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思墨

  被他掐住脖子的瞬間,我心裏升起一股強烈的疑惑,讓我無奈又讓我痛心。要不是此時情況不允許,我真的很想問他一句,為什麽每隻鬼都特麽喜歡掐人脖子?

  鬼是什麽啊,鬼是開過掛的啊,能穿牆打洞隔空取物,為什麽遇到人之後就一勁掐人脖子,除此之外一無所長呢,你薅頭發不行嗎,你打耳光不行嗎,非要掐人脖子這有意思沒意思啊到底?


  一個兩個的就算了,媽的幾乎全部的邪祟都這一個路數,遺傳嗎?

  別的鬼不知道拓展業務麵那是他們本身就是泯泯眾人,可這位兄台,無論是你的長相還是你的氣質都是如此的與眾不同,你怎麽能像其他普通魑魅那樣隨波逐流毫無特點地掐人脖子呢?你應該開發新手段,研究新技能啊兄台!


  我心力交瘁地想著,妄圖反抗,但他幾乎是用全身的力道來摁我的脖子,不是掐,他壓根就是想把我的脖頸給摁斷!我受不了地伸腿踹他,他卻根本都不在乎我這點力道,一心想把我弄死。


  那力道實在有些反人類,漸漸的,我感覺喉嚨都不是自己的一樣,感覺好像吞了一團火似的,從下頜疼到肺裏,疼的可圈可點,疼的鑽心蝕骨,疼的屹立不倒,疼的花樣百出!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不走尋常路的鬼到底想做什麽,害怕我就這麽被他折騰死了,所以即便知道會耽誤宋陵南的事,我也不得不緊緊捏著手上的妖瞳石,希望宋陵南能感應的到我的危險好來救我。


  “桀桀桀!”那吃小孩的醜八怪顯然沒有料到我已經在暗中求助了,還在那張牙舞爪地得瑟,一邊掐我一邊咧著嘴大笑。


  我讓他掐的兩眼發黑,痛苦不堪躺在地上,卻冷不定看到他嘴裏的活蛆正在死命往他牙外麵蛹動!


  “臥槽不要啊!”我內心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齊齊發出不羈的哀嚎!因為他那惡心的麵孔此刻就懸在我臉上邊,那些蛆要是掉下來,絕壁得跟我來個零距離的親密接觸!

  我的娘啊兄台你還是先把我弄死吧求你了!我簡直都快哭了,淚眼汪汪地盯著他嘴裏那些蛆,生怕他們一個沒兜住掉下來。


  好在那惡鬼的真正目的不是惡心我,他見我這麽半天還不死,著急地吼了一聲,用了更大的力氣來掐我。


  不過,就在我覺得腦袋要炸了的時候,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猛地僵住了,我根本顧不上疑惑,因為窒息的過程被中斷,空氣重新湧進喉管裏的感覺其實並不太好,不但沒有讓我感覺到輕鬆,反而加劇了那種難以言說的疼痛。


  我正疑惑著,那惡心的鬼就仰頭發出了一聲慘叫,竟然就這麽“唰:的一下不見了!


  即便他在這個時候離開,到底還是從他嘴裏滾了兩隻圓滾的肥蛆到我衣服上,我跟被戳了一刀似的,後背發麻地嚎了一聲,忙不迭地把那兩隻神獸從我身上拍下去,這才又捂著喉嚨幹嘔起來。


  等那一言難盡的疼痛有所緩解,我喘氣的同時,試探地捏著自己的脖頸,剛剛碰到一小下,都疼的讓我懷疑人生,心裏不由開始大罵那東西,說不定是哪根骨頭被他摁斷了。


  “臥槽!脖子要是斷了,我不會癱瘓吧?”我心裏驚悚地想著,疑惑地看了看周圍,還以為剛才那邪祟的消失是宋陵南的手筆。但我沒看到宋陵南不說,左右找了兩下,依然不見他的蹤影!

  我不由地後怕起來,生怕是那不走尋常路的惡心鬼想出來迷惑我的招數,但找了一圈都沒發現有什麽不對,那鬼好像真的不見了,就連之前他在那個吞食的血肉模糊的小孩屍首都沒了!

  “什麽鬼啊,變態!”我揉著脖頸,啞著嗓子朝空氣裏問了兩聲,“你是誰,給我出來!不出來我走了啊!”


  我說著,擰眉打量了一下,卻依舊什麽都沒有找到,就在我莫名其妙地想要離開時,卻聽見墓碑對麵傳來了樹枝斷裂的聲響,我登時緊張了起來,豎著耳朵仔細聽。


  “不出來拉倒,我真的走了啊!”我說著,裝作轉身離開的樣子,其實卻偷偷地藏了起來。墓後麵果然有人,他一聽我走了,就忙不迭地現身了。


  我生怕他再跑了,所以連忙跳到他臉前,張牙舞爪地朝他“嗚哇”了一聲,本想要嚇他,結果卻險些撞到一隻青白醜陋的鬼臉上去,反被他嚇了一跳!

