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滿手鮮血
早晨,柳漣同銀兒在景苑中散步閑聊,夏季漸漸要離開,溫度卻還在高漲不褪,苑裏嬌豔的花是抵著酷暑勉強撐著盛開。
“三伏已經過了吧?”柳漣說著,手在一朵嬌花上拂去,嬌嫩的花瓣鮮嫩的顏色,真是惹人憐愛。
這些日過的倒也平靜,自從柳漣一日雨下與公孫輾交手,被救後回到洛府,就再未遇上什麽事情了,洛揚跟她說,若是再這樣平靜幾日,玲瓏心中漸漸釋懷,他便將她安置在其他的屋子,好好待她。
“已過了,”說完,看向柳漣手下輕撫的花,不知那是什麽名字的,花開的紫紅的顏色,很是好看,銀兒說道,“主子,你看這花多嬌豔。”
“是啊。”
柳漣說完,不遠處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花哪有姐姐嬌豔?”
柳漣抬頭看去,玲瓏也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幾日不見今日一見,沒想到身姿比初來時更為纖細,玲瓏身著粉色衣裳,臉上的妝容也精心修過,看來是有意要來見她了。
“妹妹真是說笑了。”
“是麽。”玲瓏眨眼一笑,那種美與嬌豔確實是無人能及,可以說隻要是個人,無論是男是女,往她身旁一站都會被迷的七葷八素的。
“怎麽,妹妹不信?”柳漣又低頭看手下撫著的花朵。
銀兒一旁有些無聊,她也聽不懂這兩人到底明爭暗鬥的說的是什麽,不過,有一點她倒是很清楚,她下輩子一定要當個男的,最好是王爺這樣的,一妻一妾,美的各有千秋,一個是美的千嬌百媚豔了世人,一個是美的清麗脫俗冷傲天下。最幸福是誰,是王爺啊……
“信,姐姐說的哪敢不相信?”玲瓏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走過來,“隻是我再嬌豔也沒有姐姐好,姐姐多好,能得王爺千萬的好。”
柳漣一怔,她沒想到玲瓏直接說明話了,柳漣先以為玲瓏不過是冷嘲熱諷幾聲便會離開,若是按照這個開頭,似乎不大對。
柳漣正猜測著,聽得銀兒一句尖叫著的:“主子小心!”柳漣便看見玲瓏,一隻手藏在衣袖裏握著一把短劍。
那是把非常精致的劍,短的跟匕首一般,應該是刻意去打造的。
“你這是做什麽。”柳漣冷聲問她。
“你說我要做什麽。”玲瓏說著便笑了起來,像是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言,笑的花枝亂顫,好久之後,她又變得平靜,“當然是來殺了你,隻要你在,王爺就不可能愛我!”
“王爺一直都很在乎你,你這樣又是何必。”柳漣說的話語並不單單隻是勸言,她說的也確有她的原因,洛揚常常對她說,想要好好待她,但是洛揚又怕玲瓏不高興,便一拖再拖,洛揚常常對她說,讓她與玲瓏好生相處著,玲瓏與她不同雖是在花滿樓長大,其實也涉世未深。
這些玲瓏不知道罷了。
“別騙我了,你又知道什麽?你又知道他從前多愛我?都是你……若不是你他怎麽會對我冷漠成這樣。”她說的太過悲傷,淚水奪眶而出,那個人就是她的心病,即使不說出口,隻是想到,心都會疼,疼得淚水都不自覺的落下來,她說,“生死也都看開些,殺了你,我會讓王爺厚葬了你,每年我都會和王爺去看你的。”
“……你以為,你真的有那個本事?”柳漣輕聲說著。
玲瓏將劍刺出,柳漣閃到她身邊,手做手刀切上她手腕上的穴位,玲瓏覺得手上一陣酥麻與輕軟,握不住劍,便鬆手,聽得一道劍與地麵碰撞的聲音,她滿臉淚水說著:“殺了我吧。”
“銀兒。”柳漣喚著身旁已經看傻了的人兒道,“該回去了。”
玲瓏站在原地許久都未動,渾身顫抖,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柳漣同銀兒已經走遠了,正在她們二人快要離開的時分,柳漣聽見身後有人拾起刀往她們這裏刺來,應該是要刺她的,似乎有些偏,正在往銀兒的方向去,銀兒會是會些武功的,但是論起警覺來是不可能有柳漣的一半,她還傻傻的跟在柳漣身後。
直到柳漣突然轉身拉過她,抬手間兩枚銀針飛出,銀兒還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下一秒她才反應過來,方才玲瓏已經離她很近了,再遲些,玲瓏應該那一劍就刺穿她的心髒了。好在柳漣反應及時,拉她到一邊躲過了。
隻是……
柳漣那兩枚銀針是九毒梅花針。
針細秀如梅,毒用九種劇烈的毒混合,這九中毒並不相克,而是越發相性,因此這毒劇烈無比,無藥可解。
而這兩針全部插在了玲瓏的頸上。
都說殺人一般持刀手抵在喉處,實則不然,頸上有根經脈,為動脈,如若劃破,眨眼睛便血從中不斷留出,要不了一炷短香,數上十步必死無疑,和女子自殺時喜歡割手腕是一個道理。
而這含有劇毒的兩針紮在上麵,劇毒順著血管,隻衝心髒,如果說原來割破了頸上的動脈,十步必死,那麽這時候三步還能活著已經夠嚇人了。
所以都是一瞬間的事情——玲瓏持刀瘋了一樣想要殺了柳漣,隻是有些偏沒對準,巧合的對上了銀兒的心髒,柳漣反應過來將銀兒拉到一旁,兩根九毒梅花針飛出,玲瓏被刺中,停下,一句話未說便死了。
