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狗血
張阿姨本身不會說話,這也是陸琛把她留在我身邊的原因,可這會兒她一聽見我問她為什麽沒睡,竟然像是動物發怒的時候似的,從喉嚨裏發出古怪的咕嚕聲,好像在朝我示威一樣!
她整個人都不正常地繃緊了,拳頭死死地攥著,腳上沒有穿鞋,我一眼就看到她的腳跟正高高地墊起,就跟身後站了個人似的!
“阿姨,你……”我現在根本看不見附在她身上的邪祟是誰,畢竟之前的仇家太多了,所以也不敢妄下定論,不過,從張阿姨現在的反應看,這邪祟多半是敵非友。
我現在沒本事處理這些,自然想大事化小,但我現在也沒資格恐嚇它們來談條件,就想要裝不知道地默默走開,但一想張阿姨在它的手上,又不好置之不理,一時半會的就膠著在了這兒。但這邪祟顯然不像我這麽坦然,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是它來找我,顯然是別有目的,所以到後來還是她沒沉住氣,率先朝我說話了。
“這次回來,你打算怎麽辦?”那聲音尖銳漂浮,還有些不清楚,就好像是嗓子裏塞了一團棉花似的,聽起來實在別扭,“你都知道了吧?藏著掖著也沒意思,這次是我對不起你,造成這樣的後果我很抱歉。”
張阿姨用一種自嘲而堅定的語氣朝我道:“但是我不後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我不把事情告訴你,你也會幫我,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你是葉離?”我到現在也沒聽出來這古怪的聲音是誰,但這字裏行間所表達的意思我自然聽懂了,一時為難起來,因為我到底也沒有想好要用什麽心情來麵對她,隻不疼不癢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葉離聽見我這話,慢悠悠地驅使著張阿姨抬起臉來看我,還沒有說什麽,那陰鷙的眼神就讓我後背一涼,本能地不敢再問。我潛意識裏不想承認葉離已經變成了邪祟的事實,但我同時卻也本能地害怕這樣的她。
“你是我孵化雙生蠱的軀殼,你說我怎麽知道你回來了?”葉離利用張阿姨嗓子含糊不清地說道,“你說實話,恨不恨我?”
我無意識地咕噥了兩下,沒說出話來,其實每次在我受罪的時候,說不怪她那肯定是假的,但她現在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又想起她對我的好來了,那些狠話自然就咽在心裏說出不來。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把那什麽雙生蠱弄到我的身上,你看看我現在,走大街上迎麵撞見你敢認我嗎?”我情緒激動地說著,胸口劇烈地起伏,“你自己也說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遇上事情了我肯定幫你,但你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起碼提醒我一句,讓我少受些心理上的折磨也行。”
說著,我想起她的所作所為,心中鬱鬱,對她的臉色自然不好:“你把蠱蟲移到我這還不算,還要讓我到人王墓去,完成複製……葉離,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嗎?”
“你怎麽不說話?”我現在看也看不見她,隻能瞪著張阿姨,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老人,“難道你就沒有要和我解釋的嗎?”
葉離那邊歎了口氣,像是在平複心情一樣,好半天才說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本來以為可以在七天之內趕回來救你的,但沒想到情況遠比我想想的要複雜,我沒辦法回來,隻能用另一種方式來幫你把蠱蟲弄出來,一步錯,步步錯,造成今天這樣的後果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嚴肅地問她道,“你是葉離本人,還是蠱蟲複製出來的?”
葉離愣了一下,錯愕地抬頭來看我,那表情在一定程度上也同樣可以被定義為慌亂。是以她還什麽都沒說,我就已經全都懂了。
“這麽說來,苗王洞的那個葉離,是你親手殺的?”我痛心疾首地說著,“那你來找我幹什麽?你應該去找唐墨啊,明明她跟你才是一類人,你怎麽不去幫她的忙?還是說,你現在就是預備來殺我的?”
葉離一噎,她抬頭用張阿姨有些渾濁的眼珠來和我對視著,嘴唇不停地抖動著,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複製體隻能活六個月,你之所以把蠱蟲移給我,難道是為了破除這樣的詛咒?那麽你現在已經徹底取代了葉離,成了一個真正的人嗎?”我稍微平靜了一會兒,朝她問道,“還是說,你把葉離本人殺掉,你就能代替她繼續活著了?可是我為什麽看不到你?”
