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當時明月在
古代遺跡的廁所，雖然有些小，但還算幹淨，也有機關，能衝洗。
到了之後，楊長安默默走了出去。
洗手間的門，緩緩關上。
一片黑暗之中，楊長安索性閉上了眼睛，閉眼之後，他訝然發現他的心境竟然有了進步，六感更是成倍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比如嗅覺。
他現在就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很淡，很好聞的清香層層包圍，像是跌進了花海。
楊長安忽然有些鼻酸，這種感覺，他也曾有過，可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看到了那個明媚的少女，小樹林裏他們相互擁抱，一縷縷發香滋潤心田。
月色很美，風也溫柔。
他從沒想過，初戀的香味，會通過這樣一種方式尋回。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從無窮遠的天邊傳來，楊長安忽的停下腳步，怔怔地站在窗前，仰首凝望天際。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心裏的雜念千絲萬縷，像野草一樣蔓延開來。
突然，楊長安的腦海裏響起了一個月前自己說過的話。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腳步沉重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陣摸索後，端著蠟燭，提著簡易藥箱，楊長安再次往隔壁房間走去。
“蘇如是最怕黑了，沒有光，會很麻煩的。”
“她現在又受了傷，行動不便，估計今天還沒吃飯呢，肯定餓壞了。”
“看在她是自己雇主的份上，我不能坐視不理。”
楊長安邊走邊想，已然來到門前，敲了兩下。
不知為何，他的心跳居然有些反常，門應聲而開，他說道：“我會一點醫術，你的腳還好麽？”
蘇如是眉頭緊鎖，聲音有些冷淡：“不用了。”
楊長安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卻一閃身，進了房間，道：“我看一看，要是不好好處理，會有後遺症的。”
蘇如是坐在床上，雙手環抱膝蓋，長長的頭發披散而下，頭埋的很低，有些僵硬的說道：“你不用管我。”
聽到這五個字，楊長安怔了一下。
很難想象，他會從蘇如是的口中聽到這句話。
“你不用管我”這句話，隻有前女友對他說過，明顯是氣話啊，聽起來還有一絲撒嬌的意味，關係不到一定程度，女生是不可能對一個男人說的。
至少，楊長安沒辦法想象，能為了一句話，一個月不說話，不碰麵的蘇如是，嘴裏居然會說出撒嬌的話來。
驚訝是一瞬間的事情。
隨機而來的，是有些不開心，好心幫他處理傷口，她卻這樣不講情麵，好心當做驢肝肺。
可他又轉念一想，自己當初似乎就是做了這樣的事情。
她救了自己，悉心照料，還給自己做早餐，卻被自己說了一頓，還要撇清關係。
也難怪蘇如是這樣一個理性的人，都會生氣，一個月沒理他。
“一報還一報。”
再怎麽說，蘇如是也是他的雇主，兩人在島上相依為命，他不可能真的掉頭就走。
楊長安反手，將門關上，發出砰的撞擊聲，人卻沒動。
窗外的雨聲，一點點清晰，她頭埋得很低的，以為楊長安真的走了，突然抓起一個枕頭，用力的砸了出去。
“混蛋！”
接著，肩膀聳動，不一會，房間內充滿了低低的抽泣聲。
“……”
楊長安完全沒有想到，蘇如是這樣驕傲的人居然會哭。
哪怕是在遊輪上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又看到楊長安被五大宗師圍攻，瀕臨絕境的情況下，蘇如是近乎失聲，可她沒哭。
在楊長安的印象裏，她一次都沒有哭過，可現在她卻哭了。
成年人的崩潰都在一瞬間。
看著蘇如是在自己麵前哭泣，楊長安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這一個月來，他從不和蘇如是接觸，最大的原因是為了保持心境，為了修行。
可是在第四天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對他來說，現在修行沒用，最重要的是化凡。
既然化凡，就要用凡人的方式去處理問題。
凡人碰到這樣的情況，應該怎麽解決問題？
楊長安不知道。
他已經脫離凡塵很久了，所以選擇了將錯就錯。
他沒有刻意去做什麽，去彌補什麽，一切順其自然。
在一個星期之後，蘇如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楊長安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她像是有意逼他低頭認輸，跟他較勁一樣，從不主動和他接觸，就這樣兩人相處了一個月。
他相信，要不是今天這場暴風雨，兩人一定會老死不相往來。
從這一點就看得出來，楊長安的評價沒有錯，蘇如是確實是個倔強女孩。
楊長安知道這並不是死亡絕地，所以他能用相對輕鬆的心態，來化凡修行。
可蘇如是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而現在還和他處於一種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她該多無助，多煎熬。
現在，既倔強又驕傲的蘇如是，居然在他麵前哭了，楊長安有些無所適從。
其實想明白了也不奇怪，一個二十歲的女孩，深陷絕地，沒有網絡，沒有電，唯一的依靠還處於冷戰的狀態。
好不容易，想出來散散心，又獨自被困在暴風雨裏六個小時，在暗無天日的原始森林裏擔驚受怕，沒有當場崩潰已經算是心理素質極佳了。
楊長安聽著他的哭聲，有些不是滋味，咳了一下，輕聲說道：“不哭，我在這。”
聽到這句話，蘇如是一直聳動的肩膀一下子僵住了，忽的抬起頭來，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水，秀氣的鼻子此刻紅彤彤的，用一種又驚又羞的目光，看著他。
楊長安默默將蠟燭點上，臥室裏終於有了些許暖意，又從小藥箱裏，取出草藥，說道：“我先看看一下你的腳，看有沒有發炎，如果傷到骨頭的話，就不好處理了。”
說著，他溫柔地蹲下身子，就要去抓她的腳。
蘇如是腳被抓住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眼前不是在做夢，而是現實中真實發生的事情，又羞又好奇地問道：“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不是說要保持距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