到王爺的飛鴿傳書,便在此恭候側王妃的大駕。”


  “起身吧。”洛雪夢揚了揚手。


  帶頭的守墓者便支起了身子,身後一個年少的小子便繞到尹項前,接過馬的韁繩,自去把馬車拴在了馬廄裏。


  “老夫姓趙,側王妃稱呼老夫為趙老頭子就是了。”守墓者趙一牧做了個“請”的姿勢,緩緩說道。


  洛雪夢走在前麵,淺笑道:“趙老爺子比我年長,我怎麽敢不恭不敬地稱呼呢?之前木姐姐的喪葬之禮上,我好像沒有見過趙老爺子?”


  “老夫行將朽木,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裏還敢在木姑娘的喪葬之禮上現身呢?老夫的兒子,就是剛才牽馬的少年,他叫趙啟天,側王妃或許還記得。”


  洛雪夢點了點頭,道:“就是當日主持喪葬之禮的司儀。”


  “側王妃好記性!”趙一牧笑道,“側王妃雖然說不曾見過老夫,但是老夫卻是見過側王妃的。”


  洛雪夢一愣,道:“哦?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在側王妃的家鄉,叫做‘現代’的地方。”


  洛雪夢腳步僵硬如鐵,怔怔地回頭看向趙一牧,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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