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咳血
自從那日去了往生湖,見到了那樣的一枚金簪之後,汀藍便一直心神不寧。
從前心裏最敬重的人,一夕之間,變成了一枚金簪子,無論如何,都是令人短時間內難以接受的。
她待在房間裏練習心法的時候,雪憶過來串門子。
“小殿下,你的本體是什麽?”她略有幾分失神地問道。
雪憶踮起腳尖,撫摸著汀藍的額頭,道:“師妹,你怎麽了?”
“我也沒怎麽。”汀藍語氣淡淡的。
雪憶瞪大了眼睛,看著汀藍,道:“可是你今天已經第八次問我這個問題了!”
“是嗎?”汀藍有些不太自在,“我忘了。”
雪憶語氣溫和,溫和之中,帶著說不出的擔憂,道:“那我最後再說一次。我的本體,是雪簪花。”
汀藍聽了,喃喃道:“雪簪花啊!”
雪憶眼底滿是迷茫,不知道這個師妹,又在抽什麽風。
蒼梧山的大殿裏,就有種雪簪花。不知道為什麽,外祖母是雪彌花仙子,而母親卻是碧簪花,而自己,又變成了雪簪花。
就是覺得很奇怪。
“你知道有誰的本體,會是金簪嗎?”汀藍忽而沒頭沒腦地問道。
“金簪?”雪憶喃喃道,“金簪是死物呀,怎麽可能會修成仙體呢?”
對呀,一個死物,怎麽會修成仙體呢?
汀藍愈加地心不在焉了。
那日她在水晶棺之中,見到的,的確是一支金簪。
按道理說,死物是不可以修煉成為仙體的。
有沒有例外呢?
她不由得蹙眉。
會不會有一種方法,讓死物,也能代替從前的人活著,從而變成一種仙體呢?
直覺告訴她,一定是有的。
“就沒有例外嗎?”汀藍道。
雪憶誠懇地看了一眼小師妹,道:“這個估計得去問羅浮神君去。”
汀藍詫異地看了一眼她。
為什麽這樣的事情,要去問羅浮神君呢?她和羅浮神君,一點都不熟悉呢!
她做不到天君那樣,對著羅浮神君,一臉的信任,還叫他“叔叔”。
她也做不到,小殿下那樣的,對著神君,大大方方,自然地叫著“羅浮叔叔”。
她眼底的神君,就是神君。一貫的不食煙火,一貫的有著很遠的距離。
雪憶渾然不覺自己的話,給汀藍帶來了什麽困擾。她似乎想起了什麽,道:“我們以前不是學過上古史嗎?我記得裏麵好像說過,有的時候,死物也可以成幻——”
說到這裏,她語氣一頓,十分認真地看著汀藍,道:“師妹,那日在往生湖裏,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汀藍扶額。
小殿下實在是太聰明了。和太聰明的人在一起,有的時候,都不太能夠有自己的小秘密呀!
汀藍正頭疼著,想著要怎麽給小殿下解釋。猝不及防的,被問到了。
看著小殿下狡黠的眼睛,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模樣,從前隻覺得小殿下可愛的汀藍,第一次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雪憶一看汀藍糾結的表情,立刻便知道,肯定是有戲的。
多年來在一起生活玩耍的經驗,讓雪憶心裏有了底。
她十分順暢地布上了一個結界,笑盈盈地看著汀藍。
汀藍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道:“那日,我在水晶棺之中,看到了一枚金簪。”
雪憶聽了,眼中疑惑,道:“會不會是看錯了?”
或許,是看到的什麽幻像。
汀藍眼神惆悵,不知道要接什麽話。
“師妹,一般來說,死物修成仙體的情況,幾乎是沒有的。倒是有可能是跟著哪位修為深厚的神仙的什麽死物,耳濡目染,天長日久的,便會生成幻像。”
雪憶眼神認真。
汀藍一想起從前的時光,便覺得心情複雜。
妙音仙子,怎麽可能,會是幻像呢?
無論如何,從情感上,還是從理智上,她都是沒有辦法去接受的。
雪憶眼波一轉,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麵上的笑意,斂了幾分,道:“汀藍,你從前,是不是認識妙音仙子?”
以她的聰慧,是已經發現了什麽嗎?
汀藍抿唇,不知道該不該說。
雪憶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猶豫,笑容清亮,道:“我的好師妹,你不願意說,便不必說了。咱們這些做神仙的人,怎麽會沒有點兒秘密呢?”
汀藍看著小殿下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心底那點猶豫,不由得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她笑了笑,道:“其實,我從前,是在妙華境長大的。”
雪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來,笑道:“那你,是不是認識小師叔?”
汀藍點點頭,沒有多說。
雪憶興致勃勃的看著汀藍,似乎才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汀藍語氣平靜,說起了自己在妙華境長大的事情。
難得的,雪憶聽得十分地認真。
“你的父母是誰,你知道嗎?”雪憶忽而打斷了汀藍的話。
汀藍搖搖頭,眼底一片清明。
雪憶又道:“可是後來,你是怎麽到了海天之原的呢?”她轉念便想到,汀藍師妹在妙音仙子的祭禮上,失去的那三萬顆菩提心,不由又問道,“是不是小師叔那個時候,虧待你?”
“沒有的事。”汀藍連連說道,“妙音仙子待我如同親女,帝君怎麽可能待我不好?”
“那你在海天之原,被師尊撿到,是怎麽一回事兒?”雪憶問道。
結界之中,一藍一白的兩個身影,正十分深切地交談著。
而結界之外,雪閣的大雪,又開始簌簌落下來了。
在遙遠的宮殿裏,一身素衣的女子,正拿了花鋤,在為那一片白色的海棠花除草。
“小如,你回來之後,可不要嫌棄我,將這些花都種得不好。”白裳的女子,一麵除草,一麵念念有詞。
“已經好多年,我都沒有好好地種過花了。”她揮動著花鋤。
在將花鋤揮到半空中的時候,她忽而咳嗽了一聲。那小小的花鋤,陡然間落地。
嘴角,沁出了殷紅的血。
她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擦完血之後,看著帕子上殷紅的痕跡,一時之間,不知是喜是憂。
那暗紅色的化蝶呀,在幻境裏化為了齏粉之後,什麽時候,才會醒來呢?
接著,又是一陣令人心驚的咳嗽。她踉蹌著在花叢之中,站穩了身子。
一顆殷紅的鮮血,從她的口中,噴薄而出。
純白色的花瓣上,沾上了這殷紅的顏色,一時之間,顯得詭異而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