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喪鐘
「槍陣!」
「咻——————」
尖銳的哨音響起,明軍前陣的軍卒在聽到哨音的下一刻便已經是舉起了長槍。
漢軍的銳士在這一刻也終於是衝到了明軍武卒的軍陣之前,強弩的威力終究是比不過火槍。
投槍雖然威力卓越,但是需要投擲的人奔跑以及長久的訓練才能保證精準度和威力,軍陣必須要有厚度,投槍兵所處的位置現在已經被明軍的武卒所佔據。
白刃戰才是接下來的主題,明軍的前陣後方弩車已經重新被架起,向著左右兩翼靠攏。
漢軍中軍前陣。
孫堅身穿著黑光鎧,外罩著一身赤紅色的戰袍,輕輕拍了拍座下的黃驃馬的馬頸。
他曾經的坐騎,被永遠的留在了葵城,征戰沙場多年,他換過無數的戰馬,但是只有那匹花鬢馬最通他意。
是那匹花鬢馬在重傷之時,仍然馱著他逃過了黃巾軍的追擊,否則恐怕他現在早已經九幽之下的一介亡靈了。
孫堅抬起頭,看著前方不遠處那面土黃色的明軍將旗
那裡正是明軍前陣的核心——何曼所處的位置。
只要斬殺了何曼,明軍的前陣必然崩潰,而許安的所處的位置離何曼並不遙遠……
他們還沒有敗,他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駕。」
孫堅輕喝一聲,雙腿踢動馬腹,倒提著古錠刀,緩緩向前。
戰馬驅動之間,逆風迎面襲來。
身後無數馬蹄聲響起,交匯在一起,猶如河水一般響亮。
「嗚————」
蒼涼而又低沉的騎號聲響起,伴隨而來的是數千隻釘上了馬蹄鐵的馬蹄狠狠踐踏在草地之上發出的沉悶響聲。
無數火紅色的旌旗在逆風之中緩緩飄揚,上千名全副武裝的漢軍騎軍跟隨在孫堅的身後正在緩緩的向上提著馬速。
在的驅策下,戰馬埋頭開始啟動小步奔跑,隨即一排一排的騎馬隊梯次齊步跟上。
馬蹄聲猶如雨點一般在一眾漢軍的耳畔響起。
逆風迎面而來,緩緩吹起了孫堅身上的衣袍。
孫堅緊握著手中的古錠刀,縱馬賓士,目視著遠處嚴整的明軍軍陣。
旌旗在逆風的作用之下發出獵獵的響動聲,孫堅的心中一片冰冷。
在孫堅的設想之中,漢軍銳士和丹陽兵應該起碼衝破明軍的兩處軍陣,讓他們能夠更為接近何曼所處的核心。
但是如今漢軍銳士和丹陽兵的衝擊輕而易舉的便被明軍所瓦解。
直到現在為止,明軍任何一處的軍陣都沒有被漢軍衝破,明軍的軍陣依然猶如磐石一般堅韌。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停下腳步。
「咚!」「咚!」「咚!」
漢軍戰鼓的響聲一刻不絕,手持著鼓槌的漢軍力士瘋狂的敲擊著身前的戰鼓,所有人都清楚,決定生死的時候已經到了。
他們的主將帶領著最後的精銳即將發起最後的進攻,這是他們最後的勝算……
前陣的漢軍銳士已經徹底的陷入了癲狂,他們瘋狂的向著前方明軍的軍陣發起進攻,想要破開明軍的軍陣。
甚至於有人手持著刀盾,直接躍上了明軍的盾陣。
但是他們的下場無比的凄慘的,明軍的盾陣之後無數的長槍隨即刺出和砸來。
漢軍銳士身上的甲胄雖然堅固,有時候明軍的長槍無法破開其甲胄,但是猛然砸來的長槍卻是能夠造成鈍擊傷害,使得其臟器受創,氣血翻湧。
重步兵這一概念是許安將其發揮到了極致,漢軍銳士雖然是最早的重步兵,但是現在的漢軍銳士很多地方都是在模仿黃天使者和陷陣營。
許安自然知道對抗重步兵的方法,而且也將辦法告知了軍中,寫入了操典之中。
「先輩庇佑,庇佑我軍此戰能夠得勝……」
孫堅將左手放在胸口之前,他從來沒有在戰場之上禱告過,他原本不相信什麼鬼神,不相信什麼玄學,他只相信手中的刀刃和身上的盔甲。
但是到了這一時刻,他願意相信任何的東西,只要能夠幫助他取得勝利,幫助他提高哪怕一絲的勝算。
「嗚——————」
蒼涼而有低沉的號角聲從漢軍前陣之後傳來。
