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試探
北方王宮晝短夜長，晚膳過後半個時辰不到，王宮便已經籠罩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秦公子，今日好像特別累的樣子？”
程繡繞到了秦默冰身後，輕輕替秦默冰按摩著。
秦默冰索性丟開了書，閉上了雙眸，雙手支著頭撐在書案之上。
程繡見狀便笑道：“繡兒替你按按，很快就會舒服的。”
“你沒有怪我嗎？”
秦默冰握住了程繡的手，帶著程繡跌坐在了自己的懷裏。
程繡的身子稍稍一緊，隨即便笑開了，道：“繡兒原本就是秦公子的人，哪裏有什麽怪不怪的……繡兒一心隻想服侍好公子，畢竟，這也是繡兒唯一能為公子做的了。”
“何以見得？”秦默冰抱緊了程繡，笑道，“眼下便有一事，你或許能幫我的忙。”
程繡眨巴著大眼睛，疑惑不解的問道：“哦，何事繡兒是能幫上忙的？”
“你等等。”
秦默冰說著就扶著程繡站了起來，在一旁的櫃子裏翻找著什麽。
“奇怪，我明明記得是放在這裏的……”
程繡抿嘴笑道：“公子總是忙於軍機大事，收拾東西的瑣碎之事，公子哪裏記得？公子不妨直接告訴繡兒，或許繡兒知道公子所尋之物在何處呢？”
“直接告訴你，那還有什麽驚喜？”
秦默冰轉身笑著，伸出食指輕輕刮了一刮程繡的鼻梁，複又在另一個櫃子前搜尋起來。
程繡站在原地，看著秦默冰隻顧四處翻找，屋子裏頓時淩亂了起來。而且秦默冰又不合上櫃子的門，程繡隻得無奈的笑了一笑，便上前跟在秦默冰的身後，一個一個將櫃子的門好好合上了。
“還是沒有找到嗎？”
程繡一壁問著，一壁合上了第三個櫃子的門。可當程繡站在第四個櫃子的前麵時，她突然愣住了，因為秦默冰的軍隊部署防禦藍圖，正好淩亂的堆在第四個櫃子裏。程繡眼睛很尖，一眼便看到了藍圖。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依舊在翻箱倒櫃的秦默冰，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第四個櫃子的門，並未聲張。反而是笑臉盈盈的從秦默冰身後摟住了他的腰，笑道：“找不到就不要找了。”
秦默冰轉身看向程繡，狡黠的一笑，道：“誰說我找不到的？你看看，這是什麽？”
程繡站直了身子，接過秦默冰手中的一張畫紙，笑道：“不過就是一個刺繡的花樣子。”
“我就是想讓你給我繡一個香囊，可以幫我嗎？”秦默冰溫柔的說道。
程繡望著秦默冰猶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淺笑著點了點頭，應道：“好。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可以繡好了，到時候，繡兒親手給你係上！”
秦默冰笑著又刮了一刮程繡的鼻梁。
程繡握住了秦默冰的手，道：“公子這幾日操勞了，今日還是早些休息吧！隻怕身子扛不住，反而會影響日後率兵打仗。”
“還是你最會為我體諒。”
“那麽……”程繡突然說道，“以後公子也會對繡兒這麽好嗎？”
秦默冰抱緊了程繡，道：“傻丫頭說的都是傻話！”
如果程繡不是長得像洛雪夢，秦默冰永遠不會對她好。
秦默冰如是想著，便抱緊了程繡。
程繡便依偎在秦默冰的懷裏，漸漸淡忘了她隻是另一個女子的影子，竟然異想天開想要得到屬於別人的幸福。但是程繡已經沉醉在秦默冰虛偽的寵愛裏，早就迷失了自我。
“如果繡兒做錯了事，公子也會原諒繡兒嗎？”
秦默冰鬆開了程繡，打著哈欠，道：“今夜倒真是困得早了。”
“那繡兒先伺候公子更衣歇息吧！”
程繡趁著秦默冰不在意的時候，偷偷用手背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秦默冰點了點頭，便徑直倒在了床上，任憑程繡替他脫下了衣裳，他卻佯裝睡著了。
待程繡替秦默冰蓋好了被子之後，吹滅了屋子裏所有的蠟燭，才言道：“繡兒退下了，公子便好生休息吧！”
話音落地，程繡便打開了房門，“咯吱”一聲後，房門便又合上了。但是程繡根本沒有離去，她隻是做出了這個動作，想讓躺在床上的秦默冰以為她已經離去了。
