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公孫度
大明曆三年(196年),五月上旬。
扶餘國東部邊境,天氣正在逐漸轉暖,但是氣候仍然還是十分寒冷,需要穿上裘衣保暖禦寒。
破敗不堪的道路之上,還有不少殘存的積雪。
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一隊騎兵從上飛馳而過,泥點四散,雪花揚起。
而就在那隊騎兵的身後不遠處,無數衣著各異,各執兵刃的騎軍正順著這條道路緩緩向前。
「吁————」
公孫度輕喝一聲,拉住了韁繩,座下的戰馬昂起馬頭,止住了前行的腳步,身後一眾騎卒也是一起止步。
看著道路之上正在慢慢行進之中的扶餘國士兵,公孫度心中微微搖了搖頭,從行軍的速度還有情況其實就可以看出一支軍隊的強弱了。
這些扶餘國士兵行軍散漫,速度極慢,戰力孱弱的更是過分,難怪和鮮卑人、烏桓人作戰的時候一次都沒有戰勝,就是挹婁也經常犯邊入侵。
這一次出兵是許安發給他的密令,讓他隨便找尋一個借口,徵調高句麗和夫余兩國。
以其兩國軍隊為主,起兵討伐挹婁、沃沮兩部,讓他領遼州兵作為監軍,坐觀虎鬥。
等到削弱了高句麗和夫余兩國,攻下挹婁、沃沮兩地之後,然後將高句麗和夫余兩國吞併。
將原本屬於高句麗和沃沮的地盤劃歸為遼州的疆域,在夫余和挹婁兩地設為遠東行省。
公孫度沒有抗命,而且還很快的做出了反應,他隨便找尋了幾個借口,便直接派遣使者前往扶余和高句麗兩國的首都要求其派遣軍兵,征討挹婁、沃沮兩國。
理由很簡單,挹婁國經常襲擾扶餘國,而扶餘國是大明的屬國,進攻扶余就是挑釁大明。
沃沮國國力比起挹婁國要弱的多,一直遭受著高句麗和挹婁國的侵擾,不過沃沮國卻並非是什麼小白兔。
在之前公孫度還沒有到達遼東郡之前,沃沮國其實一直沒有停下襲擾樂浪郡,趁著遼東空虛劫掠了許多地方。
直到後面公孫度到來遼東之後,收取了樂浪郡、玄菟郡,使得扶余和高句麗兩國臣服,沃沮國這才停止了對於樂浪郡的襲擾,這一次進攻沃沮國也是出師有名。
公孫度對於許安的詔令沒並沒有排斥,眼下天下大勢在於明庭,公孫度看的很清楚。
不說前不久許安帶領大軍東出箕關,一戰擊敗漢軍北伐主力,六路並進,盡收河北冀、青、幽三州之地。
就說饒樂水明軍大敗鮮卑,陣斬鮮卑單于騫曼,威震北疆,於北地設下三省。
這樣的壯舉就是曾經的秦皇漢武都是沒有能夠做到。
明軍的騎軍縱橫草原,無人可擋,明軍已經將他們的旌旗已經插滿了北疆和西域的每一處角落。
明庭在原本東中兩部鮮卑的故地設下了行省之後,明軍在呂布的帶領之下奉許安的命令,挾著大勝之威繼續北上。
其目的便是要威懾丁零、堅昆、呼揭三部,炫耀武力,使其熄滅侵擾新設行省的意願。
畢竟曾經的漢帝國也曾遠征漠北,封狼居胥,飲馬瀚海,擊敗了當時如日中天的匈奴。
使得匈奴分裂為兩部,南匈奴選擇歸附漢帝國,而北匈奴則選擇向西遠遁。
而當時的北匈奴向西逃竄之後,漢帝國的選擇是繼續派遣大軍追擊北匈奴,而沒有去理會匈奴的故地。
鮮卑以前其實是受匈奴管轄的,後來匈奴勢力逐漸衰弱之後,鮮卑人就在匈奴的故地之上逐漸發展壯大。
直到檀石槐時期,鮮卑也徹底達到了鼎盛。
只是這鼎盛的時期卻沒有長久的持續。
呂布帶領驍騎營奉命北巡,就是在宣示主權。
明軍在饒樂水的大勝借著鮮卑的敗兵傳言了出去,也自然是傳言到丁零、呼揭、堅昆三部。
昔日漠北霸主鮮卑的兵敗,使得丁零、呼揭、堅昆三部惶恐不已。
呂布帶領驍騎營在三部巡遊了一遍,同時召見丁零、呼揭、堅昆三部統領,以宣示權威,耀兵揚武。
丁零、呼揭兩部選擇了俯首稱臣,堅昆不願稱臣,但是也表示不會進攻北疆行省。
本來許安給呂布的命令是炫耀武力,使其不敢犯邊即可,呂布一開始也是這個想法,丁零、呼揭兩部的臣服,呂布卻是又動了別樣的心思。
呂布領驍騎營三千,同時徵調了丁零、呼揭共計四萬騎軍進攻堅昆。
