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東窗事發
正午的陽光射進臥室，韋小玉抬起滿頭的亂發，習慣的看了一眼旁邊，被子疊得整齊，沒有動過的痕跡，他昨晚就沒有在家裏睡。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自己怎麽會嫁給這樣的男人？
起床梳洗一番，她做了一份豐盛的午餐，難得有這樣的時光，自己獨處著，不用管兒子。等一下要接兒子放學，要弄幾個他愛吃的小菜。他的衣服也小了，該給他買幾件新衣才是。想著兒子，心裏不由得充滿了歡喜。雖然和蘇瑞祥從一個模板裏刻出來的，但孩子和她親近，凡事都願意和自己分享。
已經八年了，韋小玉總是在產房和坐診醫生間切換，三十二歲已經是婦產科主任，她感覺到說不出的疲倦。是該停下來好好享受生活了，怎麽也應該抓住青春的尾巴。她看著身上鬆軟的肌膚，凸起的肚腩，眼角的皺紋，時間真是把殺豬刀，在她臉上刻下了年輪。
手術台也應該多給新人機會，韋小玉在心裏把科室裏的人員過濾了一遍，該讓那些醫生快點成長起來才行，不能總是讓她一人獨撐大局。
韋小玉看著客廳裏的沙發，就有些說不出的惡心，打了電話請搬運工把他們搬走丟掉。剛放下電話，就聽見開門聲，她站了起來，看見蘇瑞祥走了進來，眼裏是布滿血絲，好像一夜未睡。
韋小玉轉身就走開，不想再多看這個男人一眼。那知她剛走幾步，周瑞祥就一把拉住她，沒有防備，人一下子就倒在了他懷裏。兩人已經有好久沒有在一起了，隔著衣服都有些顫抖，他把她緊緊地抱著，韋小玉用力推著蘇瑞祥，想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蘇瑞祥卻緊貼著她的臉，緩緩道：
“今天工地出事了，死的不是一個人，是十個人，被傷到的也有二十來個，當時建材供應商都是董事會要求用的客戶，我是堅決反對，可是他們卻要我拿出證據來。昨晚小陶把證據給了我，我和小陶趕去現場製止，結果衝突中小陶被倒下的房子壓在了裏麵，遺體今早已經尋出來了。董事會看到出了這樣的大事，都推說不知道，全都怪我自作主張，要我一個人負責任。中午，我趕到公司時，所有的資料都銷毀了。而主持這件事情的人竟然是我父親，政府已經進駐了工地，家裏我估計他們很快就會過來。我風光的時候，你沒有沾我半分好處。出了事，你卻要為我負債。”
他鬆開了韋小玉，從身上拿出一張紙，遞給她
“你簽了名字，我們就不再是夫妻了。我所有的錢都已投資到朋友那裏，如果現在拿出來，一群人都要倒黴。再說投資憑的是感情，都沒有單據，想要拿回來也很難。這處房產我想補償給那些家屬，也給不了你。我的哥們阿宏給我三百萬救急，你拿著，好好把兒子養大吧。”
韋小玉真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從昨晚到現在，她還沒有對一件事情反應過來。就又發生了另一件事，讓人完全喘不過氣來，隻覺得頭上陣陣雷聲呼嘯而過。
一夜之間，他老了許多，臉上胡子拉碴，頭發也是亂糟糟的。韋小玉也不知道心裏是怎麽想的，竟然有些心疼他，順口說了一句。
“你是不是想和那個小小結婚，演得一出苦肉計吧？我告訴你，休想。”
“老婆，你別任性了，那小小聽到我出事的消息，已經拉黑了我，叫我永遠都不要說認識她。本來也是炮友，沒有什麽好在意的。”
蘇瑞祥無奈地說道，
說完，拉著韋小玉走到自己書房，打開電腦，找到本地網站，點開鏈接一看，全是關於宏遠公司的事。
他轉過頭來，看著韋小玉，急急地說道：“你快點簽字吧，我不會騙你的，如果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看著她紅腫的雙眼，肯定是昨晚哭過了的，沒有想到她心裏還是在意自己的。
“我母親那裏自然是不會讓你去住的，父親為了錢連我這個兒子都不要，還會要你們。我看你隻能到你娘家那裏先住著，我投資的錢如果能要回來一部分，我叫宏哥都交給你，你們母子以後也可以有個住的地方。我們離婚了，如果你遇到好的，也就嫁了，不用等我。這樣的罪名不知要在監獄呆到什麽時候。”
韋小玉拿起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你讓我將來怎麽對兒子說，在他父親最艱難的時候，我離開了你，就是為了不被連累，你覺得嚴嚴還會認我這個媽媽嗎？”
她眼裏含著氣憤，恨恨地推了他一把
“我和你父親能一樣嗎？房子倒了，未必就是材料的問題，那有房子做到一半就倒的，材料供應商心裏沒有數，他們不怕被牽連嗎？如果說你指示做的，銀行裏都有記錄，你收的錢在哪裏？隻要你沒有做過，咱們就有希望，還沒有開始，你就認輸了，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蘇總裁麽？還是讓我們嚴兒引以為傲的父親麽？”
