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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兵進洛陽

  初平三年(192年),六月二十三日,這是一個註定被銘記入史冊的日子。

  洛陽城的城牆之上,無數土黃色旌旗在疾風之中飄揚,發出獵獵的響動之聲。

  那曾經飄揚在洛陽上空數百年之久的漢軍旌旗第一次消失不見。

  無數手持長槍,按配著刀劍,頭戴著黃巾的軍卒昂首挺胸站立於洛陽城雄偉的城牆之上。

  在一眾黃巾軍的將校的簇擁之下,許安駕馭著戰馬緩緩的步入了廣陽門的城門甬道之中。

  清脆的馬蹄聲在甬道之中迴響,見過了宏偉的長安城,洛陽城並沒有讓許安心中有多少的波動。

  長安城給人的感覺,正是昔日漢相蕭何想讓眾人感覺到的「非壯麗無以重威」。

  而洛陽城給人的感覺,更多的則是繁榮昌盛,富麗堂皇。

  只是那富麗,那堂皇和繁榮與昌盛一起都早已經被一場大火毀於一旦。

  那是永漢元年(189年)燃起的一場大火,洛陽方圓數百里之地被董卓付之一炬,燒成了灰燼。

  昔日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南北兩宮只剩下殘垣斷壁,洛陽城中那些瓊樓玉宇也沒有任何一處能夠倖免遇難。

  百年的古都,千年的古城,經歷了數十代人的營造,成千上萬人勞動的成果,全部被付之一炬。

  無數勞工,無數工匠,花費了上千年辛勤建造起來的城市,就在著一朝一夕之間,在熊熊的大火之中全部都化作了灰燼。

  許安牽引著戰馬行進在洛陽城的街道之上,空氣之中的血腥味還沒有發散。

  周昂進攻洛陽城月余的時間,並非是毫無建功,他指揮著數次登上了城牆,甚至都攻入了洛陽城中一次,只不過最後還是被吳景帶兵所擊退。

  周昂退兵之後,隨後而來的便是許安帶領的黃巾軍。

  兩日的時間,投石車都還沒有到達之時,何曼已經帶著武卒營登上了洛陽城的城牆。

  洛陽城的守軍早在連番的大戰之中疲憊不堪,面對著士氣正盛的黃巾軍根本不能抵抗。

  何曼領著親衛殺入城中,就算吳景再如何奮戰也是無濟於事。

  洛陽城中的守軍很快便被斬殺殆盡。

  其實許安領兵進入洛陽城中,洛陽城中的戰鬥還並沒有結束。

  外城淪陷,黃巾軍攻入洛陽城中一路勢如破竹,而漢軍則是節節敗退。

  吳景領著最後十餘名軍兵躲入了太廟之中、

  洛陽城在被董卓付之一炬后,先是被孫堅攻取。

  孫堅攻下洛陽之後,修繕太廟,重築了城牆,但是限於財力和物力以及很多方面的原因。

  洛陽城終究是沒有完全被修繕,只是修繕了幾處重要的建築。

  而隨後董卓派兵再出函谷關,奪回了洛陽,也修繕了部分建築。

  再之後,漢軍偃師大勝,徐榮放棄洛陽,退守函谷關,孫堅再度攻佔洛陽,又對其進行了修繕。

  太廟這一處建築,修繕的最為完善,也算是洛陽城中唯一完整的建築。

  吳景倚坐在太廟的柱子,仰頭望著房梁。

  太廟之外,喊殺聲稍緩。

  依靠著狹窄的地形,黃巾軍兵力的優勢無法展開,連續發起的數波攻擊都被打退。

  隨後黃巾軍便放緩了攻勢,直到現在,黃巾軍也沒有發起下一波的攻擊。

  但是吳景很清楚,恐怕當黃巾軍再發起攻擊之時,就是他們葬生之時。

  劇烈的疼痛感再度從吳景的腹部傳來,不過吳景現在並沒有時間去管他身上的傷口,而且就算是吳景想管,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一名黃巾軍的武卒用長槍刺穿了他腰腹部的甲胄,他當時甚至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冰冷的槍尖刺入他的身體之時的形狀。