一眾正在發起進攻的漢軍銳士和丹陽兵身形皆是一滯,隨即他們的身形猛然向後退去,但是就算是撤退他們仍然保持著簡單的軍陣,有條不紊的向後撤去。
戰場之上轉瞬之間已經是出現了一片交戰的真空地帶。
撤退而下的漢軍銳士和丹陽兵排列著還算整齊的軍陣,他撤退的方向並不是後方,而是向著左右兩側快速的分開。
沉悶的馬蹄聲猶如暴雨之時的悶雷一般震撼人心,亦猶如暴漲時奔流不息的河水一般響亮。
一面又一面漢軍火紅色的旌旗出現在了一眾明軍的眼前。
遠處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孫堅一馬當先,盔上紅纓似血。
孫堅目視著前方明軍嚴整有序的軍陣,心中的冰寒更是加劇了幾分。
漢軍騎軍戰馬的速度已經逐漸提了上來,他們已經是進入衝鋒的距離。
所有的戰馬都正在加速,白色的水汽從戰馬的鼻腔之中噴出,馬蹄聲,響鼻聲,盔甲的碰撞摩擦聲充斥在了孫堅的耳畔。
不斷有甲騎超過了他的戰馬,將他護衛在騎陣的中央安全位置。
孫堅偏頭看向身側,視野之中無數馬頭正在起伏攢動,戰馬的鬃毛在逆風中肆意的飄揚。
無數紅衣玄甲的騎士平舉著手中的長槍沉默不語。
冰冷的寒意在原野上無盡的瀰漫開來,凌厲的殺意破陣而出,向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潮水般的馬蹄聲中,數以千計沉默的漢軍騎軍在孫堅的帶領之下,踏著碎草淤泥向明軍的軍陣碾壓而去。
一眾甲騎環衛在孫堅的左右,並向著前方繼續賓士而去,騎陣正在合圍,準備將孫堅護衛在其後。
但是就在孫堅身前最後的視野即將被護衛的騎兵所遮擋之時,一聲銳響聲陡然沖霄而起。
孫堅的眼神微凝,他突然看到了明軍陣中那躍動的土黃色的旌旗。
明軍的前陣似乎起了什麼變化,明軍前陣的武卒正在向著左右兩方急速的退去,就如同波開浪裂一般。
孫堅心中陡然一緊,一瞬間他的思緒彷佛又回到了當初在葵城之時的景象。
孫堅猛然踢動馬腹,座下的黃驃馬發出一聲長嘶,其速度又因此再度提高了一截,直接越過了一眾準備將他護衛在身後的親衛甲騎。
而就在這時,孫堅也終於看清楚了明軍的情況。
孫堅渾身冰寒,猶如墜入冰窟一般,面如死灰,雙手發顫,他的眼眸之中滿是絕望。
孫堅尚且如此,正在衝鋒的一眾漢軍騎軍許多人也是更為不堪,他們的眼眸之中都浮現出了驚懼之色,漢軍騎軍的沖勢甚至為一滯。
就在他們的前方,明軍武卒的軍陣向著兩側急速的退去,猶如波開浪裂一般讓出了一條道路。
兩面高大的旌旗當先而出,而在其後是無數迎風招展著的土黃色旌旗。
沉重的馬蹄叩擊在繁陽城外的曠野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數以千計的馬蹄踐踏在草地之上,猶如雷鳴般響亮。
上千名全副武裝,人馬俱配重甲的明軍騎軍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無論是戰馬,還是馬背之上的騎士,他們都被厚重而又冰冷的的甲胄完全的包裹了起來。
甚至於他們的臉上都佩戴著特製的鐵面,一桿桿長槍平舉,無數寒芒閃爍。
負羽飛揚,旌旗招展,尖銳的鳴叫聲此起彼伏,長鳴不息。
那刺耳的尖鳴聲狠狠的刺入了孫堅的腦海之中,勾起了他曾經痛苦的回憶。
曾經相似的場景再度出現在了孫堅的眼前,就在葵城之戰之時,他帶領著的漢軍騎軍出戰,正是被黃巾軍的重騎所衝垮,只差一點便飲恨沙場,馬革裹屍。
馬蹄翻騰,黝黑的淤泥和清脆的碎草在其下翻騰。
泥點飛濺,水花四起,但是這一切,都沒有能夠阻擋明軍重騎前進的腳步。
馬超和龐德兩人一左一右,各執長槍,身先士卒,衝鋒在前。
身後上千餘名明軍的重騎緊隨其後。
狂風從耳旁呼嘯,大地正如潮水一般向後倒退!