蘇瑞祥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仿佛從來就不認識似的，他心裏百感交集，以為韋小玉聽說他什麽都沒有了，一定會同意離婚的。
他一直以為小小懂自己，深愛自己，已經對她有了些真情，才會帶到家裏的。結果她聽到他出了事，連忙就掛了電話，再打已打不通。
看著眼前自己冷淡了多年的女人，一時哽咽不能語，心裏更是感動得一塌糊塗。
韋小玉輕聲的說道，
“你先去洗個澡，我去給你炒兩個小菜，洗完就出來吃吧，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了好應付即將到來的事情。擔心不能改變什麽事情，你還有我跟嚴嚴了。”
蘇瑞祥一把抱住自己的老婆，韋小玉拍著他的肩膀，低聲的安慰著，也許隻有在困境中才能看清楚一個人吧。
“老婆，真對不起。我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蘇瑞祥心裏後悔萬分，有種萬劍穿心的感覺。
他上了二樓，進了浴室，按開牆邊的開關，熱水緩緩地流出，他無力靠在牆邊，任憑熱水衝洗著。
想著自己回到出事現場，一切都在有條不絮的進行著，政府的救援組已經來了，他就明白有人通風報了信。
幸好那個施工管理經理對他很欽服，讓他快走，不走的話估計現場就要把他給扣押了。
回國後，第一次這麽狼狽，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開著車，突然不知道到要去那裏，在街上遊蕩了一圈，卻發現已經回到了母親的家。
人在最落魄的時候願意去的地方，也隻有他出生的那個家了。叫了好一會兒，才有傭人來開門，他走進了好多年都沒有回過的家門。
自從那年和父親大吵一架，父親暴怒中給了他幾耳光，母親推搡著他出了家門，就沒有再回去過。
他等了一會兒，母親才走下樓來，雖然是淩晨三點鍾，她依然是頭發整齊，妝容自然，一副慈母的形象。王美蘭有些遲疑的看著兒子，她讓傭人回房休息，帶著兒子到了二樓的書房。兩人剛坐下，他有種驚魂未定的感覺，腦子也不靈活了，傻傻地問道：“父親可在家？”
母親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眼睛變得犀利，狠狠地瞪了一眼兒子，沒有回答。
他立刻知道說了傻話，父親自從上了他的當，被奪取了總裁之位後，就搬離了家，再也沒有回來住過。除非有重大事情要和王美蘭出席的，兩個人幾乎都沒有交流，唯一保存的就是那份體麵。
他低著頭，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講給母親聽。他多希望母親能給一點意見，現在該怎麽辦？但是王美蘭聽完他的話，像石化了般，半天沒有反應。
過了良久，她才悠悠地說了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完全無視他的茫然無助，走出了書房。他意識到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母親，在母親的心裏，最重要的是權力，地位和財富。那一刻，他的心被徹底的傷害了。他踉踉蹌蹌走出了家門，打了阿宏的電話，幫忙弄來了那張離婚協議，他的母親都如此，還能指望一個和他本來就不熟的妻子。但心裏還是抱著那麽一絲希望的，希望不要和母親一樣無情，那樣，他這輩子就對女人徹底失望了。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女人比他希望的還要好。
自己其實不配做這個總裁的位置，連個人都看不清。他用水狠狠地衝洗自己，仿佛要衝掉自己的淺薄和高傲。
蘇瑞祥走下樓來，看見韋小玉已經把飯菜弄好，正在爐子上給他熱牛奶，心頭不由得一暖，忍不住想過去擁住她。
但一碰上她那清淡的眸子，他隻好淡淡地坐在餐桌前，吃著她做好的飯菜。味道相當不錯，這才是家的滋味吧。他反複咀嚼著，想把所有的真情都塞進胃裏。
“吃完了，把牛奶喝了，有助於睡眠。”韋小玉輕輕地說道，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聲音裏的溫柔和關心。
她低垂著眸子走開了，心卻留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不喜歡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