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鬼妝(四)
男人吞了吞口水,看的出啦他很緊張,先是拉著我走到院子裏背著女兒,又不放心的拉上了院門,這才跟我講起事情的經過來。
他本來是因為工作變動才帶著一家人搬到鎮上,算起來也有五年多了,偶爾也會有聽到一些關於奇怪的節日消息,他也沒細打聽,畢竟是風俗嘛,為了不嚇到家人,他也就沒跟家裏人解釋過這奇怪的節日。
鬼妝節前一天,他下了班,跟妻子說了一聲,打算去鎮上一家小飯店小飲幾杯,正走到門口,忽然聽到飯店老板正推著什麽人往門外走,邊走還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麽:
“臭要飯的,快滾,再來我店裏討飯,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老板推搡著乞丐,把他推出了門外,男人走了過去,地上的乞丐看起來淒慘的很,身上滾滿了泥巴,臉頰消瘦,戴著一頂帽子,淩亂的長發遮住了眼睛。
男人心生憐憫,走過去拉起乞丐,拽著他進了店裏,點了一些酒菜,示意乞丐可以一起吃。
乞丐興奮的搓著手,迫不及待的開始吃起東西來,嘴裏塞的滿滿當當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那些菜吞了下去。
吃了一會兒,男人坐在那裏慢慢的飲著酒,還給乞丐倒了一杯,乞丐端起酒杯,衝著男人笑了笑說到:“你不是本地人吧。”
“對,我是五年前搬過來的,你怎麽知道?”
乞丐一口悶下杯子中的酒,這才抬起頭,臉上掛著一種不知是憐憫還是恐懼的表情,緩緩地開口道:“這鎮子的本地人是沒有你這麽好心的人了,他們連挖自己親人的墳這種事都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麽事幹不出來。”
頓了頓,他接著說到:“不過沒關係,反正他們都要死了,快了,快了,我全都看見了。”
“什麽?誰快要死了?”
“所有人,我全都看見了,那天我在街邊睡覺,看到王婆大半夜的騎著車子不知道往哪裏去。”
“王婆?是住在我家隔壁的王婆嗎?”
“你不要打斷我!讓我說完啊!”乞丐突然激動的站了起來衝著男人大喊到,臉上寫滿了壓抑不住的恐懼。
“好好,不打斷你,你接著說。”
“那天晚上,我跟著王婆,一路走到了墳場那裏,我看著王婆下車遞給老梆子一些酒菜,心裏正奇怪呢,老梆子接了酒菜進去,過了好大一會兒,王婆才又過來,轉進了墳地裏。”
“我好奇啊,就跟在王婆後麵一起進去了,她進去就開始把墳掘開,一開棺材,嘿呦那個味道啊,我離了好幾米遠,還是臭的要命,王婆把那具屍體搬出來,都快爛完了,她拖著那屍體放到了車上……”
飯店肥肥的老板娘湊過來津津有味的聽著,聽到這裏,老板娘突然就起身破口大罵:“好啊,原來是這老家夥偷了屍體,老公,老公!快出來,咱叫上全鎮的人去堵她家門口去。”
乞丐氣的滿臉通紅,拚命的拍著桌子:“等一下等一下,別鬧,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真是火大!”
男人在一旁說道:“那就說唄,王婆把屍體搬到哪裏了?”老板娘也是趕緊去拎了瓶啤酒過來,“啪”的擺在桌上:
“說吧。”
乞丐看著啤酒咽了咽口水,不慌不忙的倒了一杯喝下去,這才說到:“我見王婆把屍體搬上車以後啊,沒有離開,又找來找去的挑著刨開一個墳,後來車上都拉的滿當當的了,她才停手,騎著車往深山裏去了。”
“那會兒我跟著一路走過去,老梆子已經睡的跟豬一樣了,我就隻跟著王婆,一路去到了山裏,不知道王婆怎麽拐的,突然就去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說到這,乞丐的臉上又浮現出了最初的恐懼:“那是一個水潭子,岸邊全都是奇怪的植物,那些植物中間多的是那種動物的屍骨,王婆到了那裏,把屍體一具一具的搬下來,全部都扔到了水潭裏,後來……後來,那水潭裏就站起來好多的屍體,王婆也像是知道我的存在一樣,轉過頭來笑眯眯的盯著我。”
老板娘愣了一會兒,肥肥的臉上突然湧現出一些不健康的紅色,她指著乞丐突然就破口大罵:“臭要飯的,老娘在這不是來聽你鬼扯講故事的!”
“我沒胡說,真的,如果我胡說,就讓我出門就死在大街上!”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老板娘推搡著乞丐,又把他推出了門外:“再敢過來,就打斷你的腿!”
老板娘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男人坐在酒桌前麵,突然開口問到:“聽說王婆有個女兒,在外地工作?”