葉離見我沒有那麽激動了,來朝我解釋道:“不完全是吧,起初我沒有想要殺她,而是想跟她換魂,我雖然是複製體,但我本身的記憶和能力和她是完全對等的,我當然不甘心隻做一具隻能活六個月的行屍走肉。”
“但她太過剛毅,不屑於受我威脅,打鬥的過程中觸發了前世鏡,把我們都帶到苗王洞,而她自己從懸崖上跳了下去。”葉離說著,歎氣道,“本來我也沒想著要趕盡殺絕。”
葉離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我都已經計劃好了,假如我順利換到她的軀殼,我絕對不會不管她,我依舊會找一個合適的人,將複製體身體裏的母蠱移出去,這樣的話,即便複製出來的身體不能堅持太久,她的魂魄也一直不會散。”
“但是她自己一死百了,我什麽都沒得到不說,她的魂魄也自動和我的融到了一起,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爭取讓靈魂活的久一點了。”說著,將視線轉向我,解釋道,“這才有了我回來之後的一係列事情。”
我回憶著當時的情況,眉頭始終緊緊擰著,葉離就朝我說道:“我之所以把房間空調開這麽高,是因為要把母蠱逼出來。雙生蠱是一種雌雄同體的蟲,一旦外界溫度超過人體溫度,就會自主繁殖,最先開始分裂的那隻是母蠱,想要把她逼出來,就得讓子蠱無限繁殖。”
“天地良心,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害你,當時已經是秋天了,氣溫一般情況下不會超過體表溫度。”葉離辯解道,“我說過要回來救你的話也不是在敷衍你,隻是後來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所幸你後來去找我,我跟一個同伴便將你帶到了人王墓。”
我這才恍然大悟地道:“所以你一開始騙我說出差,其實是和一個同伴去找墓了?走之前的那通電話,就是打給他的?”
“沒錯,那個人之所以找我,就是因為他遇上了雙生蠱的謎團,問我有沒有辦法結局,而我也是查了很久才知道。”葉離說道,“他開發的時候無意間找到的,查了很多資料得知墓主是彤魚氏,所以就瘋魔了一般悶頭鑽了進去。蠱蟲就是在進墓的過程中染上的。”
“女岐一族擅用巫蠱,女岐王的墓,自然不會含糊,無論是牆壁上還是墓頂上,全是一些蠱蟲和機關。”
的確,之前我跟宋陵南去的時候,我就被一種長著人臉的蛤蟆噴了一頭的酸毒,如果不是當時我臉上帶著人皮麵具,肯定早就毀容了,而我們進墓的時候看見山洞的側壁上有無數類似的通道,那些通道裏極有可能藏著形態各異的毒蠱,一個同伴貪心不足,所選的通道裏的怪物也是野心頗大,被染上隻能怪他自己。
但我們卻是無辜的啊,葉離要不是好心救人也不會被迫害,而我就更無辜了,我隻是借宿了幾天好嗎?最後給我整個這麽大的簍子出來,實在不能更慘了!
“當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麵臨了重大的危急,還在研究人王墓裏的東西,他膽子大不怕報應,直接開了彤魚氏的棺材,隻是時間太久了,彤魚氏的屍身已然腐化,隻剩一汪材質特殊的紅色臭水。並沒有什麽實用的價值,那麵鏡子又太邪乎,一時沒人敢碰。”
葉離說道,“而造成這一切的關鍵所在,恰恰是那不起眼的水。”
“本來我是單純為了救他,不料也被蠱蟲侵入心肺,不得不跟他結成同盟。”說到這裏,葉離頓了一下,像是知道我的心中所想的事情一樣,與我解釋道,“兩個一個同伴中間,活下來的是本人,複製體被葉離親手釘死在人王墓的石柱上,扔進了墓口的萬丈深淵裏。”
“葉離在幫一個同伴消災的時候,我就已經出現了,但葉離不知道,也就給了我一個可乘之機。”葉離說著,自嘲地笑了笑,說道,“你肯定覺得我很自私吧,可生命本身就是自私的,你跟複製體隻能有一個活下去,你自然希望是她死,殊不知,複製體其實也是另外一個你,你覺得複製體殘忍,那恰恰正是你的另一麵。”
我讓她說的沉吟下來,片刻之後,葉離又道:“其實你不該回來。”
“複製體隻有六個月的生存期,如果她一直找不到你,自然就拿你沒辦法,除非她學我,把母蠱逼出來,但那樣的舉動實在太明顯了,宋陵南現在時刻守在她身邊,她不敢。”
我聽她提到宋陵南,便下意識地問道:“對了,宋陵南他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吧,有時候,我也看不懂他。”葉離擰著眉頭朝我說道,“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觀察著宋陵南他們的動向,而宋陵南那麽警惕的一個鬼,顯然知道我在監視他,卻詭異地沒有阻止我,而且……”
葉離到這,頓了頓一頓才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宋陵南對複製體非常的,怎麽形容呢?就是依然是無微不至的樣子,但卻總給我一種疏離感,不像之前我看他跟你相處時那種親昵的態度,現在兩個人都很少會同框。而我還記得之前在你們家借住的那幾天,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你身上……”
“所以我推斷,宋陵南是不是知道現在的唐墨其實是假的……”
聽了這樣的解釋,我也懵了,把我曾經給他打電話的事情說了一遍,心情不虞:“那個時候複製體毀了我的臉,我踹的複製體流產,之後我想給宋陵南解釋,但他在電話裏讓我有多遠滾多遠,為此我難受了很久。”
“可如果他看出來了,對我為什麽又會是這樣的態度呢?”
