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清明斷腸日 時代落帷幕
媽媽買了20隻小鴨，15隻公雞、20隻母雞。
我隻記得賣鴨的老板，戴著一頂鬥笠，穿著跟三叔公一樣的白色棉質內衣，這個老板，抓住可愛的黃色小鴨，把肥肥的小鴨屁股，朝向老媽，然後用右手大拇指用力一按，紅紅的黃鴨屁股上，會把可愛的小雞兒給凸出來；萬一沒有凸出來的？就是萌萌噠的軟妹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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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三月，美國在越南的局勢急轉直下，兵臨城下的北越大軍，一路勢如破竹，穿插突破，進逼到了南越首都西貢，此時的美國總統，決定撤軍，大批的越南難民，從陸路跑到泰國、高棉、更多的人是走海陸，往hk台灣方向逃難。hk現在就有很多越南船民的後代，也是亂港的主力軍，hk問題，比想象的嚴峻，因為這批人，根本就是中國人的死敵，南越人覺得中國協助了北越，破壞了他們原本美好的生活。
而此時澎湖測天島，天天有美軍的軍艦進來補給維修，連帶使得澎湖二村裏麵，許多在馬公第二造船廠上班的鄰居，加班加點，最少10點以後才能下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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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都記得1975年4月4日晚上到1975年4月5日傍晚，這整整一天的時間。
4月5日是清明節同時是周六，台灣按照規定，是放假一天的。
當天晚上，我們全家人在最大日式榻榻米上，玩撲克牌接龍遊戲。爸爸當天不在家，有上級領導到澎湖視察，老爸陪領導去了漁翁島，當晚住在西嶼招待所，也就無法回家來。
從晚上8點開始，老天爺好像在預告著什麽，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連帶著特別恐怖的電閃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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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本來膽子就大，但是那天還是被轟隆隆，罷罷罷的閃電聲音給嚇了一跳。
“今天海龍王在嫁女兒！”
我媽依據網垵口千百年的傳統，認為今天狂風大作，是有重要的人要死了，是去給海龍王當女婿，所以海龍王正在大操大辦，蝦兵蟹將正在敲鑼打鼓，換句現代的網路語言“敢問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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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了十二點後才睡著，姐姐跟老媽還在玩撲克牌。
1975年4月5日上午545分左右，嗡嗡嗡嗡的飛機聲音，鋪天蓋地而來。
東南方剛破曉的天際，烏央央的飛來一群，又一群的螺旋槳老母機（型號為c119的美式運輸機），每一個c119機群，由5架飛機組成，擺成一個英文的a字，我特別記得，那時第一波次，一個正麵是3組15架c119飛機，連續超過8個梯隊，總數120架。而且在前麵的機組，明顯飛得稍微低了一點，這是為了避免跳傘後的傘兵，彼此降落傘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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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天氣剛剛放晴，昨晚因為老天爺，剛剛撒了一整夜的歡，天空湛藍，晴空萬裏。
我們所有人，都跑到大門口去，瞧瞧這個難得的西洋景；澎湖屬於當時台灣的前沿戰地，雖然不如金門馬祖這麽的緊張，但是也有駐軍4萬人，各種武器演習，早就見怪不怪，但是像這樣一次上百架的c119空降，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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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當年的台灣，不像現在，電視新聞24小時播放，重大事件，sng隨時連線。電視台也隻有三家，分別是台灣省政府的台視、中國國民黨的中視、國防部軍方的華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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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抵近的c119機群，跳傘艙門打開，我還記得，c119跳傘，艙門分成側麵開門式，還有後開式，一瞬間，墨綠色的人……應該說是傘兵才對，像準備下鍋煮的餃子，嘩啦嘩啦的跳出機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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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花千百朵，朵朵美如雲！
那種一次5000-6000人的大集群跳傘，非常震撼人心。
隔壁潘醫官看了看距離，然後告訴我們，這是跳在馬公機場。這就有點奇怪了，本書一開始說過，澎湖屬於玄武岩方山地形，地麵平坦，人口稀少，造成這裏有大片的空地，演習隨便跳，也不會跳在馬公機場。這直接跳傘在那裏，確實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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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波次剛剛走，第二波次馬上來了，這一波次比較特別，除了綠色的單兵傘，還有更大的白色裝備傘，或一個一組、或三個一束、晃晃悠悠的飄下來！
我們大家對於這個逼真的傘兵演習，非常的感興趣，村裏幾個還沒有彼此認識的小哥哥，呼叫著、奔跑著，聲音比網垵口過年還熱鬧。
落下來的傘花上，掛載有吉普車、木頭箱子、105無座力炮、甚至還有105榴彈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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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們以為演習就是走個過場，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半個小時候，才發現錯了。一波次更多的三個集群，轟隆隆的又來了。
從早上到傍晚，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老母機，審美疲勞的我們，也不再覺得新奇。
九點左右，32架-f86超級軍刀式戰鬥機、16架-f5e戰鬥機，4架一個組合，低空警戒著跳傘的外圍空域，大家這才感覺一定是出事了，當時家裏有一台，全新14吋國際（日本鬆下national）牌彩色電視，這是老爸從山東家裏，帶出來的異姓兄弟邢叔叔，慶祝我們搬家送的喬遷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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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11點才有的電視節目，今天在十點，就開始播放，但是畫麵是黑白的。
台視的畫麵上，此時主持人盛竹如，一身我們估計是黑色西裝，為啥說是估計呢？因為整個畫麵都是黑白的
“我們在此沉痛的宣布，總統蔣公，不幸在今天淩晨0點32分溘然長逝，我們在悲痛一代偉人離我們而去之時，更應該自立自強，團結一致麵對難關！”
“副總統嚴家淦先生，依據中華民國憲法，繼任為總統，將帶領大家共度國難！”
……
電視畫麵上蔣總統，安詳的睡著了，一個鋪滿鮮花的半開西洋式棺木，上半身打開，嚴家淦總統站在前麵，長子蔣經國先生，當時是行政院長，站在嚴家淦總統旁邊。
10點的時候，接到消息的老爸，急急忙忙的回到了家裏，看著電視裏麵的畫麵，一輩子堅強的父親，痛哭失聲，完全說不出話來！
小時候我還不能理解老爸在哭什麽，但是這裏節錄一首父親當天晚上寫的詩，聊表當時父親心思。
思鄉
少小離家老難回，
香火斷祀人更悔，
舉頭不見歸鄉路，
鴻雁愁書已成堆；
驚聞霹靂風雷響，
領袖無情身先亡，
關山萬裏親何在，
孤雁難過黃長江。
……
蔣總統的逝世，代表一個強人時代的結束，也代表垂垂老矣的父親這一代人，歸鄉的夢徹底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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