老板娘本來陰沉的臉色突然就變得奇怪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捧著肚子發出一陣笑聲:“誰告訴你的?在外地工作?哈哈哈哈,,實在太逗了,王婆的女兒啊,早就死了,而且啊,還是個變態,要我說,死了也不可惜……”
那會鎮上的小學裏,王婆的女兒張紅,是鎮上的一個音樂老師,聲音好聽,人又溫柔,鎮子上的小孩子和大人都挺喜歡她的,除了一點,她長的有點像男人。
有一天學校下了課,張紅回到家裏,關好門窗,拉了窗簾,在房間裏換衣服,她沒注意到,乞丐偷偷的蹲在窗戶下麵,窗簾也沒有完全拉住。
衣服一件一件的減少,乞丐也越來越興奮,忽然,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住的呢喃著,過了一會兒,乞丐飛奔著跑開了。
第二天,張紅正給學生上課,突然一個男孩舉起手來:“老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你問吧。”
“老師你其實是男的對嗎?”
張紅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學校裏麵出來的了,隻是隱約記得她在課堂上失了態,她連手都在抖,又怎麽教那些學生上課,她也沒有管那些學生在底下的爭吵,反正,不管怎麽樣都無所謂了不是嗎?
張紅走到自家樓底下,一堆人圍在那裏,乞丐正在中間大聲的說著什麽,張紅小心翼翼的湊過去聽了聽,聲音隱隱約約的傳過來:
“真的,我真的看見了,她下麵,,是帶把的!”
張紅默默的走過去,人群一下子沒了聲音,隻是個個拚命的盯著她,灼熱的目光像是要看透她的衣服一樣。
人群轉移到了她的背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些聲音透著風傳過來:
“呸,真不要臉,明明是個男人,非要穿裙子。”
“就是就是,說不定是心裏變態呢!”
“真惡心,滾吧,我才不要和變態住在一個鎮子上。”
“活著幹嘛?去死好了。”
“……”
張紅回到家,晚飯都沒有吃,隻是躲進屋裏反鎖了房門,王婆過來敲門她也不開,半夜裏,她的房間裏傳來一陣壓抑著的低沉的哭泣聲,王婆擔心的的過去敲門,哭聲就停了下來,王婆沒了辦法,隻能歎了口氣回去了…
第二天,張紅悄悄的繞了路去學校,剛走到一個拐角,就聽到學校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退學,不讀了!”
“怎麽會有這種老師!不男不女的怎麽教書?”
“趕緊把這老師開除!不然我們就退學!”
眾人站在學校門口,手裏抄著各種工具,邊說邊不住的拍打著學校的鐵門,學校的領導無奈的勸導著:“各位放心,這種老師我們肯定開除,放心,放心。”
“我們還要把她趕出鎮子,怎麽能讓這種人一直到鎮子裏住著。”
“對,把她趕出鎮子!”
天陰沉沉的,轟隆隆的下起雨來,兩個女人站在門口,親人的屍骨已經被取了出來,一個女人問另一個女人:“這是你爸吧,今年的鬼妝節打算讓他穿什麽衣服?”
“嘿,我今年玩個花樣,我呀,給他穿個裙子!”
“哈哈,你花樣還挺多的嘛。”
“……”
張紅默默的蹲坐在街角,雨淅淅瀝瀝的澆灌在她身上。
張紅回到了家,仍舊是一言不發的把自己鎖進房間,王婆敲門她也不開,王婆隻好在門口放了吃的,回去了房間。
晚上,張紅的房間又是一陣低沉的哭泣聲,王婆擔心女兒,走到女兒的房間,就聽到女兒房間中傳來一陣壓抑著哭腔的聲音:“憑什麽……憑什麽連那些死人都可以穿裙子,我就不能穿裙子!為什麽我會來到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
王婆沒有說話,隻是佝僂著腰抹著眼淚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早上,王婆起來過去女兒房間叫女兒,走到客廳,卻驚恐的發現女兒吊死在了客廳的吊扇上,她麵目猙獰,穿著她生前最喜歡的紅裙子,那吊扇已經被張紅綴的漏出了一大截,王婆哭喊著跑了過去…
屋子外麵,七年一度的鬼妝節正如火如荼的開展,鎮子上的人都興高采烈的抱著精心打扮的屍骨,在大街上走著……
老板娘不屑的撇撇嘴,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說起來這事雖然過了蠻久的,但當時鬧的也挺大的。”
她吐了口吐沫,這才掛著輕蔑的表情說到:“要我說,這事鎮上的人確實都有責任,但是,她一個男人,整天穿個女人的衣服,那大家說她兩句又怎麽了,隻不過是背後議論了幾句而已,她就自殺了,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男人看著老板娘不屑的神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默默的吃完了剩下的菜,結了賬出了飯店。
一陣風吹過來,男人縮了縮自己的胳膊,把衣服拉緊了一些,就在這時,一股微弱的聲音傳到了男人的耳朵裏:“救命,救命………”
男人四下找著,忽然看到乞丐倒在一個拐角處,正伸出手不住的喊著救命,身後的黑暗處仿佛有什麽猛獸在拖著他一樣。
男人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啊!一具具的屍體趴在乞丐的身上,正不住的撕咬著乞丐!乞丐的身上已經鮮血淋漓,卻還是拚命的哀嚎著!
那些屍體突然扒開乞丐的嘴巴,拉出了他的舌頭,一具屍體伸出手,猛地用力,乞丐的哀嚎就停了下來,男人的身上,濺上了一身腥臭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