「咻——————」
一聲怪異的哨音壓過了所有的戰鼓聲,也壓過了所有的哨音。
「咚!」「咚!」「咚!」
緊接著,一陣巨大的戰鼓聲陡然從明軍的軍陣之中響起,明軍的力士終於是敲響那三十三面沉寂已久的黃天戰鼓。
黃天戰鼓渾厚的鼓聲在下一瞬間已經徹底的壓倒了漢軍的戰鼓聲。
孫堅的瞳孔微縮,一抹血色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抹血色所在地方,正是承載著許安的那輛望桿車,那正是指揮所用的「血旗」!
而此前響起的哨音正是明軍的長鳴哨……
「萬勝!!!」
山呼海嘯一般的喊殺聲驟然響起,明軍本來如同龜甲一般的陣型瞬間解體。
前陣手持著塔盾的明軍武卒挺盾出擊,無數頭戴著黃巾明軍甲士手持著長槍,高呼萬勝而出!
「同道們!」
一名頭戴著黃巾的符祝躍眾而出,高舉著手中的兵刃,怒聲呼喝道。
「解放天下的時刻已經到來,前進!」
「前進!」
先是明軍的前陣的數千名武卒與銳士爆發出了震天的吼聲,而後越來越多的明軍軍卒發出了自己的怒吼,到最後怒吼聲從三萬餘名明軍軍卒的口中發出。
繁陽城外,所有的明軍同時邁開了自己的腳步,向著前方義無反顧的衝鋒而去。
明軍左右兩翼的騎軍已經提起了馬速,向著漢軍包夾而去。
「大明帝國萬歲!」
明軍的軍陣霎時間沸騰了起來,近兩萬餘名明軍的步卒俱是一併向前。
他們握緊了刀盾,舉起手中的長槍,扛起戟戈,在鼓哨聲之中,猶如疾風浪濤一般向著漢軍的軍陣猛然席捲而去。
夫戰,勇氣也。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許安之所以讓漢軍先攻,不僅僅是因為防守佔據的優勢更大,他等的便是這一刻。
等的便是漢軍三次進攻不下,三通鼓落下的那一刻。
此前明軍的戰意早已經是被他的宣講所鼓舞了起來,達到了巔峰,但是那個時候,許安依靠著自己的威望和嚴苛的軍令將其強行了壓制了下來,讓其積壓在一眾明軍軍卒的心中。
因此一眾明軍一直是憋著一口氣。
他們都在等著許安下令的進攻的那一刻,一直在等待著。
當進攻的哨音響起之時,那一道上在所有的明軍軍卒身上的枷鎖應聲解開,這一刻所有明軍的士氣徹底攀升到了巔峰。
明軍的符祝手持著兵刃衝鋒在第一線,他們此時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在明軍之中太平道的符祝地位無比的崇高,甚至於比同級的軍官地位還高。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符祝的身份,代表著太平道,同時教育軍中的人識字斷文,是他們的老師。
更因為,在戰場之上太平道的符祝總是衝鋒在一線,他們從來不會畏懼不前。
孫堅面如死灰,眼前的發生的一切,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戰意。
漢軍騎軍的衝鋒也不由自主的放緩了下來,他們感到了畏懼,他們感到了恐慌,他們都清楚,他們毫無勝算……
「萬勝!」
戰陣之上由不得任何人多想。
上千餘名明軍的重騎已經衝鋒而至,無數短兵自明軍的騎陣之中飛掠而出,狠狠的砸向漢軍的軍陣。
而與之相對應的,只有漢軍陣中稀稀拉拉的反擊。
漢軍的騎陣最前方也是重甲騎兵,那些短兵砸在他們的身上雖然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但是仍然是對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威武!」
在最後的時刻,一眾漢軍也是鼓起了最後的勇氣,他們伏低了各自的身軀,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向著前方直衝而去。
他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唯有迎敵而上。
冰冷的蹄鐵無情的踐踏著大地的,馬蹄聲如雷鳴一般響亮。
兩軍陣前,洶湧的黃潮和赤潮猛然碰撞在一起,血浪翻滾,腥風浮現。
喊殺聲、撞擊聲、呼喝聲、哀嚎聲、兵刃碰撞聲,無數的聲音在霎時間全都交織在一起。
死亡的喪鐘已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