而程繡則隱在黑暗之中，細長的眼睛立刻收斂了溫柔的笑意，變得凶狠起來。她斂氣屏聲，呼吸之氣便也變得輕若塵埃，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這正是內功深厚者的本領。
隻見程繡放輕了腳步，抹黑朝第四個櫃子走去。
畢竟如今屋內擺設的一切，程繡也再熟悉不過了，所以她一路而去，並未撞到任何東西。就好像隻是一陣風，輕盈的穿過了屋子。而程繡乘風而來，已經站在了第四個櫃子麵前。
程繡小心握住了扣手，輕輕地拽開了櫃子的門。門已經有些年頭了，尤其是在安靜的夜晚裏，輕微的咯吱聲也變得明顯起來。程繡心有不安，扭頭看了眼床上的秦默冰，見秦默冰隻是朝裏翻了個身，並未醒來，程繡這才一鼓作氣打開了櫃子的門。
櫃子裏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程繡便摸出了懷裏的火折子，小心打燃之後，一眼便看見了她苦苦尋找的軍隊部署防禦藍圖。
她小心翼翼將藍圖取出，平鋪在了書案之上，借用火折子看著。
因為程繡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加上與洛雪夢驚人的相貌與氣質，所以她才會接到此次重要的任務。隻要程繡出了這扇門，她便可以以回憶畫出一模一樣的藍圖，再用飛鴿將藍圖傳出，夏侯桀便會戰無不勝。
其實，自從程繡跟隨秦默冰回來的第一夜起，程繡便有心在秦默冰的屋裏找了一圈，但完全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於是，程繡心生一計，利用美色故意在每一個夜晚接近秦默冰。
一來，這樣可以慢慢融化秦默冰的心，讓秦默冰最終對程繡產生信賴與依賴；二來，夜間的自由進出，便是給了程繡一個尋找軍隊部署防禦藍圖的機會。
而那些所謂的男女雲雨之事，程繡卻是和秦默冰從來沒有發生過。
因為這是程繡的底線，她絕對不會為了完成任務而出賣自己。
除了接吻，除了秦默冰的雙唇親吻過她的香肌，根本就沒有發生真正交融的那一幕。
隻是程繡用自製的迷藥，放倒了秦默冰，再脫光了秦默冰的衣服，等到第二日醒來後，割破自己手指的血染在床榻之上，佯裝乃是處子之血，在秦默冰的麵前上演了一幕尋死覓活的苦情戲碼而已。
秦默冰隻記得自己的確與程繡在雨中熱吻，的確將程繡壓倒在身下，之後的事情，他便再也記不起來了。因為什麽都沒有發生，秦默冰又怎能記得？他隻能被程繡牽著鼻子走，腦海中被迫植入了程繡灌輸的“事實”。
而之後，但凡與秦默冰所謂的發生關係，程繡都是如法炮製。
秦默冰，卻始終被蒙在鼓裏。
“阿夢……”
秦默冰突然悶聲悶氣的輕喚了一聲，驚得程繡趕緊卷起了藍圖，看向床上的秦默冰。秦默冰依舊在熟睡，隻是翻了個身，在夢中呢喃而已。
程繡這才稍稍安了心，將藍圖重新放在了櫃子裏。卻當程繡正要熄滅火折子，退出秦默冰的房間時，程繡忽然以餘光瞥見了櫃子裏有一個不同尋常的木匣子。木匣子上畫著虎符的形狀，這不禁吸引了程繡的注意。
“難道，這裏麵會是秦默冰的虎符嗎？”
倘或此行還能盜得秦默冰的虎符，便可調動秦默冰的兵力，這樣一來，秦默冰不就不打自敗了嗎？
程繡在心裏如是盤算著，便又將木匣子取了出來，擱在了書案之上。
程繡輕輕一扣木匣子的鎖扣，便把木匣子緩緩打開了，又是“咯吱”的聲響，但程繡知道秦默冰熟睡中是不會聽見的，也就沒有上心，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木匣子裏的那塊虎符。
“夏？”
程繡將虎符取了出來，湊在眼前細細打量著，隻見虎符上刻著一個“夏”字，並非“秦”字。程繡不知這是左將軍夏侯元的虎符，便不禁詫異道，難道這並非秦默冰的虎符，而是夏侯桀的虎符？可是秦默冰幾時得到的？如果秦默冰手中真的有夏侯桀的虎符，那麽秦默冰為何還要按兵不動呢？
“你的心中，現在應該有很多疑問？”