  「嘩——————」

  太廟之外,陡然傳來一陣高昂的喧嘩聲。

  吳景面色微變,太廟之中的一眾軍將就算早已經是存了赴死之心,但是他們臉色也是都無法平靜。

  他們知道,他們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了。

  事到如今黃巾軍已經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也不會給他們活路。

  此前黃巾軍數次的勸降都被吳景斷然拒絕,這一次黃巾軍將會用手中利刃與他們對話。

  「踏踏踏——」

  沉重的踏步聲在太廟之外響起。

  一面玄黑色的旌旗出現在了吳景等人眼眸之中。

  吳景面色一凝,黃巾軍之中的旌旗雖然有不同的紋飾,但是卻基本都是土黃色。

  如今太廟之外,那一面玄黑色的旌旗卻是萬黃叢中一點墨。

  一股不詳的預感從吳景的心底升騰而起。

  吳景強忍著劇痛掙扎的站了起來,他身旁的軍卒也都是握緊了手中的兵刃,此時此刻只有手中的兵刃能夠給他們帶來一絲安全的感覺,只是那一份安全感實際上也不過虛妄罷了。

  洛陽城中足有數萬了黃巾軍,他們不過十七人,又如何能夠倖免遇難。

  「嘭!」

  一聲巨響陡然從太廟之外響起,吳景的眼眸閃動,他清楚的看到了太廟的大門發生了變形。

  吳景握緊了手中的環首刀,目光死死的盯視著太廟的大門。

  「嘭!!」

  又是一聲巨響,那巨大的聲響猶如一柄巨錘一般狠狠的敲擊在太廟內眾人的胸膛。

  這一次的撞擊,使得那厚重的太廟大門被打的木屑橫飛。

  灰塵紛紛揚揚撒落於地,在陽光的照耀之下被吳景看的盡收眼底。

  吳景的瞳孔微縮,他的心慢慢的提了起來,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古怪不已。

  不知道何時開始,除去了撞門的聲音之外,四周所有的聲音皆是已經消失,此前那高昂的喧嘩聲就像是沒有出現過一般。

  太廟之外是一片死的寂靜。

  整個世界似乎只有太廟之外撞木撞門的響聲,甚至連吆喝聲和號子聲都沒有。

  四周沉默的可怕,沉默到讓吳景原本堅定的內心都出現了一絲波動。

  「嘭!!!」

  又是一聲爆響聲傳來。

  木屑崩飛,巨大的炸響聲一瞬間貫入了眾人耳中,讓人忍不住變色。

  吳景眼眸之中的瞳孔在這一刻不由自主的陡然張大。

  在他的眼前,並不是什麼身穿甲胄,頭戴著黃巾和他們一直鏖戰的黃巾軍軍卒。

  而是一支渾身被玄黑色的鐵甲所覆改,甚至包括手腳、脖頸、面部都被鐵甲包裹於其中的重裝步兵。

  他們從未有見過這隻軍隊。

  「踏——」

  身穿著厚重的鐵甲,使得那些重裝步兵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沉重的踏步聲。

  吳景瞳孔放大,他終於明白此前那沉重的踏步聲是從何而來。

  那些身穿著玄黑色重甲的軍卒皆是手執著鐵棍一樣的古怪兵刃,但是又和鐵棍不同,有握柄,也有護手,似乎是一種鈍器。

  「呼————」

  還未吳景反應過來,那群黑甲軍士一名盔上掛著黃穗,似乎是軍官的黑甲軍士將中的鐵棍向下猛然一劈。

  沉重的呼吸聲響起,那群湧入太廟的黑甲軍卒猛然發起了衝鋒。

  吳景神色一凝,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兩名身穿著重甲的黑甲軍卒已經一左一右向他直衝而來。

  吳景久經戰陣,他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合擊之法。

  兩柄鐵鐧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封鎖了吳景左右騰挪的空間。

  吳景目光閃動,陡然向後退去。

  軍陣作戰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但是現在卻是小規模的戰鬥,根本沒有什麼軍陣可言。

  對於這種小規模的爭鬥,吳景的經驗還算是豐富。

  鐵鐧揮空,其中一柄幾乎從吳景的鼻尖擦過,吳景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那鐵鐧上的紋路。

  雖然他從沒有見過這種古怪的兵刃,但是他知道,這兵刃一旦砸在他的身上,恐怕他就再也站不起來。

  躲過了致命的一擊,吳景沒有猶豫沉腰發力,雙手握刀猛然向前斬擊而去。

  「鐺!」

  金鐵敲擊聲響起,吳景的臉色大變。

  他手中的百鍊環首刀,砍破了那黑甲軍士最外層的盔甲,但是之後便再也砍不進去半分。

  「嘭!」

  還未等吳景猶豫,那被他砍中的黑甲軍士已經是拋棄了手中的鐵鐧,沉肩榻胸一氣呵成,狠狠的撞擊向他的胸口。

  連人帶甲兩百多斤的身軀直衝而來,吳景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被撞得正著,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吳景掀翻在了地上。

