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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惡

  明亮的燈光潑在臉上,緊閉的雙眼不住顫抖。窗外不時傳來聲聲刺耳的汽車碾壓在馬路上的尖叫。


  農村的夜很寂靜,少了城市的生日多了一份寧靜,真的是寧靜嗎?


  一棟沒有貼磚的白色混凝土糊成的平房,一顆百瓦的燈泡非常刺目的閃耀在寂靜的夜裏。


  時不時的一聲犬吠讓已經嚴重失眠的李缺有些痛苦,睜開有些肥胖的眼皮打量了一下頭頂的燈光,有些放鬆的閉上眼睛。


  眼皮閉上之後,就是無邊的黑暗,和隔著眼皮的隱約蒙光,外人眼裏的世界在李缺閉眼之後卻是另一副場景。


  明亮的燈光變成了黑色,那些光亮下黑暗的角落變成清晰可見,卻又看不真切,模糊間仿佛是一張張破碎的人臉。


  它們不話,也不移動,就那麽盯著你,看著你,沒有任何表情。


  閉眼之後,李缺仿佛孤島裏麵的死魚,無法移動也不敢移動,那些模糊的人臉像一條條蛆蟲緩緩蠶食著他那已經腐爛的身軀,就像一種死亡的接近。


  再次睜開雙眼,肥胖的眼皮看了看燈光,隨後再次閉上,一陣困意襲來,死魚的眼珠子已經布滿蛆蟲。


  “呼,呼,呼,”急促又夾雜著痛苦的呻吟響起,手指頭抽搐一般死命的扣著床單,可不曾挪動一點點。


  李缺做噩夢了,可是睜不開眼,動不了手,他能感覺到身體的冰涼,可就是醒不來,精神反而異常集中,能看到那些破碎人臉上麵的斑點,可就是動不了。


  掙紮的,扭曲著肥胖的眼皮,李缺仿佛要抓住什麽東西,因為他再沒聽到犬吠,也聽不見汽車的咆哮和急促的刹車聲。


  然而沒有用,這是一種恐懼折磨,能把一個人折磨到崩潰,他想快點結束這一場沒有盡頭的夢魘。


  不知過了多久。耳朵裏終於響起犬吠,李缺仿佛在幹枯的心髒裏麵注射了一管興奮劑,猛的睜開雙眼。


  一條條血紅毛細血管爬滿了眼珠子,可他還是動不了,像是一具屍體,燈光還亮著,照亮著周圍的一切。


  那些陰暗角落在燈光下更加黑暗,可是李缺再次看去卻什麽也沒有,黑暗的還是黑暗,明亮的任然明亮。


  睜著雙眼,李缺麻木的這樣看著花板上的白熾燈,不經意望去,那顆老舊的燈會亮的讓人不敢直視,可你忍著不適又能清晰的看見裏麵的結構,就那麽兩根鎢絲用一種自己不明白的原理照亮了整個房間。


  眼睛轉動離開了不再刺眼的白熾燈移到了床頭,上麵放著一些雜亂的衣服,一個巧的塑料殼的貓腦袋鬧鍾在卡卡作響。


  李缺隻要一看到這個鬧鍾,就會響起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曲調,他聽了好幾年了。


  房間裏麵很簡陋,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老舊的衣櫃以及一地的垃圾灰塵。


  眼睛有些澀,李缺趕緊閉上雙眼緩解這種不舒服,全身又開始發麻動不了,眼皮都抬不起,渾身使不出力氣仿佛溺水的人。


  滴答滴答,鬧鍾沒有停留一直在轉動,塑料貓咪的眼睛似乎有些嘲諷的盯著床上這個蓋著一床髒的油光發亮鋪蓋的年輕人。


  呼吸急促了起來,李缺再次睜開了眼睛,他受不了這種無法掌控自己的這種感覺,很憋屈很痛苦,可是沒人理解。


  房間裏麵有一個窗戶,一條厚厚的窗簾蓋的嚴嚴實實的,隱約從窗戶的位置傳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很好聞,像柴火燃燒之後的味道。


  李缺貪婪的吸吮著這種味道,這是他每都會聞到的味道,就像是一條滑膩的蛇,聞的到卻看不到,更加摸不到。


  他像惡鬼,他像屠夫,他就那樣貪婪的,惡毒的用鼻子撕扯著這一縷味道,心裏卻不停的在詛咒,在咒罵在瘋狂的想要抬起自己的雙手去把它搶過來,塞到自己嘴裏,咀嚼它,嚼碎它,把它咽下去。


  可是他動不了,隻能睜著一雙死魚眼,用力的抬起肥胖的眼皮用充滿渴望的神情看著破舊的門,似乎在等著什麽。


  時間流逝,順帶著老舊的貓咪鬧鍾,像是扭斷骨頭一樣的把鬧鍾的秒針一下一下的扭斷,發出哢哢聲。


  突然,門開了,一個五六十歲的婦人佝僂著背走了進來,婦人穿著雖然簡陋卻異常幹淨,五官雖然衰老卻透露出勻稱的線條,從她那眼角眉梢中殘留的痕跡可以想象她以前一定是個美人兒。


  她手裏捧著白淨的瓷碗,裏麵是米飯和幾塊色澤誘人的肉塊,婦人走到床邊眼神複雜的看了床上的年輕人一眼,也不話就這樣看了一會之後,開始給躺在床上的李缺喂食。


  從婦人的眼中能看見一個發福且臉上蒼白的青年男子雙眼緊閉的躺在床上一口口吞咽著婦人遞到嘴裏的食物。


  房間裏麵沒人話,鬧鍾的骨折聲和李缺的吞咽聲異常刺耳,破舊的房屋,年邁的婦人,躺在床上皮膚蒼白的男子,以及那顆明亮的白熾燈。


  婦人走了,李缺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走的,仿佛不記得這是誰,他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她為什麽一日三餐的喂給他。


  他不知道她為何這樣裏十年如一日的這樣對他,每李缺都有肉吃,有白米飯吃,可是抬眼望去。這樣的條件怎麽可能頓頓吃肉。


  用力的抬起頭,用盡全力,就像是一種憤怒,李缺想去問她,問她為何這樣對自己。


  可是他動不了,棉被下的李缺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體,大腿蜷縮,輕微的發著抖。


  其實他能動,其實他也不失眠,其實他知道那個婦人是誰,也知道他憑什麽能頓頓吃肉。


  李缺他也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知道自己為何會癱瘓一樣躺在這裏好幾年。。


  那個穿著幹淨的婦人是他媽媽,他每吃的肉是他爸爸在外麵用雙手掙回來的,他一個人每差不多吃掉了他爸爸的大半工錢。


  李缺其實他就是肮髒的啃老族,讓人心生恐懼的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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