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死別
洛雪夢拔出了腰中的薄翼蟬劍，擋下了黑衣人的進攻。
但是她的心思都在一旁熊熊燃燒的馬車裏，如果再不救徐沐清出來，隻怕他的生命就會被烈火所吞噬！但是眼前的這批黑衣人，顯然也不是好對付的，他們出招狠毒，密不透風，洛雪夢一時之間想從中脫身，也不易。
“尹項，先去救沐清！”洛雪夢高聲大喊著。
尹項應了一聲，便極力朝馬車廝殺而去。
此時灼灼燃燒的馬車，早已經映紅了半壁天。滾滾的濃煙撲鼻而來，熏得人快要睜不開雙眼了。尹項飛腿踹翻了眼前的一波黑衣人，便眯著眼在烈火中尋找著徐沐清的身影，卻也被烈火嗆得不住地幹咳。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洛雪夢淩空轉身，揮劍如雨，一時，那些黑衣人也不敢貿然進攻。
“說！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
洛雪夢複又吼道，可那些人根本就沒有理睬洛雪夢，又揮舞著衝上前來。
幾乎同時，尹項終於在火海中找到了徐沐清。他一個箭步衝上去，就抱住了滿臉都是濃煙的徐沐清。
“徐公子，抓緊我！”尹項一壁吼著，一壁撲滅了徐沐清衣角上的火苗。
徐沐清幹咳著，扣緊了尹項的雙肩，尹項便把徐沐清背在了背上，手執長劍，就跳出了火海。一直守在外圍的黑衣人，此刻便又衝了上來，一波一波夾擊著尹項和徐沐清。
“你帶他先走，不用管我！”
洛雪夢一劍刺中了眼前黑衣人的小腹，便躍到了尹項麵前，替他們擋下了黑衣人的進攻。
“側王妃！”尹項似有不甘心。
洛雪夢則用餘光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徐沐清，催促道：“忘記我說過的話？我說什麽你就必須照做！現在馬上帶徐沐清回南詔！”
“是。”尹項痛苦地應下後，便轉向另一邊，殺開了一條血路。
徐沐清眯著眼，朦朦朧朧地看著廝殺在黑衣人中的洛雪夢，他忽然覺得，這將是自己看見洛雪夢的最後一眼。倏爾，他便淺淺地笑開了，扭頭看向了一旁黑暗處正撲閃著的星光，徐沐清就又想起了與木菀雲小時候經常躺在草地裏，仰麵數星星的快樂日子。
那些星光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徐沐清便開心地發自內心歡笑了起來。就好像，看見了木菀雲正從天際飛來，給了他一個深情的擁抱。終於，他們不用再分離了。
徐沐清淺淺笑著，閉上了雙眼，瞬間數十枚點著火的飛箭便射中了他的後背。
“沐清！”
洛雪夢大驚失色地喊道，近旁的黑衣人趁機便長劍一刺，刺中了洛雪夢的肋下三寸。
洛雪夢腳步一晃，便見著鮮血沿著洛雪夢的大腿緩緩流落，她手中無力地扔了長劍，朝徐沐清走了兩步，身子便一踉蹌地向後倒去。正倒在了一個柔軟又溫暖的懷抱裏，熟悉的龍紋香已經覆蓋了她的全身。
洛雪夢意識迷糊，根本不記得秦默冰是什麽時候趕來的，又是如何將這些黑衣人一網打盡的。她耳邊能“嗡嗡嗡”地聽見秦默冰著急地呼喚聲，但是就像耳鳴一般，她根本聽不真切。而她的眸子裏，隻能看著尹項正極力搶救徐沐清，但是她知道，自己這一眼，便是見徐沐清的最後一眼了。
“終於……他們錯過了那麽多的諾言，至少有一個諾言他們終於要兌現了……他已經在奈何橋上等她了……”洛雪夢嘴裏喃喃著。
卓霖月蹲在秦默冰身旁，雙目呆滯渙散地望著眼前的徐沐清，竟然也身子一軟，癱坐在了一旁。
“王爺！”宿風上前抱拳相言，道，“隻留下一個活口，其餘人都咬舌自盡了。”
“帶上來！”秦默冰著急地包紮著洛雪夢的傷口，咆哮道。
宿風便押著一個黑衣人跪在了秦默冰麵前，秦默冰冷冷地問道：“你們是誰的人？”
“我隻有一句話要交代！”黑衣人倔強地看著臉色蒼白的洛雪夢，道，“洛雪夢，你最好記清楚了，徐沐清是因為才會死的！”
話音一落，還不容秦默冰追問，那人已經咬舌自盡了。
洛雪夢聽罷黑衣人的話，肩頭便不住地瑟瑟發抖，瞪大了眸子恐慌地看著遠處的徐沐清。心裏卻念叨著，他是因為自己而死的？如果自己不和他回南詔，他就不會死的？她才是害死徐沐清的凶手！
“不要信他說的話！阿夢……”
