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暴亂
“我已經將姚詩嫻和采薇、秦兒已經安頓好了，你放心吧。”
秦默冰與洛雪夢坐在一旁，互相執著對方的手，不願鬆開。
“隻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秦默冰問道，“你究竟是如何讓淩弱水，心甘情願交出東陽國的兵權的？”
洛雪夢這才想起淩弱水南下尋找林南和孩子的事情，便問道：“她現在怎麽樣？”
“終日裏鬱鬱寡歡，對什麽事情都不上心。我做主，便讓淩弱水和姚詩嫻住在了一塊兒。”
洛雪夢眸子微微一閃，倏爾又想到如今的淩弱水應該沒有什麽殺傷力，便說道：“也好，彼此間能有照應，我們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秦默冰還欲說些什麽，鐵命催促的聲音便又在竹林裏響起了。
“你得趕緊回去了，想辦法，暫時穩住夏侯桀。”
秦默冰牽著洛雪夢的手起身，再三叮囑道，切莫衝動和意氣用事。
洛雪夢點著頭，說自己上回做錯已經明白了，複也叮囑了秦默冰幾句，二人才戀戀不舍地走到了書房的門口。
“照顧好自己。”
洛雪夢高高踮起腳尖，輕輕地在秦默冰的臉上印下了一吻。
秦默冰點了點頭，也在洛雪夢的額頭上一吻，道：“你也要好好保重。”
“快走！”
竹影婆娑，鐵命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洛雪夢的手腕就飛速而去。
秦默冰連連追了好幾步，直到鐵命和洛雪夢二人的身影完全融入了黑夜，秦默冰才漸漸止住步子。滿臉的不舍，都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甜氣息，像極了洛雪夢身上常用的熏香，經此一別，不知何時才是相守之期？
悶熱的夏夜聒噪不停，帶著厚重的相思敲打著心愛之人的心房。秋風瑟瑟翩然而至，大地早已經褪去了花的榮華，換上了金葉的璀璨。一層秋雨便是一層涼，洛雪夢早已經數不清楚，這已經是今年的第幾場秋雨了。
她隻覺得，心中對秦默冰的相思之情，猶如這雨水融入大地一般，早已經混著她的血液，流遍了她的全身。隻有當她的血液停止流動時，她心中的思念，或許才會終結。
轉眼，又是冬至了，洛雪夢與問蘭攜手擁爐而坐，身邊的兩瓶紅梅都是問蘭親手所插，一時間，恍惚時光又回到了在醉生夢死樓裏的光陰。她二人也熱上了一壺烈酒，幾杯下肚，早已經是雲裏霧裏了。
冬去夏又來，一年的光景，彈指一揮間便已是一個輪回。
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子裏，秦默冰在暗中招賢納士，軍隊更是日益壯大。除此之外，秦默冰經常走街串巷，哪家有困難必定能見到秦默冰的身影，他關心百姓的日常生活，更關心百姓的糧食收成，還會提醒農夫預防洪澇或是蝗蟲災害，能盡可能的避免糧食和財產的損耗。
漸漸地，民間竟然流傳開了一句話，說是“可以不知夏侯桀，但不知秦王爺則枉為人”。
與此同時，宮中的夏侯桀卻是另一番景象。自從洛雪夢見過秦默冰之後，她對夏侯桀的態度更加小心謹慎。時而熱情，卻不過火，適可而止卻又總讓夏侯桀嚐不到甜頭；時而清遠，卻也不會過冷，溫度剛剛好，也不會冷到夏侯桀的心，而讓他有機會留意到秦默冰暗中的手腳。
而對於這種火候的把握，王福祿和問蘭都出了不少的力。公孫大娘有意將青樓裏珍藏的一本，關於如何控製男人心的古籍通過王福祿送給了洛雪夢，而問蘭在醉生夢死樓裏也少不了這種訓練，所以洛雪夢掌握起來，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加上陳大夫又多配了幾付“幻情散”，更是讓夏侯桀分不清現實和夢境，隻當洛雪夢已經全心全意地愛上了他。夏侯桀自然被洛雪夢玩弄在掌心，一門心思都用在了要如何取悅洛雪夢的身上，更加荒廢了朝政之事。
甚至將每日的早朝都一並取消了，鐵命幾次進言，奈何夏侯桀都聽不進去，鐵命也不願意讓洛雪夢身處危險之中，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洛雪夢還從夏侯桀的身上獲得了特權，可自由出入藏書閣。宮中臧書豐富，洛雪夢更是手不釋卷。如此博覽群書，又刻苦鑽研，一年不到的功夫，洛雪夢就已經完全寫好了那本軍隊戰術手冊的下編，通過王福祿，想來今日秦默冰也應該收到了。
