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簪子
“歸墟之地,能夠埋葬我的執念?”藍衣白發的少年,站在窗前,聲音喑啞。
青桐站在自己的父親的身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他沒有跟著父君,在凡間待過,自然也不清楚,自己父親的執念,究竟是什麽。
可那個人,那個素衣的女子,明顯是和雪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的女子,在聽了自己的名字之後,便說出了這樣的話。
自己的名字,不太妥當嗎?
青桐第一次有了這樣的認知。
“父君,我的名字,是有什麽其他的特別的含義嗎?烈焰之桐,是什麽意思?”
少年低聲問道。
藍衣白發的神君,不著痕跡地回避了這個問題,淡聲道:“你回來的時候,那個人,便等在羅浮山裏?”
“是呀,”青桐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說辭,又說道,“那人布下的結界,十分地厲害。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語氣溫和,不像是九重天上的人。”
“素白的衣裳?”羅浮神君揉了揉眉心。
素白的衣裳,一直都是雪閣的標配。這是大家誰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既然說出了歸墟之地的話,那麽,一定不是她。
那麽,會是誰呢?
羅浮神君感到頭痛。
或許,自己真的忽略了什麽。忽略的,到底是什麽呢?
他也不太清楚了。
“像是和雪閣有舊的人,具體的,孩兒便不知道了。”青桐誠實地回答道。
和雪閣有舊的人?
那些和雪閣有舊的人,不都是,死了嗎?
雪後的那兩個雲遊的散仙徒弟,犯不著和自己,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罷了。
“這件事情,不要對你的母親提起。”藍衣白發的男子,語氣清淡。
“所以父君,烈焰之桐,到底是什麽意思?”藍衣黑發的少年,眼底有過真切的執著。
這樣的執著的光芒,像極了少年時代的自己。
“哪有什麽特別的含義,不過是因為你母親,出自梧桐穀,便隨了青字輩,取了個這樣的名兒。”羅浮神君語氣淡然。
打死他,也不會告訴兒子真相的。
很久以前,他住的房子的窗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
那個素衣的女子,曾經站在梧桐樹下,與自己看著那遠天的夕陽,笑著對自己說:“以後我們的孩子,就叫青桐吧!烈焰之桐,生生不息。”
那是他一生,最為歡樂的時光。即便他知道,那是他偷來的一段時光,他也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是啊,自己的執念,早已被埋葬在了歸墟之地呀!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他懶得去深究了。
活著,總要有點念想的。
不是嗎?
青鸞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心裏的那個影子。可她,選擇了坦然地接受。
他深知,對青鸞,實在是不公。可是,有的人,她在你的生命之中的出場順序的不同,便意味著不同的分量。
他不愛青鸞嗎?
當然沒有。
隻是心底的那一抹執念,沒有辦法,放下。即便放下,心底的那種執念之火,還是沒有辦法熄滅。
如今的他,有家有室,還有孩子,被三界的眾神們,客客氣氣地,叫上一聲“羅浮神君”。可他,也有他的落寞。
他會好好珍惜,好好愛著青鸞,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
那心底的執念,便讓它,在心底,一直燃燒著,燃燒著,直到自己的生命的盡頭。
“我要去一趟無妄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羅浮忽而出聲問道。
少年的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怎麽這麽突然,要去無妄海呢?父君去找蒼梧神君,難道,不是因為陵光將軍的舉止,不太妥當嗎?眼下,解決那隻狐狸的事情,難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嗎?
怎麽突然,要到無妄海去?
“無妄海,似乎有異動。我答應了蒼梧神君,要過去看看。”藍衣白發的男子,語氣平穩,回應著自己的兒子的不解。
“母親,不跟我們一起去嗎?”少年眼底,交織著疑惑和好奇。
“就快要到了雪後和真皇陛下的大祭禮了。你母親留下來,幫著淩霄殿和雪閣處理一些事情。”羅浮神君言簡意賅地解釋著。
“現在就走嗎?”青桐問道。
隱隱約約的,少年敏銳地感覺到了,雖然吧,父君不說,但是他隱隱約約地覺得,內心中的執念,或許,和另一個女人有關。
他忽而想要見見母親。
“你還有什麽事兒嗎?”藍衣白發的男子,出聲問道。
“母親去哪兒了?”少年問道。
羅浮笑道:“你母親還在梧桐穀呢!見了你母親,咱們就出發吧!”
“父君不和我一道去嗎?”少年問道。
羅浮忽而有些迷惘。自己的這個兒子,自小聰穎,這樣問自己,是什麽意思呢?
“我才剛從梧桐穀回來呢!”羅浮不鹹不淡說道。
“哦,父君,那孩兒先去一趟梧桐穀。”藍衣黑發的少年說完,便轉身走了。
羅浮站在空空蕩蕩的屋子裏,歎了口氣。
他覺得,他早已經忘記了那段執念。隻要沒有旁的人提起,他是決計不會輕易地去想起的。
一旦被別人提起,便是潰不成軍。
他走了兩步,忽而,發現了腳底,似乎有什麽東西。
他退開兩步,低頭彎腰一看,便見到了一個海棠花的簪子。瑩白的白玉,雕刻而成的一叢潔白的海棠花。海棠花的下麵,伸出了一截綠色的樹枝,似乎是深海裏的碧玉,做成的。
這樣的通透的質地,這樣的精致的紋路,還有這樣的風格——一定不會是青鸞的。青鸞喜歡待著桃木的簪子。玉質的簪子,從未見她戴過。
所以,這一枚簪子,便是那一位故人留下的?
海棠花的簪子?
他在腦海裏搜了一整圈,也沒有找到一個與這枚簪子的氣質相符的人。
罷了,把這枚簪子,放在這屋子裏吧!聽青桐的語氣,似乎還是個來頭不小的故人。可惜自己,並不認得的。
或許,過些時候,這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故人,便悄悄兒地把簪子拿回去了。
他沒有多想,便將簪子,放在了屋子裏的博古架上。
放好了簪子,他覺得心裏頭,忽而有些煩躁。出了大殿,便開始在這羅浮山上亂逛了起來。
很久,沒有好好看過,羅浮山的景色了呢!
羅浮一麵走著,一麵等待著自己的兒子,將那一枚漂亮的海棠花簪子,拋卻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