“主子……她,她死了?”銀兒在一旁緩了好久才從方才那一瞬間緩過來,現在又看到玲瓏倒下,心裏似乎更為恐懼了。
“九毒梅花針,中者必死無疑。”柳漣冷聲說著,心中卻是一陣懼怕。
若是讓洛揚知道了,事情可就……
她殺了洛揚最心愛的女子。
又一次。
手上並未沾任何鮮血,可是心上卻點滴都是血。
她從未怕過,所有做過的事情,她一人都敢承擔,而這一次。她卻怔住了,她不知道究竟
要如何告訴洛揚這個消息。
上一次,不是她。
可是這一次,真的是她。
柳漣看著躺在地麵上的玲瓏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銀兒驚恐也散去,她看見遠處,有人一襲藍衣緩緩往這邊走來,眼睛掃過地麵,停住了腳步。更為驚恐了,銀兒拉住柳漣的衣袖晃了晃,柳漣未出聲,她聽見洛揚的腳步聲了,不必回頭也知道是他。
洛揚在她身後聲音低沉:“是你?”
“是。”
洛揚繞過柳漣,幾步便走到玲瓏身旁,伸手放到她鼻息前。
……
很好。
她做的很好。
她殺了玲瓏,又一次。
洛揚苦笑的看著她道:“你說你上一次是冤枉,不是你,這一次呢?這一次是什麽?又不是你?”他說著說著聲音裏全都帶著怒火,最後幾句話若不是他一點零星的理性還在他或許是會吼出來的。
“讓王爺失望了,這次是妾身下的手。”柳漣站在原地,臉上沒有表情,一點害怕也沒有,銀兒在一旁卻哭了,她想要告訴洛揚,並不是那樣想的。可是柳漣一直將她的手拉的死死的,非常用力。
“這次是你?嗬,依本王看,上次也是你吧?上次玲兒沒有死,你不滿意,這一次又要動手吧?怎麽,我說出你的想法了?你懼了?你是有多狠毒?玲兒何時找過你的麻煩,你這樣容不得她?”洛揚字字句句盤問著她,字字句句壓得她喘不過氣了。
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沉默,似乎又為默認了。
到底要怎麽做才不會錯。
洛揚抱起玲瓏,伸手欲拔下玲瓏頸上的銀針。
柳漣這時才覺得心裏一陣劇痛。他抱玲瓏的姿勢似曾相識。
和他從前橫抱她是一模一樣的。
“有毒。”柳漣下意識製止道。
洛揚淡淡的笑,是冷笑,與她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笑容,他反問她:“有多毒?和你的心比呢?”
一句話讓她啞口無言。
“我一直覺得,你不可能是把玲兒推到斷情草裏的人,因為我不相信,因為,我覺得你不可能是
那樣的女子。可是,現在……我也不得不信了。”許久,洛揚看著她說道,“我忘了,你原來是柳府的大小姐,嬌生慣養的習慣了,現在住的地方與你來說太過簡陋。你不就是想住好的用好的麽,行啊。玲瓏已死,本王也不會再娶,以後可就完全如你所願了。”
柳漣僵硬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聽著耳邊洛揚的聲音,她滿心想說“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可是事實擺在他的眼前,過程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行啊,你不是喜歡毒藥麽,去絳紫閣住可好?”他眼中是快壓不住的怒火,這句話是他盡所能的平靜對她說,也是最後一句,說完他便帶著玲瓏離開了。
洛揚走後,柳漣站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鬆開銀兒,銀兒手上被她拉的起了一圈紫紅色的印記。
銀兒並沒管手上如何,她隻是說:“主子你不要太……”難過了。
銀兒一句勸慰的話還未說完,柳漣臉上依舊平靜,無任何表情,理了理衣袖打斷了銀兒說道:“走吧,收拾東西,去絳紫閣。”
“主子……”銀兒輕聲喊住她,可是如何也喊不住,柳漣眼裏一篇平靜恰如靜謐的海水,或者說……一潭死水。
真的嗎?這就是她主子想要的嗎?錦衣玉食朝夕相伴?
不……不會的。
她與她主子相處這麽久,她主子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絕對不會……
許久,柳漣走在前麵,不知道話語,究竟是說給銀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聲音有些清冷,也許會有些悲傷的錯覺在裏麵,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麽情感,或許隻是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感歎。
“我不知道我這輩子會怎麽樣,可是我失去了娘親,恨透了我的父親,待到父親大去時我想重新對他好已經來不及了,和兄長鬧成了那種樣子,如今親手殺了夫君的另一位妻子,如我這般做完,依舊死不悔改,臉上連一些懺悔與難過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