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搖擺的意誌
“撇開一直在汙染世界的深淵這個永遠的敵人不談……”
“我也同樣憎惡著平凡社會中那些道德淪喪的罪犯敗類，以及那群潛藏在迷宮裏麵以折磨虐殺為樂的癲狂小醜……”
“所以我打從心底裏希望自己能夠與它們碰麵。”
“因為這樣一來，我就能夠以盡可能殘忍的手段，來讓這些畜生付出慘痛的代價。”
“就好像是在自家地板不斷尋找汙垢，然後將它徹底抹除的時候，心情會不自覺地感到舒爽一樣。”
“在將這些垃圾們處決的過程當中，我也同樣能夠獲得無上的快感。”
血匠獵人在空曠的街道之間漫步前行。
暖洋洋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後背，然而他的正麵卻是被一層陰影所遮蓋。
耶塵依然在思考著，反省著，自我剖析著……
“可是，與此同時，我卻又難免會感到悲哀與遺憾。”
“因為無論自己怎麽做，無論渣滓垃圾們臨死前會多麽痛苦，被它們給毀掉人生的受害者，都已經無法再挽救回來了.……”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但是我卻又根本不可能杜絕這種現實。”
“所以，如果再放任這個矛盾點在內心繼續紮根下去，我的精神狀況想必會越來越不穩定吧。”
“一旦心理負擔嚴重到某種程度，我或許很快就會喪失自己肉體的控製權了.……”
“而這一切或許就是深淵所期盼的.……”
心念至此，耶塵的眼前隨即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恩師在過去教導自己的某一道情景，那是發生在萊爾與他之間的一場對話。
“耶塵，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你能變得冷漠無情.……甚至卑鄙無恥，都可以。”
“因為，在獵人的世界裏，越是善良的人，內心就越容易動搖，最終越容易被深淵.……或者是這座迷宮本身給吞噬毀滅.……”
“我所認識的一切同僚，多愁善感的人總是活不了多久.……而我之所以能夠堅持得長久，靠的就是自私自利這四個字。”
默默回想著萊爾所說出的每一句話，耶塵隨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當時的他還未成年，所以閱曆尚淺，一時間難以理解老師作為過來人的深刻勸戒。
然而，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如今二十一歲的耶塵，卻是已經切身體會到‘多愁善感’所帶來的莫大心理負擔了……
“那麽，在精神情況進一步惡化之前，自己又是否應該將注意力集中放在一點，舍棄另外一點，從而盡早擺脫掉這份沉重的負擔呢？”
將思緒從記憶碎片之中收回，耶塵緊接著又開始了自我思考。
“既然執著於獵殺世間的一切渣滓敗類，那麽幹脆就不要再理會那些受害者的遭遇，不要再去在意他們的存在或者故事.……”
“如果有必要的話，自己甚至可以直接在危難關頭拿他們當做狩獵用的活體誘餌或者人肉陷阱？”
“我應該這麽想嗎？”
“為了在獵人的道路上盡可能長遠地走下去，為了讓更多更多的敵人死在我的手裏……”
“我現在應該按照老師當初所說，嚐試讓自己變成如此一個冷漠無情，卑鄙無恥的獵人嗎？”
然而，就在耶塵的內心因為回憶而出現這道疑問之時，先前修女在教堂所流露出的那一番真情言語，卻是再度以溫柔的姿態敲響了耶塵的心扉。
“毫無疑問，您是善良的人。”
“我發自內心地感謝您，感謝您願意為那些逝去的人們感到悲傷，感謝您願意重視並且銘記他們的存在。”
“與此同時，我也由衷地希望.……您能夠將這份人性繼續保持下去.……一直地保持下去。”
於是，兩股完全相悖的理念就這麽在他的腦海內產生了激烈的衝突，令得耶塵麵龐上的茫然之色一時間根本沒有消去的跡象。
帶著平淡的神情與平穩的步伐，血匠獵人走過城市的一條條街道小巷，而內心則是一直都在反複琢磨著自己的意誌所應該前進的方向。
然後，當他漫無目的地走過又一個街角，繼而進入獵人鎮的其中一片住宅城區過後，存在於前方的天空即是突然出現了一道足以打斷耶塵思緒的事物。
血匠獵人下意識放眼望去，將迷茫的視線透過高樓間的縫隙，隨即就在不遠處的街道當中望見了一抹烏黑的濃煙。
此時此刻，它帶著一身數之不盡的熾熱火星，氣勢洶洶地在天空之間彌漫擴散，儼然粉碎了城區之間的安寧與和平。
麵對這般情形，耶塵眼神微變，瞬間就領會到了事態的實質。
看來那裏是發生火災了，按照這陣煙霧的規模來判斷，火勢應該很嚴重。
他在內心這麽暗想道，身體下意識地邁開腿腳，旋即快步奔向黑煙的源頭。
以閃電般的速度穿過大街，繞過路人，耶塵很快就發現了火災的發生地點，原來是位於城區街角的一座公寓大樓。
他目光迅速地掃視觀察了一遍事故的現場。
公寓大門已經被這片區域的安保人員給對外封鎖，兩側的亮黃警戒線之外圍聚著嘈雜不已的平民群眾，公寓底層附近則是停靠著足足五輛大型消防車，十多名消防人員正在通過高壓水槍以及消防梯等消防裝備來對事故現場進行搶救，而公寓本身中層往上的位置已然有一半淪陷在了凶猛的火勢當中，乍一看，就如同被一條火色巨蟒給牢牢纏繞住了上半身似的。
見到此狀，耶塵當即意識到如此級別的火災，哪怕是再專業的消防團隊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將其徹底壓製下來，因此不假思索地就踏步猛跳，隨即以矯健的身手從上方一舉躍過圍觀的群眾與高挺的圍牆，繼而直接抵達了警戒線之內的危險區域。
負責維護現場秩序的其中一位中年禿頂，名叫沃泊桑的安保人員，正在抬頭仰視著上方的恐怖火勢，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下一秒，他便是突然發現，一位身穿便裝的陌生男人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