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此情成傷
柳漣一直都是昏迷和沉睡各摻半的情況,現實中卻是將洛揚的手抓的死死的,洛揚本身就不想走,再加上難得柳漣這麽主動的將他拉住,他就更不想走了,幹脆心上一橫,也不管有無閑言碎語了,反正他能陪著她也就好。
又不知道洛揚是聽了誰的話,反正他就是知道產後的女子身子弱,能多睡會便多睡會。洛揚被柳漣這麽抓住,他又不能有太大的動作,生怕是將柳漣擾醒了,不得已的坐在床沿,輕輕的握了握柳漣的手。
這一陪,便陪了三天。
中途銀兒偷偷摸摸的跑進去送吃的,也不知道那三天洛揚是睡了還是沒睡,也無過的言語,隻是偶然銀兒提及德妃的事情,說道藏紅花之後,就閉嘴端著東西出去了,洛揚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靜靜的。
因為柳漣身子虛才會昏迷不醒,第三天銀兒都和蘭芝商量著找太醫來看看,皇上被周幕汐纏住了,也一直不忘絮憶宮這邊走。
第四天早晨柳漣才昏昏沉沉的醒來,她睜開眼就看見了床頭的洛揚,不得不說坐姿非常霸氣,斜靠床沿,一腿在這床沿上,一腿隨意的在床沿旁,床沿上的那腿略略彎曲左手擱於膝處,右手輕輕的拉住她的手,他緊閉雙眼,這是柳漣看見的洛揚為數不多的睡顏,他睡著的時候很安靜。
柳漣目光又落在被洛揚抓住的手上,她剛將手抽開,洛揚就睜開眼睛,怔怔看著他。
油紙窗開了個小小縫隙,擠進來的光線透過他的眼眸亮閃閃的,洛揚修長如畫的眉眼在那個早上金色的陽光中顯得那麽好看,那麽的遙不可及。
甚至會不敢相信的覺得,世間不會有如此好看的人。
柳漣覺得自己這一覺醒來簡直太舒服了,好久都沒有像這樣沉沉的睡上一覺,就是這麽棒的時候,洛揚竟然在,她整個人又都不大好了。
離開床沿到桌前倒了兩杯茶水,一杯給柳漣一杯給他自己。
嗯,兩人都要先冷靜下來。
喝過茶水,柳漣第一句話不是:“你怎麽來了。”也不是:“你為什麽還要來。”而是冷冰冰的兩個字:“出去。”
洛揚自知理虧,他畢竟將柳漣擱著幾個月不理,甚至直接抽身長安,他甚至能夠猜得到她的害怕和難過。
可是,他如此做都是有原因的。
長安離後,他回洛府,聽聞玲瓏在花滿樓鬧自殺,有句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後來做不成夫妻了,但是玲瓏在他心裏還是是個比較特殊的人,再怎麽說他也不願聽到玲瓏這樣一心尋死,隻好回去看看,結果沒想到那一回去,竟然被洛玄壓下,讓他去玦玥和泗臨二國的邊緣住上一段時間,他完全不明白洛玄這樣做用意何處,但是天子如此說,他還是不能抗旨不尊的。
而且……
而且柳漣尚在宮中,洛玄看他不爽許久,他若是抗旨不尊到也還好,若是一個斬立決直接下來,柳漣要是把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扯出來就不更好了。
因此他這一離就是許久,雖然是後來直接從邊緣之地罷手不管,回了長安,但是後來幾次宮外遇見銀兒問及柳漣,銀兒的話語也是閃躲,他聽聞她過的好,也就好了。
他來看她,就再也不想離開了。
但是她呢?似乎與他截然相反。
有些事情就是這麽陰差陽錯的過的不安寧。
洛揚沒有解釋,也沒有說話,他轉身就準備走,那一刻柳漣就覺得心直接跌落到穀底了。
很巧的是,柳漣聽見小卓子的唱轎聲——皇上駕到。
柳漣和洛揚相相對視一眼。
——洛玄已到,洛揚決不可從內室直接走出去,那就是什麽都沒發生也會讓人誤會。
——現在洛揚不能直接從內室出去,也無法從窗子出去,小卓子就在外麵。
——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藏。
奈何這屋子裏都沒有什麽好藏的地方,柳漣迅速屋中環視幾圈,恰巧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搭著的被子上,她望了一眼被子,再望了一望洛揚,二人心意相通,明白是很正常的事情,於是二人點頭間,柳漣將另外一床被子鋪在床榻上,洛揚躲在她身旁的位置。
怎麽正著看反著看似乎都有點不正常,一種濃烈的宮中私藏男人的感覺。
她柳昭儀私藏的還是當今的王爺。
內室的門被打開,洛玄從屋外走進來,見柳漣已醒,柳漣正想起身行禮,卻被被子裏的洛揚抓住了腳踝,她僵在那裏,好在洛玄說了句依照之前的,不必行禮,她才好下台,重新靠著床頭坐著,不忘給了被子裏麵的那人一腳。
被子裏麵那人嗅著柳漣滿被中的她身上的幽香,她的身子就在他身旁,若是沒有洛玄在此,洛揚應該是就直接撲過去一頓猛親了。
但是。
洛揚此時此刻隻能隱忍。
柳漣也是一直沒想過自己演技竟然如此高超,簡直是直接到了一個爐火純青的境界,臉不紅心不跳算什麽,她舉止言談間都正常的很,跟洛揚不在時是一模一樣的。全然不知洛揚聽著她和洛玄的說笑已經快氣瘋了。
“朕就是來看看你,”洛玄淡淡笑道,“身子恢複了就好,嫣然,朕決定給你一個妃位,如何?”
