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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村草和村花 十三

  這從鄉野裏,來到京都定居,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馬大潤實現這事兒隻用了三年,而且他把一家子都帶來了京都。


  這三年時間裏馬鐵柱和馬富貴都成了婚,並有了孩子,按理他們應該獨自落戶,不同馬大潤住一起,可自皇帝賞的宅子裝修好,馬大潤就讓他們兩家子一塊搬進宅子裏住。


  宅子寬敞,也綽綽有餘,每都能聽見豆丁們牙牙學語的聲音。


  這讀書最是花錢,還耗時耗力,馬大潤剛學會摳地上的泥巴,路都還走不穩就開始讀書認字,七歲就開始考縣試。


  這買書的錢從何而來?這趕考的盤纏從何而來?馬大潤還不充勞力的時候,還不是他兩個哥哥靠種田的錢拱著。


  馬大潤爹娘死得早,要沒有這兩個吃苦耐勞的哥哥,他絕對走不到今。


  人家在田地裏拋灑汗水的時候,從未抱怨過他能安逸地窩在炕頭上搖頭晃腦背書,滿心滿眼地供他讀書,如今終於熬出頭,自然不能忘記兩個哥哥的付出。


  苟富貴,勿相忘。


  “啪”地一聲,正這當兒,蕊白衣就聽見有什麽軟綿綿的重物摔在了門口,門外想起丫鬟的驚叫聲:“彬哥兒!”


  聽見門外那肉團奶聲奶氣地道:“沒事兒,我要找三叔!”


  聽這聲音,蕊白衣辨認出是馬大潤的寶貝侄兒來了,她立馬朝馬大潤瞪去一眼,“還不快把你手上不正經的東西收了。”


  彬哥兒是馬大潤大哥馬鐵柱的大兒子。


  做完那事以後,馬大潤其實就披了件外袍,裏麵什麽都沒穿,腰封也沒係,扣子也沒扣,就那麽大敞著,露出大塊的壯實胸肌。


  他本想跟他的美媳婦再玩點兒有意思的事情,這會兒突然殺出自己的寶貝侄兒,讓他一口燥火隻能強行壓回去。


  門被一隻肉手“砰砰砰”砸響,那奶音霸道得很,“三叔,你快開門!大灰狼在後麵追我,你要是再不開門,大灰狼就要把我七掉了!啊,我快撐不住了!”


  馬大潤:“……”


  手裏的荷花肚兜隻能收回箱子裏,他快速係好外袍,看了蕊白衣一眼,走過去開門。


  門剛打開,一坨胖成球、路還走不穩的豆丁就撲到他大腿上,那兩溜鼻涕掛在鼻孔下麵,額頭上還有顆紅腫的包。


  馬大潤觀見那包,立馬冷了臉,蹲下身將豆丁抱起來,“怎麽不好好走路,給摔成這副樣子?”


  這才想起適才那聲啪嘰在門板上的響聲,原來是這家夥的。


  找著藥立刻跑回來的丫鬟見馬大潤發問,趕忙同一直守著豆丁的丫鬟含膝彎下腰,“大人恕罪,方才奴婢們沒看住彬哥兒,他跑得太激動,給撞到門了。”


  “以後注意點兒,再讓少爺摔著,扣你們月俸。”馬大潤也隻是嘴上這麽嚇唬一下,懷裏豆丁的調皮性子他比兩個丫鬟了解,孩子磕磕碰碰也是正常。


  “三嬸嬸,你的頭發好亂哦!”


  馬大潤給豆丁額頭上藥時,豆丁那眼睛一直往蕊白衣瞅。


  兩個丫鬟正伺候在蕊白衣身後給她梳頭,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還紅了臉。


  馬大潤幹咳一聲,兩個丫鬟立馬不敢笑了。
-

  馬翠花去集市上買完糖葫蘆回來,抄的是道,道離後門近,她就準備從後門進府,府裏的家丁們知道她和丫鬟出去,也會特意留門。


  誰知走到門口,瞅見一個穿得還像模像樣的老頭跪在那。


  “你誰啊?”馬翠花啃著糖葫蘆問他。


  老頭抬頭瞧了她一眼,眸底晦暗不明,沒回答,又低下頭去,袖中的手在微微顫抖,看起來怪可憐的。


  “你先起來。”馬翠花是個尊老愛幼的好孩子,準備將老人家扶起來。


  這時馬鐵柱的媳婦馬春苗抱著一個含著奶嘴的奶娃跨出門檻,喊住她:“翠花,不用管他,讓他跪。”


  馬翠花:“……”


  自她三哥哥這個狀元郎入住皇上賜給他的這座宅子,一下子湧來不少登門道賀的書友,甚至朝中官宦,這前前後後前來獻殷勤的各色人等可以用不勝枚舉來形容,到如今,他們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現在竟然還多了一個跑來下跪的?


