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幺兒
那人閑靠在一輛白色的越野車旁，狂放的車型襯得他身高腿長，體態纖瘦。他有些慵懶地抄著手，右手捏著手機在看，指節彎曲的弧度很優美。看手機的時候，他微微垂首，這個動作使他白淨秀美的頸部線條愈發的蜿蜒好看。
他顯然是在等人。
我一開始沒注意，看見他的時候也是一愣。他仍在專注地看著手機，也不知道瞧見了什麽好玩的消息，仰起頭笑的很誇張，便是這個動作使他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喲！小丫頭放學了？來，哥帶你吃飯。”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機扔進了車裏，隨即伸了個懶腰。雙手向上牽引的時候，無意間露出他一截白嫩緊實的腰腹，並著一段人魚線，使他看起來也像條溜滑的魚一樣，充滿靈氣和韌勁兒。
這人不是別的誰，正是那個猥瑣的淘寶店主——顏祺楓。
他來找我幹什麽？我心下疑惑極了。不過，依我現在跟他的聯係，也就隻有顏朔能值得我們坐到一塊吃頓飯的。但我剛聽了他跟顏朔之間的種種瑣事，所以尚無法判斷這頓飯究竟會不會是鴻門宴。
“愣著幹嘛，我這都等你半天了，怎麽著也得給個麵子吧？”顏祺楓見我不接茬，“嘖”了一聲，痞裏痞氣地朝我走來，“吃頓飯，又不是要吃你，慫個什麽勁兒啊你說？趕緊的。”
顏祺楓說著，要將我朝他車上拽，我給躲開了。
“我自己可以走，正好我這兒也有點事情想找你打聽。”我說道，“附近找一家就行，我等會兒還有事。”
顏祺楓拽了個空，也沒有在意，見我這麽坦然，意外地挑了挑眉，也沒有說什麽。開車的時候，顏祺楓始終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讓他看的不耐煩，遂語氣不善地讓他看路，別看我，卻惹得他“噗嗤”一笑。
我也不知道剛才那句話的笑點在哪裏，便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沒事，你剛才的表情很有意思。”顏祺楓便真的不看我，直視前方，卻依舊問我說，“你跟幺兒很熟？以往有別人在的時候，他多少會估計一下顏總的臉麵，除非是很熟的人，他才會這麽無所顧忌。”
顏祺楓自嘲地笑了笑，說：“他以前可從來沒在外人麵前這麽罵過我。今天怎麽這麽凶啊，嚇哭寶寶了。”
我讓他後麵那句話雷的不行，也不知道怎麽接茬，幹脆什麽都不說。
頓了頓，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便道：“你管你弟叫‘幺兒’？這好像是川蜀那一帶的方言吧？”
“嗯。”顏祺楓隨意地應了一聲，又道，“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我搖了搖頭，沒說實話。因為我知道，“幺兒”在川蜀那一帶是對極為寵溺的叫法，一般是對疼愛至極的親人、小孩或者是寵物才這麽喊。不過，在東北這邊是沒有這種概念的。
這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地方，我真正疑惑的是，明明顏朔這麽討厭顏祺楓，為什麽顏祺楓卻一點也不生氣，甚至在一些事情上還表現的極為大度。譬如在醫院的時候，那個緊張的表情不像是假的。
沒罵的狗血淋頭了也不難受，甚至連一絲尷尬都沒有，還在顏朔的同學麵前這麽自然地喊“幺兒”，估計平時就是這麽稱呼的。
顏祺楓是故意在做作，還是真的對顏朔好？我不得而知。
“我讓你關注我公眾號你關注了嗎？”我正想的出神，顏祺楓卻忽然沒頭沒尾地說道，“沒關注現在關，順便加一下我微信。”
我不免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一臉尷尬地表情看著他：“我為什麽要關注？！我又不是XX愛好者，我那天去你那買東西，是有別的用處，你不要想歪了行嗎？！”
“好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吧。誰都有些個不想被發現的小隱私，我明白的。不關就不關吧，別上火啊。”顏祺楓毫不掩飾地笑了兩聲，隨即又道，“我弟不知道這事吧？”
我也沒理清他是想問顏朔不知道他開店，還是想問顏朔不知道我買成人用品。但左右這兩個顏朔都不知道，所以也沒有仔細跟他掰扯，便不耐煩地說了句：“不知道！”。他點頭“哦。”了一聲，就沒有在說什麽。
沉默了一小會兒，我們來到了目的地，雖然我剛才說了隨便吃點，但顏祺楓還是帶我來了本地一個很有名的海鮮館。