“蘇公子。”王府一侍衛向麵前的蘇煥微微行禮。
如今的蘇煥深受秦默冰的器重，在王府裏也頗有地位。整個人頓時也脫胎換骨，已經不再是當年青澀的少年了，如今倒也有了幾分成事在胸的自信與爽朗。
“可是宮裏麵，又傳出了什麽消息？”
蘇煥認得眼前這個侍衛，但凡是宮裏王福祿傳出的消息，都會經過他的手傳給秦默冰。
侍衛果然點頭，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包裹，雙手捧給了蘇煥，道：“還勞煩蘇公子親手交給王爺。”
蘇煥鄭重地接了過來，侍衛便退下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小包裹，便抬步向秦默冰的書房走去。可走了沒幾步，他的懷中突然一疼，連連後退了一兩步，這才看清了突然撞入自己懷裏的女子，正是卓霖月。
蘇煥的臉頓時一紅，趕緊扶住了卓霖月，道：“月姑娘？是出了什麽事嗎？”
“沒有……”卓霖月趕忙站了起來，抱歉道，“是我不好，蘇公子。剛才走過這裏，一隻大花貓突然竄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蘇煥便笑道：“月姑娘無事就好。這一年來，月姑娘在外麵受苦了。”
“哪裏的話。你們在府裏麵忙著為王爺排憂解難，我們無用之地，隻得遠遠地躲出去，不礙你們的事就好了。”卓霖月笑道，“雖然這段日子王府裏風平浪靜，王爺將我們接了回來，但是我知道，你們的心裏依舊繃著那根弦，倘或能有我可以幫忙的，還望蘇公子不要客氣。”
蘇煥點頭笑道：“蘇某一定會來叨擾月姑娘。”
“你還忙著吧？我就不耽誤你了。”
說罷，卓霖月就側讓開了身子。
蘇煥這才反應過來，手中還有要交給秦默冰的包裹，便也不多做停留，拱手行禮，待卓霖月離開之後，蘇煥才收回了目光，望著自己的衣袖發著呆。似乎，他的鼻尖還能嗅著卓霖月烏發裏的香氣，是木槿花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
蘇煥又站立了良久，才漸漸回過神來，朝秦默冰的書房走去。
此一路上，他的腦海裏都是卓霖月的身影。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卓霖月的時候，是在王陵裏，那個時候的他便覺得卓霖月十分親切。卓霖月時不時地還會和他閑聊幾句，如今，二人同在府裏，相處的機會便更多了，蘇煥這才不知不覺地動了心思。
可漸漸地，蘇煥發現卓霖月對秦默冰總是畢恭畢敬的，絲毫沒有男女之情，更像是主仆情義。這不禁讓蘇煥覺得十分不解，因為他能感應到卓霖月心中有所屬，但這人並非秦默冰，那麽又會是誰呢？
“蘇公子來了。”宿風上前迎道。
蘇煥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秦默冰的書房外，便趕緊抱拳言道：“王福祿從宮裏傳來的東西，我特特送來。”
宿風便側身開了門，道：“王爺在裏麵。”
蘇煥點了頭，便走了進去，雙手捧上了包裹，道：“不知道，這一次王妃又托王福祿傳了什麽東西來。”
秦默冰聞言，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書籍，起身相迎，道：“每周一封的書信，前幾日才送來，今日又是什麽？可不會是，宮裏出什麽事了？”
秦默冰說罷，就趕緊拆開了小包裹，這才醒悟過來，洛雪夢的確也在信中說過即將完成了這本軍隊戰術手冊，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快。
“太好了！”秦默冰興奮地揚著手中的冊子，大笑道，“有了它，我們的軍隊更加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蘇煥湊上前來，恭賀道：“既如此，離我們起兵之日，便又近了不少了！”
“是啊！”秦默冰愛撫著手中的手冊，道，“這一年裏，我們軍隊的戰鬥力、行動力和服從力，早不是昔日可比！不管他夏侯桀使出怎樣的陰招，本王相信，定能將他們一舉殲滅！”
蘇煥也點頭應道：“近幾日，我夜觀天象，發現主宰君王之星的龍空星已經開始搖搖欲墜，大有隕落之勢，這三個月裏，都是我們起兵的大好時機。三個月後，主宰王爺的雲藏星便會偏離宮位，卻是我們最不利的時候。”