其實這種加不加封是完全不必商量的,隻是這四妃是指貴、淑、德、賢妃之位,淑妃嬌媚,跟著周幕汐就是一夥的,借著太後這個靠山。德妃看上去是不爭寵,實際上是暗裏陰險狡詐善用毒計,賢妃是太後有心提拔的位女子,洛玄雖然是喜歡,卻絕無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慕之意,隻是紅塵之中的知己,德妃一死,洛玄也曾多次提到要將柳漣加封,她一來是怕將周幕汐逼急了,用什麽陰險的手段,她當時身懷六甲,許多事情也不方便處理。
這二來,才是她真真忌諱的,因為德妃是她柳漣親下的毒手。
雖無幾人知,但是她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若是日後她坐著德妃的位子,想著這位子從前的坐的人。
不敢想啊。
因此柳漣就回絕了洛玄幾次好意,如今她忌諱的第一件事已經無事的,隻剩下了第二件事。
“皇上,臣妾想起德妃的死時,心生懼怕,若是皇上對臣妾真的非常愛之,加封臣妾自然是好的,不如,換個封號?”
洛玄其實正有此意,隻是這貴淑賢德四妃是曆來定好的,壞了規矩,多有不妥之處。
“好是好,不過……”
洛玄話未說完,柳漣便想到了什麽道:“皇上,你看,宸妃,如何?”
“宸妃……”洛玄沉吟許久點頭道,“宸妃,嫣然,可是要做我玦玥之後?”
宸妃宸妃,這宸是帝王星啊,所指的正是這皇宮。
她喚作宸妃,這宸妃的字意裏不正是要和洛玄平起平坐麽。
柳漣淺淺一笑,不做回答。
如此冊封,她既避開了德妃那個位子,又壓了周幕汐一頭。
柳漣麵上笑容尚未褪去,突然被她身旁被子裏的那人抓住了手,那麽用力,故意讓她覺得疼。
洛玄離開後,柳漣將被子掀開,冷冷的看著洛揚,她沒有說話,將被洛揚絲絲抓住的手,抬起來給他看,意思則是讓洛揚鬆手。
卻沒有料到,被洛揚反撲倒床上,她被壓在身下,洛揚扯開她雪白的單衣,在柳漣的香肩上便是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柳漣咬著唇,閉上眼睛,修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她未曾因為那種疼痛而叫出聲來,默默的受著。
許久洛揚突然鬆開她,躺在她的身旁,柳漣隻是將衣裳拉了啦,遮掩住被他咬的地方。
“他也走了,你不走嗎。”柳漣睜開眼睛看向窗外,聲音輕輕的。
她在趕他走?
洛揚道:“你這麽想讓我走?”
柳漣從床上坐起身來,背對著洛揚,很堅定的語氣說了一句“是的”,卻被洛揚拉回到床榻上,洛揚用力的將她抱在懷中,幾乎想要把她揉到身體裏,他如畫的眉眼,黑色的眼瞳,先是深不可測的深淵,她淺淺一望就落入了深淵,萬劫不複。
“看著我,”他說,“你就這麽想讓我走,是不是。”
“是。”她目光閃躲。
他沙啞的聲音將所有隱藏了的悲傷在這一刻裏全部傾斜出來:“柳漣,我不信。有很多事情,你都做的那樣真,我不信你一點都不在乎我,以前的呢?以前的事情算什麽?”
“什麽都不算!”她無力的叫著,“洛揚,你鬧夠了沒有,你不是有你的事情嗎,你不是有你的玲瓏嗎,後來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你齊君王就不該有我,我算什麽,你的一個包袱嗎?既然柳家已亡,而我如今平安,你還死抓著我念念不忘是做什麽!”
柳漣說這些話的時候,卻忘記了她自己。
她自己也是念念不忘的。
洛揚抬起他們二人糾纏到一起抓著不肯放的手,他突然先放了手,柳漣才清清楚楚的明白,原來,不肯鬆手的也是她自己。
她扯出一個笑。
對不起洛揚,多有打擾。
她鬆開手,轉了一個身,還是在想要逃避,還是背對著他:“你走吧,與我與你來說,隻有離開了才是最好的不是麽。”
她看著灰色的地麵,垂眸,淺淺呼吸。
最後她去解開她父親暗藏的將士,然後就回去香璃,那才是她的歸宿。
其實很多事她已經都想好了。
比如早在香璃山的時候,她一直都知道白蓮是可以預知到未來的,所以她才要打算問白蓮一個問題。
當時她那麽害怕的問白蓮,誰才是能陪她走到最後的人。可是她話未說出,白蓮就已經知道,回答她的隻是白蓮淡然的一句“宿命難改,該來的還是回來,是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
她總是抓住洛揚,用心裏的那個地方拉住洛揚,實際上是她在限製洛揚啊。
洛揚其實……其實就不應該是她生命裏的那個人。
她要做的,就應該是讓洛揚快樂,而不是讓兩個人都難過。
洛揚離開,他站在門前,沒有動。
柳漣突然說:“以後,你也不要來了。”
聽見門一開一和的聲音,她的心已經被輾碎成很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