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四年之約
這一次,他們沒有去守陵人那裏,為了確保安全,薛停雲和林鹿棲跟著大娘去了她家。此時屋中無人,薛停雲還是布下了一層結界,才開始詢問。
原來,這位大娘是北若善過去四位貼身婢女之一的靜雪,而其餘的清風、飛花、逐月三位已在戰亂中陸續離世。早在戰亂前,靜雪已經離宮,住在了離皇陵不遠的地方。西晟亡國後,皇陵被廢棄,是靜雪堅持守著明懿皇後陵,為北若善掃墓。
林鹿棲問道:“這麽說,靜雪姑姑很早就出宮了?不是在戰爭開始之時?”
說到這兒,靜雪仿佛突然記起了什麽,眼神也變得灼熱起來:“殿下!民婦剛剛忘了說,但這件事民婦一直藏在心裏不敢說出來。夫人她,是被人害死的!”
薛停雲的眉峰瞬間擰了起來,手指也不自覺地捏緊了:“為什麽這麽說?”
靜雪回憶的開關一下子被打開,往事便一樁樁地浮現在了眼前:“夫人過去最是倚重我們四個婢女,但自夫人有孕後,便陸續找了由頭將清風和逐月兩個人逐出了宮。後來,夫人臨產前,將我和飛花兩個人叫到床前,才告訴我們,她必定躲不過這一劫,已為我們都安排了去處,待她生產之後便會讓我們用不同的理由離宮。之所以之前將清風和逐月趕走,也是為了保護她們。
“那時,我與飛花都很震驚。清風被趕走時,夫人才剛剛有孕,也就是說,至少在七八個月之前,夫人已在籌劃這一切。那麽夫人察覺有人要害她,豈不是更早?我們無法想象,夫人與那個人究竟爭鬥了多長的時間,隻知道夫人最終還是輸了。
“那時我們追問,夫人卻不肯多言,因為她想保全我們的性命,不讓我們知曉太多。夫人誕下小殿下之時,母子平安,我和飛花都以為夫人不會有事了。可是飛花不出一日就因為衝撞了夫人而被趕走,我更是被人打暈了送出了宮。等我從夫人安排的地方醒來時,才得知夫人血崩而亡。可那時,距離夫人生產已經過去了七日,即便是尋常婦女,七日血崩也極為罕見,何況夫人本來身體就比常人康健。”
靜雪已是淚流滿麵,薛停雲也緊緊皺著眉,說不出一句話。
林鹿棲一邊將手覆在薛停雲手背上,一邊問靜雪:“那過去在服侍明懿皇後時,靜雪姑姑可曾發現她有什麽異樣?”
靜雪道:“我們四個人都能感覺到,夫人在調查什麽事。但夫人從未與我們提起過,我們也沒有問。”
“那麽她的身體狀況呢?”薛停雲問道,“你說她身體康健,那麽在生產前可曾出現過什麽異狀?”
靜雪答道:“夫人是天山女子,這個我們都知道,所以她脈象奇特,需要專人診治,宮人們也並不奇怪。過去夫人幾乎從不生病,體力也很好,懷著殿下時仍在院中練劍。如果非要說,就是後來夫人臉色有時會突然變得很蒼白,身子也格外虛弱,但因為大夫開些藥調理之後便好了,大夫也說是有孕之故,我們就信了。現在想想,都怪我們大意了……”
薛停雲幾乎是咬著牙道:“靜雪姑姑,這不怪你們,我大概知道母親的敵人是誰了。那個人,母親是不可能戰勝的。”
林鹿棲明白薛停雲說的是誰。北若善去世前確實因為暗地裏的調查而遭到了陷害,那麽凶手就和薛停雲之前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此時,她也為婆母憤憤不平,但同時擔心著薛停雲的狀況。
告別靜雪後,兩人走出紫雲山下的小村莊,林鹿棲便感覺到了薛停雲的異樣。
她攙住薛停雲的胳膊,問了聲“怎麽了”,就看到了薛停雲目中閃過的紅光。
薛停雲一手捂著心口,努力壓製著胸腔中翻湧的魔氣,另一手想要推開林鹿棲,卻沒有推動。
林鹿棲盡力安撫著他的情緒:“沒事,小呆,我們這就回去了。你不要怕傷到我,我相信你即便是魔化,也不會傷害我。好了,我們回家。”
林鹿棲一揮袖,一駕氣派的馬車便出現在眼前。這駕馬車雖不如雪駰車速度快,卻也穩當,還能自己行駛。
車廂內,林鹿棲抱著薛停雲的腰,讓他靠著自己的肩。
薛停雲的狀態已稍平穩了些,但情緒上卻格外糟糕。
“棲棲,我如今……真的已經是個廢人了。我高估了自己,原來為娘查明真相,也已經是我力不能及的事了。”
林鹿棲忙道:“是我不好,不該今日就讓你來的,你分明昨日十個時辰都在折騰,不虛弱才怪。別多想了,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薛停雲確實很疲憊,整個人都靠在了林鹿棲身上。但此時全身心的依賴,卻不代表他從此以後都願意如此。
林鹿棲聽見薛停雲在耳邊一字一句地低語:“棲棲,我實在不想成為你的負累。”
林鹿棲的心頓時像被千百根針紮了一樣疼,她知道,安慰的效用在逐漸減弱,但她沒想到,薛停雲已經想要放手了。
思忖片刻,她認真地開口道:“小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不如我們做一個約定怎麽樣?”
薛停雲直起身子望向她澄澈的雙眸:“什麽約定?”
林鹿棲抬手將薛停雲未束好的一縷鬢發別到耳後,手順勢捧住了薛停雲的側臉:“四年。當初,你等了我四年。現在你說,你不想成為我的負累。我知道,你已在盤算著離開我。所以我們彼此定下一個四年的期限,如果四年之後,這個問題還是沒能徹底解決,那麽就算我再如何悲痛欲絕,你要離開,我也成全。”
說這些話時,林鹿棲就好像在拿刀子捅自己的心髒,但她還是一抹溢出眼眶的淚水,扯出一個笑容道:“但在四年之內,你不能把我當成外人,你必須全心全意地依賴我,必須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不曾對你有過一絲厭棄。小呆,我希望你把我當成與你相濡以沫的妻子,哪怕隻有這四年,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