秦默冰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程繡猛地抬起頭來，可是門外、窗外突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晃得程繡眼睛生疼，程繡隻得被迫眯起了眼睛，隱約能看見她身旁的衣櫃裏、書案底下和床榻之後，湧出了宿風、蘇煥和尹項等人。
“你們……你們……”
程繡的一腔話還沒有說完，便有人上來捆住了程繡。
秦默冰走到程繡麵前，右手輕輕抬起程繡的下頜，咬著牙說道：“為什麽，要騙本帥？”
“現在，你不也是在騙我嗎？你也不是在算計我嗎？”
程繡忍下了眼眶裏的熱淚，她從來沒有想過秦默冰竟然是利用自己！
剛才在這間屋裏，秦默冰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原來都是假的！
自己本是來騙取秦默冰感情的，卻沒有料到，自己的感情反而被秦默冰騙走了！
程繡不禁冷笑著，該說自己太無能，還是秦默冰太老練呢？
“告訴本帥，你究竟是誰？是不是夏侯桀派你來偷取我軍軍情的？”秦默冰低吼道。
程繡麵不改色，鎮定自若地回道：“我就叫程繡，我沒有騙你。我是夏侯桀身邊的細作，他發現我長得酷似洛雪夢，所以訓練了我兩年，專門來竊取關於你秦默冰的秘密！”
“夏侯桀！這個老奸巨猾的混蛋！”
秦默冰怒不可遏的一腳踹在了博古架上，震得古籍淩亂的落了一地。
程繡嗤笑道：“要比計謀，你秦默冰根本就不是夏侯桀的對手！你看看你，你身邊沒有洛雪夢，你秦默冰又算的了什麽！”
“閉嘴！”秦默冰嚷道。
“你秦默冰隻是吃女人軟飯的孬種！”
“本帥叫你住嘴！”
“有本事，你堵住天下悠悠眾生的口啊！你秦默冰隻能靠洛雪夢才能隻手遮天，洛雪夢不在你身邊，你秦默冰根本連進攻的膽量都沒有！有本事，你現在就派兵打過去！救出你的女人！”
秦默冰忍無可忍，突然揮拳就揍向了程繡。
程繡隻覺一道疾風突然掃過自己的臉頰，便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但秦默冰的這一拳，卻並未砸在程繡的身上。
程繡嚐試著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尹項突然衝了出來，硬生生的一掌，擋下了秦默冰的拳頭。
秦默冰怒火中燒的瞪著尹項，嚷道：“你瘋了嗎？”
“主帥不可著急……”
尹項腳下一踉蹌，胸中一口熱氣，便嘔出了一灘鮮血來。
蘇煥和宿風趕緊扶住了尹項，宿風說道：“這是這個女人的激將法，主帥萬萬不可中計！”
“夏侯桀一定在沿路上設下了埋伏，隻等著主帥自投羅網！”蘇煥著急地勸道。
秦默冰咬著牙，鼻翼煽動，看著程繡，正欲發話，突然一聲急報之聲傳來，眾人便立刻為飛馳而來的將士讓開了一條路來。
“出什麽事了？”秦默冰氣急敗壞地吼道。
來報那人趕不及行禮，便喊道：“夢帥……夢帥死了！”
“什麽？”
秦默冰隻覺不可思議，快步上前便拽住了那人的衣襟，嚷道：“你再把話給本帥說一遍！”
那人戰戰兢兢著，隻得又說道：“北方探子快馬加鞭傳來的消息，說是……說是夢帥……夢帥葬身火海了……”
在場的眾人皆都愣住了，隻覺是晴天霹靂炸開了他們的頭頂，令人痛不欲生！
尹項帶傷疾走了兩步，詫異道：“主子……主子冰雪聰明，是不可能……不可能！”
“這個消息是否屬實？”蘇煥問道。
宿風也迫不及待地喊道：“或許是屬下們打草驚蛇，夏侯桀知道程繡的身份敗露，才故意散播出這樣的消息。為了混淆視聽，擾亂主帥的心思！”
“這、這消息千真萬確！”那人好像不怕死一樣，趕緊補充道，“夏侯桀遠在天柱山，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夏侯桀氣得當場就殺了通報之人，如今正怒氣衝衝趕回行宮，是、是不可能有假！”
秦默冰怫然大怒，甩手就把那人扔在了地上，命令道：“拖出去給本帥五馬分屍！”
“是！”
“主帥……主帥饒命啊！”
秦默冰充耳不聞，反而是怒火灼燒的瞪向程繡，喃喃道：“這都是你們的詭計，是不是？好！本帥就成全你們！來人，把程繡拖出去，給本帥活活燒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