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矯情

  我心裏剛有了這個疑問,我就聽見蹲在我旁邊要剝我肚子的怪物突然對著他大吼了一聲,那吼聲渾厚有力,虎嘯龍吟一般中氣十足,但那明顯的敵對態度還是泄露了他心裏的緊張。


  怪物在怕這個人!


  我瞬間精神了,眯縫的眼睛也瞪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那個朝我們這邊走過來的人,耳邊聽著怪物那戒備的警告聲音,知道我這下估計是有救了。


  那個人個子很高,起碼能有一米九,肩膀特別寬,但也依稀能看見嶙峋的骨骼走向,顯然非常瘦。現在走廊裏很黑,他又背著光,所以一時半會的我還真看不清楚他長什麽樣子,隻差不多分辨出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連體帆布衣服,那款式乍一看挺潮的,仔細一琢磨好像是汽修或者保安的製服。


  因為腿太長,顯得褲子有些短了,露出一小截腳踝來,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幹淨的一塵不染。


  我身旁的怪物早就嚇得不敢攻擊我了,隻越過了我蹲在地上朝他怒吼。我的視線被那怪物擋住,不由偏了偏腦袋,繼續打量著他。因為視線發生了偏移,所以我第一眼瞧見的是他手裏拎著一根四十厘米左右的黑色警棍

  微微擰眉,我突然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他像是也感知了我的情緒似的,把警棍搭在了肩膀上,大長腿風風火火地往我這邊邁。那動靜不像是在古怪的空間裏打怪,倒像是在走T台。


  一個矯情與帥氣相輔相成的獨特存在。


  我給他下了定義,眼看著他那雙黑色的帆布鞋離我的距離越來越近,我麵前蹲著的怪物不樂意了,嗷一嗓子喊出來,直接衝著他就撲了過去!


  “小心!”我下意識地提醒著他。


  話音還沒落,他抗在肩膀上的那根黑色警棍便以一個利落的弧度從他的肩膀上移開,轉而朝著怪物撲來的方向狠狠輪了過去!

  他的胳膊長而有力,掄圓了的時候有種特別的力與美,我的眼睛越瞪越大,一錯不錯地看著他手裏的警棍結結實實地跟那怪物的臉撞在一起,心裏為那怪物道了句同情。


  怪物被打中的時候還不可置信,下意識地蜷起了身子想要反擊,然而沒等他開始動手,渾身就跟被點了火的炮仗一樣,直接炸了!


  沒錯,就是炸了,轟的一聲,散成了細碎的粉末,煙花似的在走廊的半空噴發開來。


  我瞧著這一切,比剛才被打中的怪物還感到不可思議——這就完事了?追了我半天嚇得我半死的怪物,他一招就給人磨成了粉末!!!

  這人到底誰啊!


  我簡直都要嚇死了,一臉懵逼地瞧著他朝我慢慢走過來,腦子裏全成了空白。


  “你沒事吧?”那人用黑色的警棍撥了一下我的脖頸,好像在確認我死沒死似的,見我好像沒什麽大事,就又說,“地上涼,你還是先起來吧,那個食嬰鬼已經被我消滅了。”


  標準的台灣腔讓我渾身一激靈,瞬間想起來這人為什麽這麽眼熟了——他分明是張檬小區的那個保安啊!勸我別租張檬房子的那個保安!

  媽的,保安!

  這個世界怎麽了,是不是除了我所有人都是高逼格的捉鬼大師啊?!不對不對,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當初張檸和張檬的事情肯定是他故意透露給我們的,現在張檬已經死了,他,他來找我幹什麽?!


  “洛星洲?”我一臉黑人問號地說道,“你,你不上班來這兒幹啥?”冷不丁來這一手挺嚇人的好嗎!

  高瘦的大個子聽見我這話,挑起唇角微微一笑,說道:“你別誤會,我是來追殺這隻食嬰鬼的。食嬰鬼,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吃嬰兒的邪祟。但這隻比較特殊——他除了會吃新生嬰兒的陽氣,還會吸取那些胎腹子的魂氣,導致嬰兒胎死腹中或者流產,我默默地追殺了他一個月,這會兒終於把他了結掉了。”


  “你別告訴我你根本不是保安啊。”我傻不愣登地道,“你,你在那個小區潛伏這麽久,是為了捉一隻邪祟嗎?”這毅力也真沒誰了!


  我聽他說起這個食嬰鬼的時候,突然想到當初進去張檬房間之前,也在貓眼裏看到了一隻血紅的眼睛。而且宋陵南清理掉張檸化成的紅衣厲鬼之後,也說那裏有兩隻鬼,但另外一隻始終都沒有出現。


  現在聽到洛星洲這麽說,我才恍然大悟——那隻紅眼睛想必也是那個食嬰鬼的!