堅昆王恐慌不已,不過有人通風報信,他也得知了呂布麾下只有三千直屬騎軍,於是他派人秘密去聯絡呼揭王,想要呼揭王和其一起對抗呂布,將呂布和其麾下的驍騎營永遠留在北疆。
在堅昆王想來,他們所處的地方距離明庭實在是太遠了,明軍在北地的軍隊一定極為有限。
堅昆王野心很大,他想要佔據鮮卑的故地,想要繼承鮮卑遺留下來的一切……
只是這一切卻是沒有能夠瞞過呂布的眼睛,或則是說瞞過驍騎營哨探的眼睛。
就在密謀之時,呂布帶領親衛直接沖入呼揭部駐紮之地,沿途沒有呼揭部的士兵敢上前阻攔。
呂布一路急行,當他趕到呼揭王大帳之時,堅昆的使者正匆匆逃出營帳。
呂布將堅昆的使者當場格殺,呼揭部無一人敢上前與之言語,更別提阻攔,呼揭王最終跪地請罪。
隨後呂布帶領驍騎營並呼揭、丁零兩部騎軍,一舉擊潰了堅昆部,陣斬堅昆王,盡屠堅昆王庭。
丁零、呼揭兩部之王匍匐請封,堅昆殘部歸降,除去丁零、呼揭、堅昆三部之外,許多小部族也紛紛上書附庸,想要請求保護。
戰後,呂布上表設安北都護府,封丁零、呼揭兩王為歸義侯。
於是許安詔令天下,於丁零、呼揭、堅昆三部舊地設安北都護府,封丁零、呼揭兩王為侯,其餘大小部落按照規模依照西域都護府下官職分配,各自守衛,並設立邊市,允許一定的交易。
在北疆發生的這些事情堪稱玄幻,雖然是親耳聽到的消息,官方也發了通報,但是還是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這種事情自然不會作假,畢竟設都護府的話,那麼必須要派遣官員過去,一查便知。
短短數年的時間,公孫度已經是有些看不明白這個世界了。
現在的明庭和當初漢帝國最為鼎盛之時期,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同當年漢庭的使者出使任何國家都是一幅居高臨下的態度,如今明庭的使者的態度還要更勝一籌。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反應,畢竟如今這個天下,還真沒有哪個國家能夠戰勝明軍。
公孫度看的出來許安的想法,許安北遷中國之民,徵召鮮卑南遷,就是想要徹底將北疆之土變為中國之土。
只是許安這樣做,在北地設下行省,是從未有人嘗試過的先例,沒有人知道結果會如何,公孫度也不知道。
或許北地最終還是會被其他的部族奪回,又獲取北地的行省會因為中央的衰落而生出異心,畢竟天高水遠,實在是鞭長莫及。
這些事情沒有人知道會不會發生。
但是有一點公孫度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許安只要仍然是明國的道君,那麼如今明軍佔領的疆域便沒有人敢生出異心。
只是……
在時間面前,再偉大的人也無逆轉之力。
檀石槐帶領著鮮卑走向了鼎盛,但是卻敗給了時間。
昔日的秦皇,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一統天下。
昔日的漢武,北逐匈奴,南征諸夷,連通西域,但是都沒有逃過時間的制裁。
人亡國衰……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這天下,沒有人可以長生不老……
公孫度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握著韁繩的手。
多年以來的戎馬生涯,讓他手上的老繭越發的厚重,他也已經不再年輕了,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再過幾年,他也要到天命之年了。
那些陳年舊疾正慢慢的影響著他的身體,甚至消磨著他的雄心。
遙想當初,他被徐榮舉薦,剛剛抵達遼東擔任太守之時,何等的意氣風發。
北降扶余,東征高句麗,西伐烏桓,渡河擊青州,連戰連捷。
