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不是聖母
蘇易安還沒搞清楚情況,將帷帽從兩邊撩開,露出了稍顯憔悴的麵色,倒也符合她久病不起的傳言,蘇易安就這樣看著張沛,不點頭也不拒絕。
張沛心中萬分不屑和不甘,此刻也隻得是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哭訴道:“易安,救救你妹妹吧,她染上了疫病,每天生不如死,痛苦難忍啊。”
蘇易安聽完,情緒沒有絲毫波動,扭頭就往裏走:“治病救人你應該找藍景,不是我。”張沛膝行幾步,撲上前來,一把抓住蘇易安的腳踝:“藍景就住在郡主府,易安你就幫你四妹妹求個情麵。”
“把蘇凝送去疫病隔離區,藍景自然會救。”蘇易安停下腳步頭也沒回地應道。張沛麵露驚恐,堅決道:“不行不行,隔離區那都是些賤民,凝兒怎麽能去那種地方,你央一央藍景,請他去相府給凝兒治病,相爺一定會重金酬謝他的。”
這也是為何張沛會選擇跪在蘇易安腳下,也不直接找藍景的原因了,藍景神出鬼沒,除了在隔離區的中心找得到他,便幾乎不會見到他了。
蘇易安聽著張沛的話,心裏不是很舒服,她雖是愛女心切,不忍蘇凝受苦,但說出話卻透著濃濃的優越感,蘇易安想著用力扯了扯腳踝,但張沛抓的太緊,蘇易安隻得作罷。
無奈歎了口氣:“張夫人,藍景為何會聽我的話?你真是高看我了。”蘇易安本想叫張沛名字的,但話到嘴邊,可憐她一個母親的心便叫了一聲夫人。
怎知張沛卻得寸進尺,抬起頭滿臉諂媚,以及隱藏的不屑,討好道:“易安,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看在舊情的份上,你就求求藍景吧,你四妹妹的命可是捏在你手中了啊。”
說著,看蘇易安毫無反應,心中靈光一現,又道,“易安,你是不是做什麽讓藍景不高興了呀?他想要什麽你就滿足他,隻要能救凝兒,你委屈一下也沒什麽,更何況都住在一起了,就差最後——”
蘇易安聽到此處,直接一腳甩開張沛,打斷了她接下來口無遮攔的話:“張沛,你還有臉跟我提舊情?”說著,蘇易安蹲下身,纖長的手指掐住起張沛的下頜,強迫她看著自己,“還有,你的嘴巴放幹淨些。”說完,隨手甩開她的臉頰。
自從蘇易安從梵音城回來,張沛還是第一次直視她的眼睛,那種無形的壓力讓她心底都在顫抖,想必於蘇易安初為郡主回相府時的純潔靈動,現在的她眸子裏更多了一種成熟的魅惑和狠厲。
就在張沛失神的時候,蘇易安已經下了逐客令,張沛看到蘇易安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心下著急,愈發的口無遮攔起來:“蘇易安,你裝什麽清高,煜王你嫁過,戰王府你住過,現在又留了男人在府裏。”
在張沛瘋狗一般的狂吠中,蘇易安停下了腳步,轉過頭靜靜地聽她說,張沛看蘇易安回頭,以為事情有了轉機,更加得意道:“蘇易安,你若是肯幫凝兒,我倒是可以幫你保密。”
蘇易安看傻子一般看著張沛,冷聲問道:“說完啦?”張沛還沒反應過來,蘇易安就啪的一巴掌打上了她的臉頰,隨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張沛,我不是聖母,沒有救你女兒的義務。”說完大手一揮:“轟出去。”
夏兒跟著蘇易安回了房間,身後是張沛的辱罵,關上門,夏兒沒有像從前那樣抱怨,反而是肯定道:“小姐,您其實想救蘇凝,對不對。”
蘇易安氣惱地撓了撓頭發:“我是個大夫,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死,但是我不甘心,她曾經那麽害我,若非有你,我怎還有命在。”夏兒猶豫再三,還是選擇勸慰道:“小姐,若您想救,那就救吧,這種時候,她隻是患者,而不是蘇凝,你說呢,小姐。”
夏兒綻開一個明豔的笑容,正好映入蘇易安的眸子,這樣的笑,仿佛驅散了蘇易安多日裏的陰霾一般,讓她的大腦一片清明,笑著揉了揉夏兒的頭發:“你說得對,蘇易安不會救她,但藍景會,真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你想的竟比我通透。”
其實救與不救這個問題,兩世都在困擾著蘇易安,蘇易安見過太多的醫患矛盾,也聽過“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那時她就在想,為什麽那些前輩遭遇這樣無理的待遇,還願意重新穿起白大褂,拿起手術刀履行醫生的責任。
沒想到,困擾兩世的問題,竟會被夏兒輕鬆解答,當她是大夫時,她麵前的人就隻有一個名字——患者,而不是曾經做過什麽事的某某某。想通這一點,蘇易安便打發石昊暗中給張沛送去信函——想治病,就把人送進隔離圈。
隔離圈其實沒他們想的那麽危險,相反,隻有在隔離圈,才能最好的保證患者的情況隨時都被監控著,從而對症下藥,得到更好的治療,因此,白木禾也在隔離圈成型後,轉移到了病區當中。
蘇易安永遠都忘不了那日在將軍府見到白木禾時的場景,曾經何等恣意的少女,被疫病折磨成皮包骨的樣子,縱是如此,在見到蘇易安的時候,還是用盡全力扯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靠著采來的藥,蘇易安又撐了幾日,眼看就要彈盡糧絕了,京城卻奇跡般湧來了很多大夫和藥商,他們都說是來找藍景的,守城的人沒敢輕易放人進來,便回報了允宸予。
允宸予意料之中的笑笑,看到蘇易安投來的疑惑的目光,笑著偏偏頭:“一起去看看?”
她這次沒拒絕,跟在允宸予身後往城樓走去,不過二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個客氣而疏離的間距。上了城樓,四麵八方而來的大夫一見到城樓上戴著“七”字型麵具的人,就大喊道:“景公子,我等均來助你抗擊疫病!”
蘇易安鼻頭一酸,看著城樓下的人,眼裏隱隱閃出淚光:“好!”簡簡單單一個字,卻聽得下麵的人情緒振奮,相互打氣,走進了這個疫病最為嚴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