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自暴自棄
楊敖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世伯母也不必問是何人所言,但將令嬡喚出來一看便知。”
辛姨母眸光閃了閃嫄兒此時正滿臉是瘡,如何出來見人?叫他們見了,不是麻風也得說成是惡疾了。
楊父吹著胡子,哼了一聲“怎的,口口聲聲要鬧個明白的,怎麽不敢讓她出來叫大家夥看個明白啊?做賊心虛了?”
虞濛在內有點聽不下去,欲出外將辛嫄的病症說與楊家人知曉,而這時辛姨母也正想到了虞濛。
“我們不曾做賊為何心虛?”辛姨母心下略微平靜下來,“小女因定了親,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好叫這麽些漢子盯著看?成何體統?令公子也是舉人出身的,豈不知這個理?
“我也不瞞你們,小女確實身上有些不爽利,不過也不是什麽大病,吃一吃藥也便好了。
“你們若不放心,都請進屋來,此刻靈樞閣的掌櫃荀夫人就在我家,大家聽聽荀夫人如何說。”
楊家父子互看一眼,將信將疑地朝大門內望了望。
他們對虞濛自是耳聞已久,都知都城裏靈樞閣的掌櫃便是當朝大都督荀起的夫人。
隻是他們早已另有盤算,今日來此定要退了這門親才行,這荀夫人若橫插一腳,事情便有些難辦了。
辛姨母見他們不言語了,挺起胸膛把大門敞開,讓到一旁“各位請進,別都站在門口了,鬧得街坊四鄰都知道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言罷便先行進了內院。
楊敖自覺不能輸了氣勢,傲視闊步邁過門檻,往裏走。楊父和一眾家仆跟在其後。
虞濛等人早在聽見說要讓眾人進屋時,便先去了堂屋,端坐於一側的客位上。
聽了辛姨母的介紹,與楊氏父子見了禮,便把辛嫄的病症如實相告。
“不是麻風?”楊父並不肯信,“那為何不肯出來見人?再說臉上長滿了瘡,就算好了,怕也要留下滿臉疤痕。
“小兒以後是要中進士,入朝為官的。到那時同僚之間免不了要酬應,各家官夫人也不免要相互往來,她滿臉坑坑窪窪的,若做了小兒的夫人,豈不讓小兒遭人恥笑?”
虞濛眸光從楊家父子臉上掠過,帶著點點笑意“您二位放心,辛姑娘臉上的瘡並不是痘疹,治好了不會留下坑坑窪窪的疤痕,新皮長出來後,連一點印記都不會有。”
楊父笑了笑“荀夫人也不必替她說話,總之這門親我們退定了。
“當然,夫人身份尊貴,非我等小戶人家能比,若硬要插手此事,逼我兒娶她,我等即便是報官怕也奈何不了夫人,也隻能屈受了。”
而後作出一副被逼無奈淒慘悲憤之狀。
虞濛不覺愕然這是暗諷自己以勢壓人嗎?
白芍、白蔻心裏不忿,欲要出言辯駁,卻見辛姨母不悅地開口“您老這話裏話外的是說荀夫人袒護我小女,強逼令郎娶小女了?”
“哼。”楊父輕聲一哼,顯然默認了。
楊敖亦是滿麵黯然,頗為不甘的模樣。
虞濛微微笑道“我並無此意,還望二位不要誤會。我隻是說一說實情罷了。辛姑娘並無惡疾,也不曾犯七出之條,二位為何執意要退親呢?
“我所言二位若不信,可待三個月後,自然見分曉。”
楊父似是很不耐煩“我們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必再費唇舌。
“給辛家的聘禮我們也不要了,現把庚帖退還,聘書作廢便罷。”
辛姨母見他們已鐵了心,又如此看輕自己女兒,還連帶著誣賴虞濛,一時也氣不過“好,既如此我沒有意見。
“但孩子他爹還沒回來,此事也該讓他知曉才行,我一個婦道人家也做不得主。待明日再做定奪,如何?”
楊父摸了一把胡須,勉強應聲“行,那我們明日一早再來一趟。”
之後,雙手背在身後,昂著脖子邁出堂屋。楊敖等人也跟著揚長而去。
辛姨母苦笑了一下,看著虞濛“讓夫人看笑話了。”
虞濛淡然道“別這麽說。我們快去看看令嬡吧,廂房離得這麽近,她想是已經聽到了。”
廂房內,辛嫄早已聽得清清楚楚,明白楊家是鐵定要退親了。
心下狠狠一顫,鼻間一酸,眼淚便如斷線之珠不住地滾落下來。
一年前,元夕燈會上,她遇到了滿腹經綸的楊敖,於一眾儒生舉子之中,他最出類拔萃,教她一見傾心。
但她也隻敢暗中思慕,不敢有任何越禮之舉。不曾想,數月後,楊家竟然遣媒來家裏提親了,她當時喜得一整夜都未曾安睡,滿心期待著嫁入楊家。
後來,她聽母親說楊家之所以來提親,多半是奔著與大都督沾點裙帶關係去的,並非對自己有任何念想。但她不在意,隻求能與他成比翼連理便心滿意足。
孰知婚期將近,她卻得了這麽個怪病。看見自己臉上的瘡,她唯恐楊敖會嫌棄她,豈料如今心中所懼竟然成了真!
“啊——”她仿佛落入陷阱的幼獸,為鋒利的鐵夾傷得鮮血直流。
“嫄兒,你做什麽呢?”辛姨母一進門便聽見自己女兒尖聲痛呼,心裏猛然一跳,害怕女兒做出什麽傻事來,連忙往裏間跑去。
虞濛她們也疾步趕至臥榻前。
但見辛嫄正憤恨地拿雙手拍打自己的臉,還動手去抓,似要將臉抓破,一麵不停地怨著自己“都怪你,都怪你!為何要生這個怪病?怎的突然就生了這樣怪病?”
辛姨母一把抓住她兩隻手腕“快住手!你這麽抓,還不把臉給毀了?”
“毀了就毀了,反正也好不了……這張臉,我自己看著都難受!還不如毀了好!”大約是心裏怨痛使然,辛嫄力氣比平日大了不少,辛姨母都快要拉不住她。
虞濛也上前幫忙拽開她一隻手,目光溫和而堅定地看著她“姑娘若願意按照我開的方子來治,我敢保證三個月後,姑娘的麵容必然能恢複如初。”
“是啊,姑娘。”白蔻忍不住接話,“我們夫人若無把握,從不會妄下斷言的。
“姑娘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試看呢?”
辛嫄無力地搖著頭“可是他也不要我了,治好了有何用?他們說了,無論如何都要退親……”
說畢,奮力掙開雙手,趴在繡枕上悶頭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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