我以前沒來過，這次跟著顏祺楓這個壕，他自然不會小氣，誇張地點了一大頓東西，這才開始跟我正式聊起天來。
我答應來跟他吃飯就是為了打探情況。顏朔這個小孩很簡單，有些事情他不願意說，我就不忍心逼他。便導致了現在案情基本處於停滯不前的一個狀態。
虎哥雖然不說什麽，但我心裏多少有些不安，本來就預備著找人去問，顏祺楓的出現無異於送上門來。
“看你今天這麽緊張的樣子，顏朔的胳膊是有舊傷嗎？”我胡亂找個借口就把話題往這上麵引，“我問顏朔他是怎麽傷的，顏朔不跟我說。可能是怕我找肇事者算賬。”
顏祺楓挑眉看了我一眼，說道：“算賬？那可不得了，凶手現在就在你眼前，你預備怎麽找我算這個賬啊？”
“你？”我有些意外地道，“不會吧，演的哪一出啊，手足相殘還是兄弟鬩牆？”
顏祺楓替我剝了一隻蝦，放到我麵前的小碟裏。表情仍然混不吝的，但眼神有些飄渺：“打鬧的時候無意間碰到的，細節也就那麽回事，不值當描述的。不過，他這一傷，你們肯定要懷疑我。呐，我今天人就在這，想問什麽你就問吧。我不告訴他，你也別讓他知道就行。”
“你都知道啊？”我邊吃邊道，“那你一開始還問什麽我是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啊，我跟顏朔熟不熟啊什麽的，感情都是裝的？！這演技，爐火純青嘛簡直！”
顏祺楓搖了搖頭，道：“那不是在外麵嘛，人多眼雜，謹慎點總沒錯，你總不希望你們精心設定的計劃在我這裏敗露吧？”
我沉吟著，沒說話。
看得出來，顏祺楓能以這麽小的年紀博得這麽高的學位，智商顯然超人一等，我之前根本都還沒見過他，他就已經參透了我們的計劃，包括我的內心活動。
——這個人，的確不簡單！
可是這樣一個厲害的角色，為什麽不趁早入主顏氏，要跑去賣勞什子成人用品，還豁出臉皮子見誰就打廣告呢？
“楚萌萌你認識嗎？”我心中萬千疑惑，但還是挑了最緊要的來問，“這案子的視頻是我看的，裏麵疑點不少。不過目前最主要的，是查出誰對顏朔有威脅，不惜賠上一個無辜少女來實現這場陷害。”
顏祺楓顯然讚同我的觀點，點頭道：“依照顏朔目前的人際關係，最有嫌疑的就是我了。”
“不是你。”我直視他的眼睛，肯定地道，“顏朔說不是你，而且他對你很袒護。今天當著我的麵罵你，估計是想證明什麽。”
顏祺楓剛告訴我顏朔的胳膊是他弄傷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顏朔這個孩子，向來都是冷靜自持而且與人為善的。就算他真的很討厭甚至恨顏祺楓，他也不會像今天這樣，當著外人的麵跟顏祺楓撕破臉皮。
這恐怕也是顏祺楓不對他生氣的原因，因為他們兄弟倆，私底下的關係絕對不會像表麵這樣劍拔弩張。
“看不出來，你並不像表麵上那麽蠢嘛。”顏祺楓笑了笑，說道，“楚萌萌我認得，很文靜的一個小姑娘，幺兒對她很尊重。我的弟弟我了解，就算他喝醉了腦子不清晰，也不會趁人之危。”
我當然也清楚顏朔的為人，便也沒有接話，關鍵我不知道顏祺楓對那個視頻了解多少，視頻裏怪力亂神的部分他又能不能接受，因此不敢貿然往下說。
“我之前問你跟顏朔是不是很熟，其實並沒有什麽深意。”顏祺楓笑道，“相信你也看到了，顏朔沒什麽朋友，同學們都不喜歡他，都怕他，沒人願意和他玩，男生隻會排斥他，女生就更加不敢跟他有牽連。”
這也是我想要找他打聽的第二件事，他不提，我也是要主動問的。聽他這麽一說，便順勢就將這事說了。
那些孩子都說顏朔殺過人，我自然不相信。顏祺楓也沒瞞著我，聽我這麽問，就娓娓將那次事件跟我解釋了。事實跟我想象的有些出入，但總的來說，仍然在一條線上沒有崩壞的很厲害。
事情是從一個以顏朔為主角的校園暴力視頻開始的。
不過，讓我驚訝的是，顏朔卻不是霸淩的那個，而是被霸淩的受害者！
“你知道顏總看到這個視頻有多生氣嗎？”顏祺楓冷笑著道，“視頻裏打孩子的有五個，其中的四個，到現在都還在牢裏關著。”
我頗有些無奈地擰起了眉，雖然幾個孩子霸淩是不對，可關到現在也有點過了，而且看顏祺楓嘲諷的態度，有可能會關一輩子。不過，他明顯是不讚同的，但恐怕也跟我一樣，無奈又淡漠。
“其中的四個？”我有些疑惑地問道，“剩下的那個孩子呢？”
顏祺楓並沒有急著回答我，而是慢條斯理地夾了塊生魚片，擠了一大塊芥末，優雅地吃了。然後在我佩服不已的表情裏，輕描淡寫地對我說了兩個字。
“死了。”
我陡然一驚，喉嚨裏像是卡了根魚刺似的，難受極了。
“是顏總派人做的嗎？那孩子……”
我壓低了聲音問著，剛說一半，卻怎麽都說不下去了，因為我看到顏祺楓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是他，不是我們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