  馬翠花嘴角抽搐。


  不過他家大嫂嫂不讓她扶,她就不扶罷,指不定這其中有什麽蹊蹺。


  馬翠花問原因,馬春苗也不,她就朝慕花居跑去,找她三哥哥馬大潤。


  跑到中堂,她三哥哥正摟著他家三嫂嫂的細腰在用膳,瞧見了她,喊她道:“喲,去外麵玩回來了?”


  馬翠花握著手裏的糖葫蘆走過去拉了一張椅子坐下,飽眼福一般先瞧上坐在那隻要負責美就好的三嫂嫂一眼,才對馬大潤:“三哥哥,後門有個老頭在那跪著,那個老頭是誰?”


  “老頭?什麽老頭?”馬大潤給蕊白衣的瓷碗裏挑出胡蘿卜絲,一副不明狀況的樣子疑惑。


  守在旁邊的侍從眨了眨眼睛,上前“提醒”道:“大人,就是那個茵芳縣縣丞劉福海。”


  這劉福海去年其實還是吏部主事,正兒八經的從六品官,比他們家大人如今的官位還要高上一品。


  不過這人的人生有時候就是跌宕起伏,劉福海在那會兒因為得罪了人,又被上麵退回縣城當縣丞去了。


  這個縣,還是他們家大人的家鄉來著。


  馬大潤挑眉:“劉福海?哦,他啊。”


  馬翠花:“他怎麽了?”


  馬大潤大掌伸過去推了一下馬翠花的後腦勺,“姑娘家,哪來這麽多問題,我讓你背的那幾首詩背下來了沒有?”


  “……”馬翠花立馬氣鼓鼓地嘟起嘴,手裏的糖葫蘆都不想啃了,“姑娘家,背什麽詩?”


  馬大潤手摸在蕊白衣的腰上,嘲道:“你不背,到時候出嫁了你婆家嘲笑你沒文化,這京都城裏的閨秀們,多多少少都是讀過一點兒書的,琴棋書畫可是一樣也少不得。”


  馬大潤到這,全然把那什麽劉福海拋到腦後,關心起馬翠花的淑女改造事業來,他轉頭對馬翠花身後的丫鬟問:“姐她昨晚睡前可練琴了?”


  馬翠花:“……”


  這聊不下去了,那什麽老頭她也不想關心了!

  丫鬟捏著袖子,目光在馬翠花和馬大潤身上轉,猶豫著要不要實話,最後還是更忌憚馬大潤的威嚴,回道:“沒、沒有。”


  馬翠花立馬哼了一聲:“三嫂嫂也不會這些啊,你還不是也沒嫌棄她?”


  馬大潤失笑,摟在蕊白衣腰上的手是一直沒鬆開的,他挑挑眉:“誰你三嫂嫂不會?琴棋書畫她可樣樣精通,還會打人呢。”


  這當兒,馬大潤掐了一下蕊白衣的腰。


  蕊白衣瞪他。


  馬翠花:“……”


  馬翠花:“打人?”


  誇讚起他的美媳婦來,馬大潤可是刹不住口的,“你三嫂嫂隻是比較低調,而且才不外露,你三嫂嫂會的東西可多了呢,隻有我最明白,她繡的荷包也是最精巧的……”


  馬翠花聽不下去了,趕忙打住:“成,我回去練琴!”