只可惜青州最後也是佔據了東萊郡,再沒辦法擴大疆域,而想要向南擴張,但是幽州軍佔據地形優勢,使得他只佔據了遼西郡的東部地帶便無法再前進半步。
挹婁、沃沮還有三韓所佔據的地方都是苦寒之地,他治下也沒有那麼多的民眾,財政也陷入了僵局。
看不到出路,沒有未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做一個遼東王罷了。
一開始他和許安也只是合作,抱著利用的想法。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許安,居然真的可以倚仗著并州一地,帶領著太平道崛起,甚至發展到如今這樣的規模,建立起如此龐大而又強盛的帝國。
聽聞著西域、北疆、中原、海東不斷傳來各種新消息。
公孫度心中的雄心也重新復甦了些許。
遼東王,他當過。
如今雖然不是遼東王了,但是現在他是遼東巡撫,也被拜將封侯。
不過這開疆拓土的功績,名留青史的榮耀,他卻是也想要爭上一爭。
若是自己能夠擊敗挹婁、沃沮,完成許安的命令,將東北之地變成大明的疆土,那麼史書之上恐怕他也能夠單獨立上一傳……
公孫度偏頭看向身旁,就在他的身旁,一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手執著馬鞭,他的裝扮和周圍其他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著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並非是公孫度麾下的軍卒,而是夫余國的繼承人簡位居。
扶餘國主尉仇台年事已高,所以這一次出兵作戰,是簡位居領兵協助。
尉仇台不敢忤逆公孫度的命令,他再清楚公孫度不過,若是不順從公孫度的心意,只怕整個扶餘國都要遭受滅頂之災,因此公孫度到達遼東后不久,尉仇台立即上表主動臣服。
當初公孫度到遼東不久,州內的李敏曾經是河內太守,尉仇台也認識他。
但是當時公孫度想要強行徵辟他,但李敏又不喜歡公孫度的所作所為,又惟恐公孫度加害自己,於是帶領全家遷居到了一處海島。
公孫度得知后,大為惱怒,掘開李敏父親的墳墓,打開棺材焚燒屍體,又誅滅了李氏宗族,甚至還派出船隊遠洋去找尋李敏。
州內不肯服從公孫度的豪強世家皆公孫度誅滅,所夷滅百餘家,郡中震慄。
高句麗當初想要反抗公孫度,被公孫瓚以雷霆手段擊敗,從此不敢反抗半分。
見到公孫度目光掃來,簡位居也不敢自持身份,立即是躬身低頭,甚至不敢直視公孫度的眼睛,全然沒有一國繼承人的威嚴。
公孫度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殺意,不過他很好的隱藏了下來,簡位居低垂著頭,自然也是沒有看到公孫度眼眸之中一閃而過的殺意。
尉仇台已經老了,老的都已經快要走不動路了,沒有幾年的活頭了,膝下的子嗣也沒有幾個像樣的,簡位居的兒子也是一群廢物。
簡位居如果死了,扶餘國內的其餘幾個繼承人恐怕自己都要打起來。
至於高句麗,順手滅了便是,只要等到高句麗國的軍隊殺入沃沮國中,趁機殺入國內空虛的高句麗國內即可……
「子義。」
心思轉動,公孫度驅馬向一側走了幾步,招手道。
「末將在。」
太史慈輕挾馬腹,乾脆利落的應了一聲,牽引著戰馬走到了公孫度的旁側。
他從營州回來之後,被公孫度徵召為從事,便一直跟隨著公孫度,公孫度之後轉投明庭,因為公孫度的極力挽留,所以他並沒有辭官歸去。
公孫度壓低了些聲音,向著太史慈吩咐了幾句。
簡位居此時已經抬起了頭,他看到公孫度和太史慈似乎是在說著什麼。
公孫度和太史慈的談話沒有進行多久,太史慈很快便領命離去,簡位居注意到,太史慈從公孫度的手中接過了一枚虎符模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