秦默冰勸慰的話還未說完，洛雪夢的傷口就突然湧出了一大股鮮血，劇痛感讓洛雪夢徹底昏厥了過去。
秦默冰立馬橫抱著洛雪夢站了起來，一腳踹翻了眼前擋路的侍衛，吼道：“給本王讓開！陳進？陳進在哪裏？立刻帶陳進見本王！”
“是。”宿風趕緊領命就退下了。
卓霖月卻依舊癱坐在一旁，咬著雙唇，強忍著眼眶裏的淚水。
她不能哭，因為她沒有身份，也沒有資格為徐沐清的死而流眼淚。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她身為秦默冰的小妾，不能為外人道來她對徐沐清的情意，所以即便她的心也早已經痛得是千瘡百孔了，她也絕對不能哭！
天上突然間又下起了傾盆大雨，重重地打在卓霖月的身上，竟然也無人在意。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秦默冰和洛雪夢的身上，早就忽略了這邊的卓霖月、徐沐清和尹項。
一陣沉悶又急促的馬蹄聲遠去，周邊漸漸安靜下來。一旁熊熊燃燒的馬車，早就化作了無形，火海卻依舊在雨幕裏吐著火舌，不見減勢。
卓霖月癱坐在雨裏，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嚎啕大哭，好似要把那顆心，都狠狠地嘔出來。
“沐清！沐清，你在哪裏？”洛雪夢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努力尋找著徐沐清。
徐沐清卻站在遠方，披著七彩霞衣，淺淺笑道：“我在這裏。”
“沐清！你不要走……等等我！”
洛雪夢快步朝徐沐清的方向跑去。
徐沐清依舊溫文爾雅的揮著手，示意洛雪夢加速，可是不管洛雪夢究竟怎麽跑，總是和徐沐清之間隔著一道跨越不過的鴻溝。
“你不要走！你等等我！”洛雪夢邊跑邊喊著。
徐沐清卻隻是笑，也不答話，揮著手，指引著洛雪夢。
洛雪夢便又加快了步子，眼見著終於快要追上徐沐清了，馬上就可以牽住徐沐清的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一閃，便拽住了洛雪夢的手腕，嗬斥道：“你是本王的側王妃！不可以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洛雪夢扭頭看去，正是怒火中燒的秦默冰，她便掙紮道：“你放開我！沐清他就要走了……我要去追他！你不要攔著我！”
“本王才是你的夫君，你沒有資格讓本王放開你！”秦默冰狠狠地揮手將洛雪夢推倒在地。
洛雪夢的身子一軟，便不住地往下墜去，卻好似無底一般，她的身子總是挨不著地。洛雪夢隻得伸長了手臂，衝天邊如陽光一般溫暖的徐沐清招著手，喊道：“沐清！沐清……救我！沐清，不要走……”
“阿夢？阿夢，你醒了嗎？”
秦默冰坐在洛雪夢的床沿邊上，緊緊握住了洛雪夢在空中不住亂舞地手。
洛雪夢終於微微眯開了緊閉了雙眼，打量著四周。
秦默冰一喜，便趕緊站起身來，衝陳大夫說道：“她醒了。你快來看看！”
陳大夫便趕緊上前，輕輕為洛雪夢把起脈來。
“阿夢，你看看我。”秦默冰不住地說道。
洛雪夢的眸子卻十分倦怠，隻淡淡地說道：“這是哪裏？”
“王府啊？我昨夜帶你回了王府。”秦默冰回道。
洛雪夢嘴裏喃喃自語地咀嚼道：“王府？我記得我不是要回王府的……我要去南詔……”
話音剛落，洛雪夢忽然覺得心中揪得生疼，便痛苦地皺起了雙眉，收回被陳大夫把脈的手，緊緊捂住了心口，全身蜷縮起來，嘴裏嚷道：“好痛啊！”
一旁的采薇和秦兒，便趕緊上前扒拉著洛雪夢的身子。
“怎麽回事？”秦默冰慌張起來，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是傷口裂開了嗎？”
陳大夫微微歎了口氣，道：“外傷無大礙，肋下三寸不足以致命，可見是那些人故意手下留情的，否則，完全可以要了側王妃的性命！隻是，隻是內裏的心傷，隻怕一時半刻間，也不是會好轉的。老夫隻能為側王妃的外傷開藥方，心裏的傷，也隻有王爺這一付藥了。”
秦默冰的心裏也是一冷，洛雪夢昏迷中一直哭喊著徐沐清的名字，可見徐沐清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是無人可及的。他好不容易才讓洛雪夢走出了木菀雲的悲傷，如今又來了一個徐沐清，秦默冰也隻能在心裏歎氣了。