  她三嫂嫂的繡功她還能不知道嗎,真是受不了她三哥哥在那尬誇,聽得她都起雞皮疙瘩了。


  馬翠花氣吼吼地走了,走的時候就把那可憐兮兮跪在後門的老頭給忘了。


  夜幕拉開之時,有人在馬大潤和蕊白衣門口通報,劉福海暈倒在了後門。


  馬大潤將蕊白衣胸前最後一刻扣子解開,吸了一口香氣,勾著唇,眸底除開那深色,浮上幾絲寒意:“給他抬回茵芳縣去,別到明個兒傳出我仗勢欺人的醜聞,這人,我可惹不起。”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當初真是這麽想的,心裏梗著口氣,想等發達之日一傾泄出,可等坐到了這個位置,他卻覺得沒意思了。


  而且若劉福海還是吏部主事,他就算當了狀元,風光當下,也還不能奈何得了他,誰知道這廝自己栽了跟頭,又跌回去當縣丞,這樣一來,完全不用讓他再奮鬥個幾年才施展報複。


  正可謂,老爺是有眼的。


  那些賊鼠人根本不用他動手,自己就殃了自己。


  他到了這位置,俯視著他,倒也還沒把他怎麽著,也懶得怎麽著,對方就先著急起來,或許輾轉失眠了好幾個日夜,終於心中膽寒,自個兒跑來跟他下跪求原諒。


  馬大潤隻覺得好笑,不多時就將這樣一個人給忘了,把心情都留給值得做的事情,滿眸深亮地描繪到膛下嬌人兒的玉肌上。


  直到彎月有墜落之勢,房中的旖旎才算停歇。


  半月後,傳來茵芳縣縣丞病逝的消息,馬大潤手中的毛筆一頓,沒太大的反應,隻是抬頭看了看外邊驟然堆出的陰雲,思及他的娘子陪著馬翠花出門買首飾還沒回來,蹙了眉頭,立馬吩咐侍從去拿傘。


  …


  “三嫂嫂,你覺得這個絨毛的好看,還是這個月亮形狀的好看?”馬翠花左右手分別捏著一隻耳環,笑眯眯地對蕊白衣問。


  “都不好看。”蕊白衣實話實。


  馬翠花:“……”


  有一種審美被鄙視了的趕腳,她砸砸嘴,將兩隻耳環放回去,去選別的。


  看在三嫂嫂這麽美的份上,她就相信她的審美吧!三嫂嫂覺得不好看,那就一定不好看!


  雖然此時她家三嫂嫂在外人眼裏,正頂著一張醜兮兮的麻子臉,所以審美這種東西她根本不值得擁有,可她三嫂嫂是何等容貌,隻有她最清楚。


  又挑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挑著滿意的,錢貨兩訖後,馬翠花樂乎著捏上蕊白衣的袖子朝檀寶坊外麵走。


  她其實是想親昵地挽住她三嫂嫂的胳膊的,但她三嫂嫂好像不太喜歡她三哥哥以外的人跟她觸碰,她能捏著她袖子已經很好啦!

  剛走出檀寶坊,就一下子陰了下來,好像要下雨了。


  “三嫂嫂,我們快回馬車吧!”


  “嗯。”


  馬翠花看後麵的丫鬟提的東西太多,怕她們跑不快,反身幫她們拿了幾樣,半隻胳膊抱著東西,另一個手拉上蕊白衣的手往不遠處的馬車跑。


  跑到半路,被一個人攔住。


  那人是個少女,模樣還算清秀,身著青色襦裙,手上捏著一塊薄荷色手帕。


  馬翠花和蕊白衣不得不停下來。


  “牛蕊,我真羨慕你。”


  少女完這句,嘴角微動,似乎還想再什麽,卻不出口。


  馬翠花皺起眉,“姐姐,你誰啊?”


  她一開始以為是她三嫂嫂的朋友,又想她三嫂嫂那性子,而且長久被他三哥哥養在內宅裏,很少出來社交,朋友這種東西對於她三嫂嫂來是不存在的。


  “姐!要下雨了!”不遠處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跑過來,手裏舉著一把傘,跑過來後,立馬遮到少女頭頂。


  此時少女似乎才憋出話來,像是一下子要傾訴和發泄什麽,“憑什麽?你憑什麽?就憑你一臉麻子嗎?!為什麽你如此相貌,卻能緊緊拴住馬大潤的心,你告訴我!”


  馬翠花:“………”


  這時轟隆隆一聲,豆大的雨珠砸下來,把馬翠花剛要懟回去的話都嚇住了,她忙墊起腳用手遮住蕊白衣的頭,“三嫂嫂別理她,我們快回馬車!”


  她的手那麽片麵積,根本遮不住傾盆而下的雨,蕊白衣一張醜陋不堪的麻子臉,旋即被雨水衝洗了一道。


  不多時,一張美到窒息的盛世容顏展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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