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薩滿
我這廂胡亂猜想著，麵上就一副跟村頭吳二傻差不多的表情，思墨見我發呆，好奇地瞪著大眼睛看我，肉乎乎的小手在我眼前來回晃了兩下，茫然問道：“小姨，你想什麽呢？”
他稚嫩的童聲其實很有穿透力，我這才回過神來，笑道：“小姨沒想什麽？”頓了頓，我又說，“你真的平時都在這兒玩嗎？怎麽不見你的小夥伴？”
“他們都是膽小鬼，不敢來。”思墨仰著小下巴得意地說道，“之前他們來了一次，回家都被打了，所以就都不來了。我不怕，媽媽也不會打我的。”
我摸摸他的頭，看向他的眼神有幾分擔憂，雖然之前那隻鬼好像很怕他，但保不齊會有什麽厲害的邪祟會害他，思墨還這麽小一點點，姐姐不管不問的，實在讓人操心。
“你媽媽是做什麽的？”我旁敲側擊地從思墨口中套話，想知道姐姐這些年來過的怎麽樣，“媽媽平時最常做的事情是什麽？”
思墨想了想，說道：“媽媽經常對著電腦和手機說話，最常做的事情，是曬太陽發呆。”思墨說著，咯咯地笑了起來，覺得很有意思似的，說道，“經常會有人來找媽媽治病。”
“治病？”我愣了愣，追問，“治什麽樣的病，媽媽是醫生嗎？”
姐姐並沒有上大學，她隻比我大一歲，高考沒有考好，家裏人勸她複讀，她拒絕了，然後就直接考了駕照出去做代駕，現在怎麽會開始行醫了？
“我也不懂啊。”思墨為難地撓了撓頭，說道，“那些來看病的人都很醜的，而且都很奇怪，但是媽媽圍著他們唱歌跳舞，之後他們就會好了。”
我擰眉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麵，怎麽聽怎麽覺得思墨說的是跳大神。
跳大神是我們東北特有的驅邪方式，已經有了非常久遠的曆史，清政府沒滅亡之前，跳大神一直都被稱為薩滿法術，偽滿洲國在東北成立那會兒，還專門找薩滿法師跳過神。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跳大神也成了不可描述的封建迷信，除了一些偏遠的地方，城市裏根本看不到這樣的人才了，所以也不像古時候隻有皇族才能接觸到。法師的地位有所降低，名稱也就跟著通俗了起來，不再被成為薩滿，就單單叫跳大神，或者也叫出馬或者看香。
跳大神的原理，是將本領高強的神仙請到自己的軀殼裏，利用神仙的威力來震懾邪祟，或者用咒語來將苦主身上的邪祟驅除，由於被神仙附身的法師行為通常都和奇怪而且莫名其妙的，外行就簡單粗暴地成為跳大神。
因為要把神仙請到自己身上來，所以能跳大神的絕對都不是簡單的人物，首先，他們家裏得有仙！
在別處請仙比日天還難，但在東北這種人傑地靈的地界，逮著倆地仙還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當然，跳大神的仙可不是逮來的的，而是一些靈竅的牲畜機緣巧合之下通了人性，自己找上門來的。
地仙，說白了就跟成精是一個意思，但是他們成精的方式不一樣，即便通了人性，能說人話，壽命其實也就和普通牲畜一樣，不像妖精要修煉個幾百上千年，而且不能化形，所以被地仙。
常見的地仙有狐黃白柳灰五種，依次說的是：狐狸，黃鼠狼，蛇，刺蝟，還有大耗子。
一些上進長心的地仙要想修成正果，就必須要做很多很多好事，白蛇當年死活找許仙報恩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因為他們的福澤和業孽都是有指標的，你受了恩，必須還回去。所以地仙非得想盡辦法來積福，隻有福祉夠數了才能升為散仙，就不會見天兒被雷劈了，頂多天劫的時候受兩下，扛過了天劫，甚至還能上天。
但是平白無故的，哪有那麽多機會給它們做好事？所以它們通常會選擇一個能通陰陽的先生，跟他們合作，一邊吃著他們供奉的香火，清除本身的俗氣，一邊出馬幫他們擺平一些人類弄不好的事情，用來積累福澤。
——這類地仙就被稱為保家仙，這類人則被稱為陰陽先生。
幾年不見，我姐竟然成了個陰陽先生？！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我本來以為我半路遇到宋陵南，成天見鬼就已經夠離奇的了，想不到她竟然陰差陽錯成了陰陽先生，那她究竟是真的有本事，還是招搖撞騙、為了養家糊口？
我心裏不禁疑惑而且擔心起來，因為陰陽先生絕對不是那麽好當的！想也是，憑什麽大家都是普通人，就你能通陰陽、斷古今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泄露天機絕對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陰陽先生身上通常都得有一項致命的短處，俗稱五弊三缺。五弊，指的是：鰥，寡，孤，獨，殘，三缺指的是，缺權，缺命，缺錢。光從字麵上看，就給人一種濃濃的刑克即視感，確實，五弊三缺針對的是命理，但凡犯了這五弊三缺的人，命都不好。
鰥，指早年喪妻，寡，指早年喪夫，孤，指早年喪父，獨，這個不用死，因為它就注定了要孤獨一世，俗稱打光棍兒，一輩子隻能當一隻被虐的單身狗，殘，就不用解釋了。三缺更不用說了，當不了官兒，短命死的早，得窮一輩子。
綜上所述，多想不開才會去當陰陽先生給人驅邪，那可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幫別人啊！要是幸運遇到懂事的苦主，好歹知道完事兒了給塞倆鈔票接濟一下，要真遇到些奇葩的，治不好還得把命賠上！
也不知道秦諾是怎麽攤上這事的，真是要愁死了。思墨沒見過爸爸，跟五弊三缺有沒有關係？
我心裏跟燒著開水一樣火急火燎的，難受得不行，一心想找秦諾問清楚，但她現在顯然是不想見我。這可怎麽辦啊，我無奈地想著，總不能任由她這麽下去吧？
“小墨，你這麽久沒回家，媽媽會不會擔心你啊？”我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點子，連忙對思墨說道，“我送你回家，好不？”
思墨望了望天，見確實不早了，便點頭同意了下來，牽著我的手往他家的方向去，經過我們的車，我猶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