“你的意思，是我們三個月裏就得動手？”秦默冰轉身看向蘇煥。
蘇煥忽然單膝下跪，道：“還望秦王爺站旗一揮，帶領兄弟們共同誅殺昏君！”
“本王更有此心！一日不除夏侯桀，本王與阿夢，不知何時才能相聚！”秦默冰趕緊扶著蘇煥起身，道，“隻是，起兵之際，定是需要一個合理的由頭，本王又該打出怎樣的名號，名正言順推翻夏侯桀再登基稱帝呢？”
蘇煥低語道：“我今日前來，便是已有一計，想說與王爺一聽。此計，必須要王妃的配合！”
秦默冰一壁聽著，一壁眉梢一挑，嘴角綻開了得意的笑容。
又過了七八日，帝京的夜晚依舊寧靜，街道上依舊有不少的禁軍在巡邏，窸窸窣窣，都能聽見他們沉重的腳步聲。
“怎麽？看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小心被頭兒逮住了，吃不了兜著走。”
走在一支禁軍隊裏的趙老二推了推身旁的李甲，李甲一個哈欠隻打了一半，便趕緊嗆了下去，道：“少來嚇唬我了！我前陣子才挨了大板子，你就行行好，別再烏鴉嘴了！”
“你好生警醒著！”趙老二叮囑道。
李甲卻並未放在心上，低聲道：“那穿黃袍的都不警醒，我瞎操什麽心啊！”
“快閉嘴吧！小心被頭兒聽見，這就不是挨打那麽簡單了，隻怕要……”
趙老二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狠狠地瞪著李甲。
李甲依舊毫不在意，道：“誰知道那個人還能當多久？我聽說，最近老百姓都在說秦王爺才是救苦救難的大恩人呢！”
“救苦救難的是活菩薩，也不是一國之君！”
趙老二壓低了聲音，隨著隊伍轉過了一個彎。
李甲還想說些什麽，突然聽見隊伍前方傳來了一陣陣的慘叫之聲，他還未回過神來，便隻覺得頭頂上突然落下了一個什麽東西，死死地將他們都包裹住了。李甲掙紮了幾番，才看清了籠在身上的是一頂巨大的漁網，魚線最是不宜掙斷的，若不是有禁軍的盔甲在身，隻怕李甲的手臂早已經被魚線勒出了細密的傷痕。
“誰啊？什麽人膽敢夜襲禁軍？”
禁軍的侍衛都紛紛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話音剛落地，無數把火把突然一擁而上，將這方夜空照如白晝。
李甲漸漸適應了光線之後，便眯著眼睛望過去，他原以為是江湖高人，不曾想包圍他們的人都是身穿粗布麻衣的尋常帝京百姓。
“你們……你們反了！禁軍也敢抓？我們可不是魚！”禁軍分隊的頭兒吼道。
“魚都比你們這幫子滿身銅臭味的人好！”
“你們和魚相比，簡直是玷汙了魚！”
“魚肉好吃，吃了你們，隻會令人作嘔！”
周邊的百姓有的嘲笑不已，有的冷言諷刺，更有的舉著火把就打向他們，一時之間，混亂不堪。李甲使勁躲著他們的火把，耳邊突然聽見了不遠處還有另一撥人的慘叫聲，李甲這才恍然大悟，他們並非是唯一的受害者，幾乎整個巡邏的禁軍都被原本尋常的百姓全部拿下了。
李甲這邊才反應過來時，身邊的房屋卻已經冒起了濃濃的滾煙，熊熊的火海卷著火舌直直撲向了李甲等人。這一霎那，李甲頓時知道了，這些百姓已經是破釜沉舟了，他們豁出了性命想要和禁軍相抗到底啊！
不是禁軍，是夏侯桀！
頓時，帝京連綿成了一片滔滔不盡的火海，直直映照著皇宮的宮牆都是一閃一閃的火光。
駐守在宮牆之上的守衛，這才大驚小呼著高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京城暴亂了！暴亂了！”
話音落地，不知從何方射來的帶火利箭已經穿過了不少守衛的胸膛，驚得宮牆上原本都在打瞌睡的守衛，亂如熱鍋上的螞蟻。霎時間，便是火光映天，血染成河。宮牆下那扇緊閉的重木進宮之門，如今已被百來十人相擁的大樹樁撞開了一條細縫。他們齊聲高喊，行動一致，喊聲、腳步聲、撞擊聲撼天動地，固若金湯的宮門城牆在他們眼裏都不堪一擊。
“國君陛下身邊妖孽橫行，雪妃魅惑君主，禍害民間，萬萬不可留！我們清君側，換君明心！”
人群中，火光映照下，秦默冰騎在駿馬之上嘶聲怒吼著，血色的披風不住翻飛，氣勢威猛，身姿高挺。他手中高高舉著的青烏色墨劍，在火光撲閃之下熠熠生輝，大有龍鱗閃光之感。
身後緊緊相隨的宿風、尹家兄弟各自領著三隊人馬，風馳電掣般禦馬衝去。
蘇煥一麵搖著白玉折扇，一麵與秦默冰並肩而立，二人相視一眼，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