  他看我被嚇得摔倒在地上的樣子,咯咯地笑起來,那聲音又清又脆,儼然是一個小孩子的笑聲,我這個時候才發現麵前這東西還不到一米高,那鬼臉也不過是張麵具而已。


  我想起來鄣吳村有專門印門神麵具給小孩子用來辟邪的習俗,他臉上戴的這個應該是巨靈神,因為模樣太過凶煞,就沒小鬼敢惹了。


  臥槽豈止小鬼不敢惹他,老娘險些讓他嚇尿了好嗎?

  “你誰家熊孩子啊!”我憤怒地從地上爬起來,見他竟然還在笑,不由伸手拽他的麵具,訓話道,“今天姐姐就替你家人教你一句,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以後這破麵具別戴了!”


  那小孩估計是覺得我剛才摔得那個狗樣太好笑了,見我對他生氣也一點都不怕,反而自己把麵具從臉上揭了下來,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烏黑的大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形,正沒完沒了地朝我樂嗬。


  看到他的一瞬間我就懵逼了,傻子似的站在他的臉前,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還以為是我姐過來了,疑惑地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確定麵前隻有他一個小孩,才又是驚喜又是後怕地看著他。


  ——怪不得笑的這麽好聽,原來是我姐的兒子!

  “才不是破麵具呢,這是媽媽給我做的。”小家夥說話的時候發音還不是很準確,卻仰著臉有些得意地說道,“你幹嘛凶我啊?剛才有壞蛋欺負你,我看到了,我不是幫了你嗎?”


  我看著他的小臉,根本都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看著他跟秦諾相似的美豔,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跟我沒關係了似的。就單單這麽看著他,就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心緒在我腦中不停地翻騰,仿佛春風化雨,仿佛百花盛開,仿佛遭遇的一切不幸都被治愈,仿佛所有的痛苦都是為了換來這一刻的幸運。


  “你怎麽了,跟村頭吳二傻一樣,你不是個傻子吧?”他秀氣的眉頭擰了起來,大眼睛看著我的眼淚,為難地說道:“雖然媽媽不讓我說,但我還是知道,吳二傻身後每天都跟著一個老頭,那老頭總是咬他。”


  我聽著他無厘頭的話,這才回過神來,匆忙地笑了一聲,蹲在地上與他平視,雙手握著他軟軟的肩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而冷靜,但我剛被惡鬼掐過,加上情緒波動太大,即便我一再糾正,依然製止不了聲帶的哽咽。


  “你叫什麽名字?”一句話說完,我險些沒兜住哭了出來,但還是忍住了,畢竟在孩子麵前哭,多少有點跌份兒。


  小家夥看著我,像是失去了興趣似的,撇撇撇嘴去摳手裏的麵具,我又問了一遍,他才不好意思地道:“媽媽不讓我跟別人說我的名字。”


  “為什麽?”我心裏湧起一股惡趣味來,故意說道,“是不是你的名字太難聽了?”


  小家夥果然上當,雙手掐腰來等我,說道:“才不是呢,我的名字是媽媽取得,別人都說好聽!”


  “那你為什麽不肯跟我說?”我覺得這麽騙一個小孩子實在是太猥瑣了,但是沒辦法,這小孩看著就挺有主意的,我不騙他,還說不定還真拿他沒轍,便更加不要臉地道,“要是不難聽的話,你跟我說啊!”


  小侄子扁著嘴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挑釁地道:“說就說,你可給我聽好了:我叫秦思墨,濃墨重彩的墨,怎麽樣,是不是很有意義?”


  “思墨,思墨……”我呢喃著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忍了良久的眼淚終於決堤似的流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我也不知道我是傷心還是高興,因為我根本無法思考了一般,眼前也因為流淚而模糊成一片灰白,看著思墨熟悉的眉眼,我不由再次想起我還小的時候,那個明明隻比我大一歲,卻總是讓著我的秦諾,那個因為我被欺負而去找高年級學生打架的秦諾,那個即便被打的滿臉青紫,卻還笑著說她幫我報了仇的秦諾。


  更想起養父母去世的那天,抱著我哭的肝腸寸斷的秦諾,又想起她冷漠地說我害死了她的父母,流著淚把我趕出家門的秦諾……


  一幕一幕,電影一般短暫而飄渺,惹人惆悵,卻又紋身一般雋永而真實,令人疼痛。我本以為今生都可能得不到她的原諒了,這一刻卻得知,她竟給她最疼愛的兒子,取名叫思墨。


  思墨,思墨!


  這是不是說明她也時刻惦記著我這個妹妹,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並沒有那麽恨我?


  我承受不了地緊緊抱著思墨,在宋陵南的墳前哭的肝腸寸斷,我壓抑的太久了,我痛苦了太久了,這兩個簡單的字,不僅代表著姐姐對我的思念,也是對我以往罪惡的救贖。


  ——原來姐姐她並不是真的恨我,原來她也時刻惦記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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