  洛星洲點了點頭,算作回答。見我還躺在地上,便禮貌地朝我伸出來一隻手,他的手大的有點不正常,指關節十分突出,手指卻很細,顯得有些不協調,而且手心全都是厚厚的老繭,就像常年從事辛苦工作的人一樣。


  可他看起來也沒比我大多少,莫非是從小就受苦嗎?


  我心裏疑惑地猜測著,謹慎地將手遞了過去,洛星洲輕鬆地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說道:“算是你說的那樣吧,不過,除了埋伏,我確實需要一份工作。”


  “這事還得從我爺爺哪輩兒開始說起,我就長話短說吧:你可能不知道,在建國以前,大陸的術士多如牛毛,我祖父就是其中之一,正因為如此,文-革的時候也成了主要的迫害對象,那時候,他的很多同行都被折磨致死,祖父心灰意冷,最終受他朋友的邀請移台定居。”


  洛星洲沒有避諱地跟我解釋曆史遺留問題:“我從小就聽祖輩講大陸的風土人情,那些光怪陸離的怪事令我十分向往,所以就在大學畢業之後做了一名背包客,過來遊玩。”


  說著,洛星洲鬆開我的手,指了指我胳膊上的灰塵,示意我撣掉,見我沒動手,眉頭就緊緊擰著,嘴也抿成了一跳直線,好像那團灰是什麽要命的東西似的。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把灰拍幹淨,他這才鬆了口氣。


  “怎麽了嗎?”我還以為是灰塵有問題,便擔憂地問他,結果他卻說道,“沒事,白衣服上麵落著灰點子,我看著不舒服。”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心說大哥那隻有指甲蓋大小的灰塵好嗎?我都沒在意你那麽激動,強迫症啊你!

  “抱歉,你可以不用理會我。”洛星洲敏銳地感知了我的情緒,看那樣子就知道經常被別人嫌棄,所以才一眼就看出來我的心思了。


  剛才看他走路的樣子就覺得他矯情的不行,現在一瞧更是不假,不過他可能就屬於那種非常精細的人吧,強迫症也好,潔癖也罷,也正是他區別於我們的特征。不過我有一點很奇怪,既然他這麽講究,那他是怎麽背著包遊了大半個中國的,不得把自己惡心死啊?


  這麽想著,我半是好奇,半是禮貌地問他都去了那些地方,又是怎麽想到來這兒給人當保安的。


  “我先從台灣飛到了廣州,在廣州玩了十天就坐火車去了黑龍江,之後我從長白山到了西藏,順著西藏南下青海,這期間,我見過最早的太陽,最美的星空,最藍的海,還有最淳樸的人心。”


  洛星洲顯然沒有意識到我在腹誹他,不打哏地說道:“我花了一年領略貧瘠的單純,不由地有些懷念富饒的熱鬧,所以開始從銀川沿著西安一路向東,在這之前先是在重慶住了三個月,然後輾轉到了長沙,準備接下來去南京和上海,但我剛出了長沙機場行李就被人偷了。”


  “我所有的東西都在那個包裏,丟了之後我連回台灣的錢都沒了,所以就打算找個工作掙點兒路費。而之所以選擇去那個小區當保安,是因為那地方有很多的邪祟在作怪,我一邊捉鬼一邊上班,已經有半年多了。”


  洛星洲朝我解釋道:“我是在張檸死後的一個星期過去那裏的。當時就感到小區裏有一股濃重的煞氣,壓頂黑雲似的盤旋在小區的上空消散不掉,我知道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所以就準備潛伏了進去。”


  “剛進去就得知一個星期前這裏剛死了人,一屍兩命,那個人就是張檸。”洛星洲現在想起這事來眉頭還下意識地皺著,“這事蹊蹺,我自然要過去查探,於是,不多時便讓我發現了導致凶案的主要原因。”


  我聽他這麽說,不由眉毛一挑,說道:“你所說的原因,是不是房間對麵的琉璃照壁?”


  “你知道?”洛星洲見我準確地說了出來,也有些驚訝,不過,沒等我解釋,他自己就點頭說道,“是了,你能被食嬰鬼拖來這個地方,自然因為他對你有所防備,你必然有你的過人之處,而且你懷了鬼胎,體質早就跟一般人不一樣了。”


  洛星洲替我解釋了一遍,然後點頭道:“不錯,就是那麵琉璃照壁,這在風水上叫反光煞,乃是極陰毒的邪法,張檸被那煞氣克死也不奇怪。”


  “我心中大覺惋惜,如果我早來一點,說不定能阻止。”洛星洲說道,“雖然張檸已經死了,但是她的妹妹張檬還在這個小區裏住著,我怕她也出事,所以就喬裝成了一個假模假式的道長,改變了她房間的內風水,幫了她一下。”


  聽他這麽一說,我激動了,驚訝道:“改變張檬房間風水的高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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