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初九的紀錄片
凜冬散盡,星河長明。
——南希日記
初九從早上起來就有些心不在焉。
jn電影節,也有紀錄片評選的單元。隻不過大家更關注的是影視類的作品,所以紀錄片算是電影節裏的冷門。
今天已經是電影節公開播放的第十天了,初九始終沒有去過播放紀錄片的影廳。
或許是沒有送審就不會有期待,片子剪輯完成後,她沒有看過,或者說是不敢去看。她有點不敢去麵對那一部凝結了她大部分心緒的影片。
今天是公放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天,她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去安靜的觀看這部影片。
初九內心掙紮著,煎熬著,有著不敢麵對,卻又有著隱隱的期盼。
她到底不敢麵對什麽?
或許是將自己血淋淋的撕裂在眾人麵前,那種毫無遮擋的即視感。或許是不想麵對人們的各種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吧。
她又在期盼什麽呢?
或許是人們感情上的共鳴,也或許是心靈上的救贖。
總之,她的心裏相當的複雜。
她的糾結,林慕白看一眼裏。吃早飯的時候,他突然提議到
“阿九,今天是公開觀影的最後一天了,由我來安排怎麽樣?”
“哦?你想怎麽安排?”初九有些好奇,這些天他們看的影片,都是隨機觀看的,畢竟每場放映都有人數限製,但就算這樣,他們還是看完了大部分的影片。
“這個現在不能說,不過你要答應我,無論我做什麽安排,你都要聽我的!不許反對!明白了麽?”林慕白搞的神神秘秘的,引得初九好奇心也被吊了起來。
“好吧!聽你的!”她也想知道,慕慕背著她暗暗戳戳的搞了什麽事情。
他們和往常一樣,尋找著之前沒有看過的片子。在接近下午的時候,林慕白把初九帶到了放映紀錄片的影廳。
因為全程由林慕白領路,初九就沒刻意去記路,隻是慕慕到哪,她就到哪。
當坐到放映廳裏的時候,初九愣了一下。因為已經是公開放映的尾聲,大多數的影片人們都已經看過了,所以放映廳裏基本會空出很多的座位。
但現在這個影廳與別的影廳不同,這裏幾乎坐滿了人。
初九越發好奇將要播放的影片了。
影片的開場是一陣稀疏的小提琴音。緩緩憂傷的琴調,斷斷續續,最終戛然而止。接著是一個女聲的獨白,語調低沉,聽起來平靜無波。
聽著熟悉的聲音,初九淚流滿麵。
手上傳來的溫度,使她心裏微微的變暖。
她回身撲進林慕白的懷抱,任淚水打濕他的胸膛。
林慕白回抱著初九,右手在她的後背輕輕的安撫著,一下又一下。
初九的異常他看在眼裏,於是在初九上衛生間的空隙,他詢問了助理阿清,得知初九其實是作為導演來參加電影節的,但是他們這些天並沒有看過她的片子。
林慕白背著初九找到了這部紀錄片的簡介,終於知道初九在逃避什麽。
她不敢麵對的事,他陪她一起麵對。他希望他可以陪她到凜冬散盡,直至星河長明。
初九緩和過情緒後,就靠在林慕白的肩頭,看著影片。
看著自己這一路的經曆。
小提琴是初九從小就練習的樂器,承載了她太多的喜怒哀樂。每每心情不快的時候,她都靠拉琴來抒發內心的憂悶。
但是自從那次拉到斷弦後,她好多年不再觸碰小提琴了。
她知道,琴弦已經承載不了她的憂愁。
這次拍片,她鼓起勇氣,拉起了久違的小提琴。她用琴音貫穿了整個片子的劇情,通過不同的琴音敘述著旅人心態的變化,將劇情逐漸向前推進。
最後,在經曆了大自然風景的洗禮,山高,水遠,山外山;天藍,雲白,九重天。旅人拋卻了重重枷鎖,心境得到慰藉與升華。
正片的最後一幕,是初九蒙著雙眼,著一襲紅裙,站在懸崖上,手中拉著虛幻的小提琴,翩翩起舞。
那身影,從黎明,跳到朝陽;從東方微曦,一直跳到天光大亮。
那舞姿先是緩緩的獨行,繼而翩然旋轉,隨著天光漸亮,越跳越激烈,像是內心燃燒著火熱的焰。那愈來愈熱烈的舞姿,仿佛是從暗沉沉的光景中,終於掙脫,一躍跨入了早晨的霞光中。
迎著清晨第一縷朝霞,初九將蒙在眼睛上的紅綢解開拉下,紅色的綢子在她的手中,隨著山風飄揚。
霞光勾勒著她的輪廓,紅的像火一般的熱烈。
忽然,她鬆開了手,紅綢隨風而去。
初九轉過身,背對著朝陽,綻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這是一部心靈上的旅行,這是一部治愈的影片。
在影片最後,是一個個采訪鏡頭的剪輯。
‘你聽說過抑鬱症麽?’