“老夫為側王妃開了寧心靜氣的藥，能讓側王妃緩一緩。”陳大夫徐徐說道。
秦默冰點了點頭，看著床上掙紮了一會兒就又昏睡過去的洛雪夢，他隻覺心痛不已，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此時，宿風推門而入，抱拳相言道：“尹項送徐沐清回來了，月姑娘感染了風寒，但是也寸步不離地跟在尹項身旁。”
“知道了。”秦默冰看了一眼洛雪夢，複又叮囑了采薇和秦兒小心照顧之後，便走出了洛雪夢的裏屋，又向宿風問道，“趙啟天是不是也跟你們一路回來了？”
“是。”
“讓他也一起過來，本王也想好好問問，是怎麽知道側王妃和徐沐清昨夜之事。”
宿風頷首領命退下，秦默冰卻已經站在了前院裏，看著眼前一身狼狽的尹項和卓霖月。
而淩弱水則躲在廊下的轉角處，遠遠打望著前院裏的情況，雖然她聽不真切秦默冰與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是她的心裏卻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喜滋滋的。
“姑娘，怎麽這麽開心？”身後的碧雲壓低了聲音問道。
淩弱水則輕蔑地笑道：“傻瓜，過幾天，說不定你姑娘我，就是王妃了！”
碧雲也是一喜，道：“奴婢恭喜姑娘了，不，是恭喜王妃了！”
淩弱水壓低了聲音笑道：“洛雪夢偷漢子被逮個現著，雖然那男的已經死了，但是王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你看卓霖月都被責怪得瑟瑟發抖了，可知洛雪夢的好日子也到盡頭了。去，你先下去，備上好酒好菜，待會王爺肯定會來我屋裏的！”
“是。”碧雲的眸子一放光，就轉身退下了。
待傍晚時分，采薇突然急急忙忙地來找秦默冰，稟報道：“側王妃、側王妃醒了！”
秦默冰一喜，便起身言道：“走！”
“可是，可是側王妃發了好大的火！”采薇小跑著跟著秦默冰的速度，說道，“屋子裏的東西都被側王妃扔出來了，全部摔碎了一地！連陳大夫開的藥，秦兒做的飯菜也不肯吃！”
秦默冰皺眉不語，大步一邁便已來到了洛雪夢的後院，果真是狼藉一片。
“不是說過，暫時不要告訴她徐沐清的事情嗎？”秦默冰責問道。
采薇便趕緊雙膝下跪，回道：“奴婢們都不曾告訴側王妃，不知是不是側王妃自己想起來的，隨後就變成這樣了！”
“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洛雪夢又扔了一個青花瓷的花瓶出來，秦兒等幾個小丫鬟便連連後退了出來。
秦默冰便怒吼道：“阿夢，你身上有傷，小心傷口裂開！”
“秦默冰！”洛雪夢忽然衝了出來，站在裏屋的廊下喊道，“徐沐清，徐沐清究竟在什麽地方？你把他怎麽了？”
秦默冰眉梢一挑，道：“他雖然死了，但是畢竟是南詔國太子的師傅，本王就遣人送他回南詔國了。想來，南詔國太子一定會為徐沐清風光大葬的。”
“你送他回去了？”洛雪夢瞪大了眸子，衝到了秦默冰身前，低吼道，“你為什麽不要我送他最後一程？為什麽？”
“洛雪夢，你醒一醒！”秦默冰扣住了洛雪夢的雙肩，道，“就你現在的樣子，能送徐沐清最後一程嗎？你想讓他在天之靈，也為了你不得安息嗎？洛雪夢，生死自有天命，是我們不可以逆轉的！生逢亂世，或許這般對他來說，才是一個解脫！”
洛雪夢冷笑了三聲，道：“解脫？你秦默冰真是厲害，不過我不可以，我沒有你這麽冷血，可以把死亡當作解脫！我看重每一個人的生命，因為那是每個人生存的權利！而你呢，一聲令下，就可以隨意剝奪人的性命，你根本就是把它們當作兒戲！”
“那本王若是遇險死了，你也會這樣嗎？”
“不會！因為不尊重生命的人，也不值得我去尊重！”
秦默冰的心一痛，推開了洛雪夢，自嘲道：“你終究是愛天下人，也不會愛本王，對不對？”
洛雪夢沉默不答。
“好！本王就如你所願！宿風，派人來把這裏團團圍住，但凡是屋子裏的人，誰敢進出一步，殺無赦！”秦默冰命令道，“本王就讓你看看，什麽叫做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