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擁抱
“可是.……”
望著耶塵一副根本不像是沒事的蒼白麵龐，賓爾托婭猶豫躊躇了一陣，旋即就向他提出了另外一個建議。
“如果.……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也願意以朋友身份來傾聽您的苦惱！”
與耶塵相識了這麽多年，盡管兩人之間的對話與互動基本隻發生在這座教堂場所，但是耶塵一直以來所展現出的文靜性格以及紳士風度都深得賓爾托婭的好感。
更別說，聖光教堂在過去幾年進行了數回的修建工作，而耶塵在期間隻要有空基本都會主動過來幫忙。
其他的奧靈獵人基本不會把自己寶貴的假日投入到這種粗活當中，但是這個男人卻完全不一樣，明明身負著獵人身份，卻像是教會人員一樣把這座教堂當成了一個寶，生怕它遇到任何的問題與麻煩。
盡管，耶塵之所以如此的重視教堂，其實隻是為了緬懷自己的故鄉與過去，而不是出自於絕大多數信徒的虔誠信仰，但是他的這一番行為與態度卻仍然令得賓爾托婭感動萬分，以至於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然將耶塵當成了一位值得敬重的好友。
正因如此，看見往常心態淡泊的他突然變成眼下這副焦躁不安的模樣，賓爾托婭便是覺得自己絕對不能視若無睹。
所以，哪怕對方現在不願意找神父進行正式的懺悔，她也希望能夠以朋友的角度來為耶塵分擔憂慮……
“所以，請向我說出來吧，耶塵先生！越是不好的事情，就越不能憋在心裏呀！”
聽到賓爾托婭以極其真誠的姿態向自己提出了請求，坐在長椅上的耶塵，低垂腦袋沉默了好一陣子，隨後才遲緩地將臉龐再度抬起。
或許是因為他此刻的心境實在是太過混亂確實需要一番傾訴，也或許是多年來的相識讓他十分信賴賓爾托婭的品性，總而言之，耶塵最終還是選擇接受了賓爾托婭的這道提議……
於是，接下來，血匠獵人便是將自己先前所做出的一係列殘酷行徑，全部訴諸於修女的耳畔。
……
幾分鍾過去，當耶塵將發生的一切盡數說明完畢之後，賓爾托婭那張白皙的麵容已是充斥起了一片複雜的情感色彩。
流露於其表麵的，有同情，有悲哀，有無奈，也有惋惜.……
於是，坐在獵人的身邊修女，就這麽陷入了一言不發的狀態。
而看見賓爾托婭的這道反應，耶塵的臉色也顯得絲毫不意外。
他低下腦袋，伸手揉搓著自己的眉間，不僅和對方一樣暫不出聲，甚至還在內心盼望著能夠得到對方一頓義正言辭的訓斥與謾罵。
畢竟，現在的耶塵在內心充滿了對於自我的厭惡，所以賓爾托婭那樣做或許還可能會讓他感到好受一些.……
結果，兩人沉默相坐了一會，待到賓爾托婭的嘴唇終於是緩緩開啟之時，緊接著傳入耶塵腦海的，卻是一道令他萬萬想不到的評價。
“耶塵先生，您實在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呢……”
緊接著，耶塵的麵容便是宛如遭遇石化一般地凝固，再是猶如遭受電擊一般地猛抬。
“善……良？”
他將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麵前的修女，又以難以置信的嗓音低聲複述著對方的言論。
“賓爾托婭，你真的聽懂了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嗎？”
耶塵一臉發懵地如是質問道，其嘴角甚至被修女的評價給震驚得忍不住上揚，隨即展現出了一道自嘲式的笑容。
“我再說一遍。”
“那些無辜的平民群眾……”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年紀比我大的，還是年紀比我小的……不管是年近百歲的老人，還是剛剛出生的嬰兒……”
“我殺了他們.……”
“那裏的所有人，不分性別，不分年齡，全部都被我無一例外地宰掉了。”
“你聽明白了嗎？”
“他們的人生……他們的願望……”
“全部都已經被我給滅到渣都不剩了啊！”
耶塵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以至於其情緒很快就迎來了失控，最終以一句無奈的呐喊赫然粉碎了教堂大廳原本的清冷與寧靜。
結果，縱使麵對耶塵這般情感崩潰的極罕見模樣，賓爾托婭的麵容卻是依舊沒有出現絲毫的動搖。
下一刻，她僅是輕輕抬起自己的手臂，再是將宛如孩童一般的耶塵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耶塵的瞳孔在此刻驟縮。
他儼然沒有想到，對方身為一介純樸的修女，沒有對自己的屠殺罪行感到抵觸也就算了，甚至居然還願意向自己這個殺人魔投來一道親切的擁抱……
如此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得耶塵的麵目瞬間一震。
柔軟的懷抱，以及隔著衣物所傳遞而來的體溫，令得他的內心當即就泛起了一股暖意。
隻不過，也正是由於這股暖意的出現，才導致耶塵內心的愧疚之情在這個瞬間激增了百倍，致使他的雙眼頓時脹滿了數之不盡的通紅血絲，接著就緊皺眉目，緊咬牙關地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賓爾托婭默默擁抱著耶塵，而耶塵對此也沒有做出抗拒，僅是神情低迷地低聲呢喃著：
“可是，即便如此，我到現在為止也仍然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做錯了.……”
“難受歸難受……但是，如果下一次還得麵對這種情況的話，我也依然會毫不猶豫地做出相同的選擇……”
“不管他們的人數有多少，不管他們的境地有多麽無辜.……無論如何，一旦有必要，我終究還是會重複這一切的行為，毫不留情，毫不手軟。”
“所以.……賓爾托婭……請不要再開玩笑了……嗬嗬嗬.……”
“這樣的我……又哪裏還有資格擔當得起‘善良’二字呢？”
然而，聽完耶塵一番近似於懺悔的自白，賓爾托婭不僅沒有出現退縮，反而是將他抱得更加用力，並且以溫柔而堅定的語氣，再一次重審了自己的觀點。
“耶塵先生，請不要這麽說，因為，我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確定，您就是一位善良之人，這點絕對是毫無疑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