‘聽說過一點。’
‘聽朋友說過。’
‘那你知道抑鬱症有什麽症狀麽?’
‘心情不好吧。’
‘抑鬱寡歡?憂愁不樂?大概是這樣吧!’
‘抑鬱肯定就是不開心嘍!’
‘可能會有輕生的想法吧!’
‘那你是怎樣看待患抑鬱症的人呢?’
‘可能吃飽了閑的,想太多?’
‘玻璃心吧!’
‘可能是活的不開心了吧!’
‘遇到什麽事情了吧!’
其實抑鬱症與其他的病症一樣,隻是一種疾病。不同的是他們是心病了。
得了抑鬱症的人,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玩笑。但當他們獨處時,經常會感覺孤獨,無法排解的孤獨感,使他們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
他們容易被負麵情緒所浸染,這種負麵的情緒在無法排解時,會一直積壓在他們心中,漸漸的,他們不堪重負,選擇了離開這個讓他們不開心的世界。
敘述的聲音漸漸消失。
影片的最後的字幕,講述了一個故事。
有一個精神病人,以為自己是一隻蘑菇,於是他每天都撐著一把傘蹲在房間的牆角裏,不吃也不喝,像一隻真正的蘑菇一樣。
心理醫生想了一個辦法。
有一天,心理醫生也撐了一把傘,蹲坐在病人的旁邊,病人很奇怪的問你是誰呀?
醫生回答我也是一隻蘑菇呀。
病人點點頭,繼續做他的蘑菇。
過了一會兒,醫生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病人就問他你不是蘑菇麽,怎麽可以走來走去?
醫生回答說蘑菇當然可以走來走去啦!
病人覺得有道理,就也站起來走走。
又過了一會兒,醫生拿出了一個漢堡開始吃。病人又問你不是蘑菇麽,怎麽可以吃東西?
醫生理直氣壯地回答蘑菇當然也可以吃東西啦。
病人覺得很對,於是也開始吃東西。
幾個星期以後,這個病人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雖然,他還是覺得自己是一隻蘑菇。
其實一個人可以帶著過去的創傷繼續,隻要他把悲傷放在心裏的一個圈圈裏,不要讓苦痛浸染了他的整個生命,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快樂的生活。
當一個人悲傷得難以自持的時候,也許,他不需要太多的勸解和安慰,訓戒和指明。他需要的,隻是能有一個在他身邊蹲下來,陪他做一隻蘑菇。
我可以蹲下來,陪你做一隻蘑菇。我願意分擔你的不快樂,隻是當你的世界下雨時單純的為你撐起一把傘,請像不要封閉自己的心同個人承受那麽多。你知道的。隻要你睜開眼,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我是你的蘑菇也希望在我無助的時候,你能蹲下來,陪我一起做一朵蘑菇。
影片結束時,放映廳裏是一片抽噎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