  吳景被這一猛烈的撞擊撞得差點背過了氣去,眼前一陣發黑。

  劇痛從他的胸腔和腹部同時傳來,骨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吳景想要說話,但是鐵鏽的味道已經充斥在了他的口鼻之間,他的喉嚨痛的難受,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他的喉嚨。

  血紅的顏色取代了原本的黑暗,最後映入吳景眼帘的是一柄越來越大的鐵鐧……

  短短的十息的時間,戰鬥已經結束。

  太廟之中,唯一還能站立的只有那些身穿著黑甲,面帶著猙獰面甲的軍士。

  疾風呼嘯而過,太廟之外那面玄黑色的旌旗被猛然吹起,綳直。

  在這一刻,那旌旗上的大字也映入了眾人的演練——「陷陣」。

  申時七刻(16:45)

  黃巾軍攻入洛陽城后的一個時辰,洛陽城中最後的抵抗力量也宣告消亡。

  許安在萬軍的歡呼聲之中進入了洛陽城中。

  這數年以來洛陽城所經歷的災難比其千年經歷的災難都要殘酷萬分,一切的繁華都被付之一炬,隨著那東逝的黃河滾滾而去。

  紫氣潛隨帝座移,妖光暗射台星拆。

  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

  兩側破敗的丘虛,仍舊殘存著的黑色無言的述說著曾經的慘狀。

  洛陽地區百萬之民,被董卓強行驅趕著遷往長安,一路上無數的人的慘死,無數的人被破家滅門。

  曾經最為富庶的河南之地,如今只餘下空蕩蕩的丘虛,以及數萬留存者。

  而那數萬居民,還是因為孫堅兩次攻佔洛陽,都遷移了不少的民眾進入洛陽。

  洛陽戰亂頻繁,但是終究是一處肥沃之地,如此肥沃的田地,並不需要擔心人來耕種。

  董卓振奮了精神之後,也沒有再行燒殺搶掠之舉。

  如今洛陽地區的人口,好歹是有了三四萬人,不至於太過於荒蕪。

  太廟是中國古代皇帝的宗廟。

  太廟在夏朝時稱為「世室」,殷商時稱為「重屋」,周稱為「明堂」,秦漢時起被稱之為「太廟」。

  如今洛陽的漢室太廟大門洞開。

  漢室太廟的內外,飄揚的盡皆是代表著黃巾軍的土黃色旌旗。

  許安緩步走在前往太廟的道路之上。

  攻佔洛陽,根本就沒有花費黃巾軍多少的精力,甚至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

  鎮守在洛陽的漢軍早已經被周昂帶領的河內兵拖的疲憊不堪。

  雖然和孫堅相比相去甚遠,但是周昂畢竟是被袁紹委任成豫州刺史的人,又如何能是什麼庸才。

  周昂消耗了吳景所有的精力,使得黃巾軍撿了一個大漏。

  許安抬頭看著修繕完好的太廟,這裡經歷過了修繕還算是完好無缺,見不到被大火燒過的跡象。

  但是被四周的丘虛圍著,卻是看的有些諷刺。

  許安步入太廟,空氣之中的血腥味很淡,但是還是被許安嗅了出來。

  地上的暗淡的血跡證明了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廝殺。

  許安沒有讓人跟隨,獨自一人走入了太廟之中。

  太廟之中,燭火明亮。

  就算是前線的戰事再如何的激烈,太廟之中仍然留著人值守,維持著太廟的清潔和明燈不滅。

  太廟之中立著自劉邦起始漢朝所有皇帝的牌位。

  牆壁之上掛著漢朝每一任皇帝的畫像,對應著底下的牌位。

  那些人的面目神情,有威嚴,有冷酷,也有溫和……

  他們的功過是非,都被史書盡數的寫在了史書之中。

  他們其中有人確實是勤政愛民,確實是體恤民情。

  只是他們其中也有昏庸之輩,也有惡劣之輩。

  他們建立的功績不應當被否定,但是他們的過錯也不應當被遺忘。

  贏取了天下的漢高祖劉邦。

  平定了七國之亂的漢景帝劉啟。

  橫掃漠北、犁庭掃穴,立下了不世之功的漢武帝劉徹。

  中興漢室的光武帝劉秀。

  ……

  家天下,終究是有極大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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