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葬禮之上

  耶塵、菲羅娜、厄裏加特等三位資曆最小的後輩，則是站在獻花人群的末尾，各自捧著一束專門用來下葬，潔白清香的淨土花，安靜等待著自己的輪次到來。


  當日，耶塵在為坎古送行以後，便是帶著他的屍首，以及昏迷的菲羅娜與厄裏加特二人，一路晃晃悠悠地返回聖光淨土，向獵團匯報了此次任務中的一切遭遇。


  起初，獵團的審查人員還對坎古身為獵人卻主動接納深淵一事表示震驚，隨之開始探討是否要將他歸納為“獵團的叛徒”。


  但是，經過耶塵這個當事人的據理力爭，以及涉及多方麵因素的考量，審查人員團體最終選擇作罷，為坎古判定了一個“因公殉職”的結果。


  否則的話，陶偶獵人就沒有資格進入獵人墓地，今天這場莊重的葬禮自然也就無法舉辦了。


  人群末尾處的三位2020期新進獵人當中，隻有耶塵是正式出院的，而菲羅娜與厄裏加特二人所遭受的傷勢過重，所以至今都還未徹底痊愈。


  但是，在聽到耶塵講述起坎古為他倆所做的一切之後，菲羅娜與厄裏加特都不顧護士的阻攔，執意要參加這場葬禮，所以才會與耶塵一同出現於此地。，

  菲羅娜的脖頸綁著厚厚的紗布，左臂鑲嵌著石膏吊帶。


  在輪到她獻花之後，菲羅娜即是緩步上前，將右手的花束小心翼翼放於坎古的墓碑前。


  然後，她低頭望向洞坑之下，那道安置有坎古遺體的棺材，俯身述說了這麽一句話。


  “請安息吧，坎古先生。”


  話語落下，菲羅娜的鼻尖便是一紅，忍不住捂嘴啜泣了起來。


  這名為人向來強勢的女孩，在麵對為自己而死的前輩之後，終究也是難以抑製心頭上的悲傷，任由豆大的淚花在臉頰間流淌。


  厄裏加特的臉部被繃帶纏緊，隻露出了最基本的五官。


  在輪到他獻花之後，厄裏加特雙手繃緊地捧著花束，置於坎古墓前的花堆中。


  接著，他低頭望向洞坑之下，那道安置有坎古遺體的棺材，彎腰鞠躬。


  “請安息，坎古先生。”


  厄裏加特臉色平靜，舉止幹脆，言辭簡潔。


  但是，在他那眼神的深處卻是湧現出了無數情感的色彩，那是對於裏頭之人的欽佩、敬重、感激、不舍。


  而耶塵作為最後的獻花之人，走到坎古的墓碑跟前，他卻什麽也沒有說，僅是將懷中的淨土花束安置在青草之間，再是默默向棺材裏的人彎腰鞠躬。


  待到獻花環節結束之後，菲羅娜與厄裏加特便是一同走到了耶塵的麵前。


  望著麵無表情的耶塵，菲羅娜猶豫了一會，再是輕聲詢問起來：


  “你……沒事吧？”


  耶塵反過來看了一眼菲羅娜手臂與脖頸上的厚實繃帶，隨即表情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我的傷可遠遠沒有你的嚴重，不用擔心。”


  菲羅娜聽罷，神色焦躁地搖頭糾正起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耶塵一臉茫然：“那你是指什麽？”


  菲羅娜聞言，臉色一陣變幻，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將到嘴的話語給吞了回去，改口回答道：

  “算了.……”


  “這次的人情，我就先欠著.……”


  “以後絕對會還你的.……”


  說完，她便是轉身離開了。


  耶塵望著菲羅娜遠去的背影，依然是一臉茫然，有些不明白她那些話的意思。


  不過，留下來的厄裏加特，卻是隨即為耶塵解開了疑惑。


  “我想，菲羅娜應該是覺得讓你一個人獨自替坎古先生送行，獨自完成那道殘酷艱難的行為，讓她感到很過意不去。”


  耶塵聽到這，神情赫然凝固，一時間沒有回話。


  厄裏加特則是表情愧疚地繼續開口說道：

  “而我也和菲羅娜抱有一樣的想法。”


  “耶塵，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


  “這份人情，我未來也會盡力償還的。”


  耶塵沉默良久，終是僵硬地搖頭苦笑。


  “嗬，什麽人不人情的，你們的傷勢可比我重多了，專心養傷去吧。”


  厄裏加特聽到這裏，也是不再多言，向耶塵微微彎腰鞠躬，隨即亦是轉身離開。


  “.……”


  耶塵望著厄裏加特離去的背影，神色黯淡，然後不自覺地輕歎了一口氣。


  接下來，在參加葬禮的剩餘人群依次散去過後，耶塵卻仍然駐足停留在墓地的周圍，久久沒有離開的想法。


  他抬頭向天望去，此時此刻，晴空萬裏，陽光明媚，與清冷寂寥的墓地光景呈現出鮮明的對比，自顧自地洋溢著美好與安寧。


  坎古生前的姿態與話語，不停地回蕩在耶塵的腦海，讓青年那綁滿了繃帶的雙手十指，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不久後，一道拄著手拐的人影，踏著平穩的步伐，走到了耶塵的身邊。


  感受到一股熟悉氣場的耶塵，轉頭望去，發現靠近之人正是他料想當中的奧靈獵團之長，奎澤。


  “你好，奎澤先生。”


  耶塵的眼神有些黯淡，但還是禮貌地發起了問候。


  “你好，耶塵。”


  奎澤伸展著自己那由機械所製作的義肢與義腿，站在耶塵的身旁，再是望向坎古的墓碑所在，數名墓地工作人員正在手握鐵鍬，一步步將棺材填埋在土壤當中。


  沉默良久，老人再是開口發出了感慨。


  “這次的獵人委托完成的也很不容易呢，辛苦你了，耶塵。”


  青年聞言，臉色一怔，隨即不覺輕呼一口氣。


  “是啊.……要不是陶偶獵人前輩做出了自我犧牲，恐怕，我也難以歸來……”


  奎澤眯了眯自己那蒼老的獨眼，平聲回應道：


  “迷宮一直都是包含變數的，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夠在下一次任務成功存活，不光你們新進獵人如此，哪怕就連極獵也是如此.……”


  “不過，像坎古這樣肯為後輩而接受深淵的獵人，倒是少見啊.……多虧了他的義無反顧，才得以保住你們這些優秀的苗子.……”


  “以我團長的立場而言，真希望能夠當麵向他鄭重地感謝一番呢……”


  聽完奎澤的一席話，耶塵沒有第一時間作答，而是無聲地抬起麵龐，默默觀察著頭頂上空那片萬裏無雲的晴朗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