葉離也百思不得其解,聽見我這麽問,跟我一起沉默了,但沒過多久,她就朝我問道:“對了,那個陸琛到底是什麽來頭?”
“當時一個同伴把你送到人王墓之後就回來了,這期間我對複製體的感應比較多,並沒有察覺你的下落,直到你們聚在一起我才察覺,但我趕到那個山洞的時候,你們已經離開了。”
“我知道你是跟陸琛一起走的,所以就讓一個同伴幫忙查他,可廢了一大番功夫,除了查出來他叫陸琛之外,竟然一無所聞!”葉離震驚地說道,“一個同伴這個人你是清楚的,他在湖南也算很吃得開了,還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情況。”
其實,別說她不知道怎麽回事了,我跟他相處了這麽久,都絲毫不了解他的背景和為人,隻知道很多人都非常怕他,但具體要說他是從事什麽行業的,我還真沒個標準,所以也就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不過,這人雖然來路不明,但對你好像還不錯,你暫時就在他這住著也可以。”葉離打量了一下四周,與我說道,“省的你去了其他地方在招人耳目,好不容易才回來,可得卯住勁再爆發,複製體比你奸詐多了,不可不防。
她一直頂著張阿姨的臉,我看著有些違和,就想勸她要不還是從這副軀殼裏出來吧,老人家不好這麽折騰。
葉離自然也清楚這一點,塞給了我一個東西,讓我裝在衣服兜裏,能管個一時半會兒的,我疑惑地接過來打量,她就趁著這個功夫去張阿姨的房間卸下軀殼。
她給我的是一個手串,由清一色的彩虹眼黑曜石穿在一起,中間點綴著一隻銀質的坐蓮,簡潔但不簡單,我隱約看都黑曜石裏麵刻著一些細小的文字,應該是經文一類的,這些手串佛珠之類的飾品就愛這樣弄。
我也沒有太過在意,隨便戴在了手上就沒有再管,而等葉離從房間裏飄出來的時候,我竟然真的看見了她!
“葉離……”我欲言又止的,還沒等我說出來什麽話,房門就被人給敲響了。
我要去開門,葉離卻拽了我一下,示意我別衝動,指著貓眼揚了揚下巴,我瞬間意會,就著貓眼朝門外看了一眼,發現是兩個民警,便回頭跟葉離詢問了一下,葉離點了點頭,我於是就小心地將門給打開了。
門外果然站著兩個民警,這會兒穿清一色的警服,先是拿著證件本對著我亮了一下,之後說道:“陸涅是吧?葉離這個名字您印象嗎?現在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有件事情需要您協助調查。”
說著,就往旁邊讓了讓,那意思是想要讓我跟他們一起離開。
我一愣,心說我自己都是才剛剛知道我自己叫陸涅沒多久,你們又怎麽知道的?而且還知道葉離跟我玩的好也太神奇了吧?當然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不過,葉離現在就在我的麵前。他們不怎麽還來問我葉離的事情?難道是跟之前葉離詐屍而喊我的名字有關的?
“既然是公事,那辛苦兩位了,我進去換件衣服馬上出來。”說著,我直接把本就隻開了一條小縫隙的門給關上了,進了房間之後跟葉離說有民警來找我問她的事情。
葉離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說道:“找你問我的事情?知不知道是哪個片區的警察?手這麽長?”
說著,她默默地飄到了門口,衝著貓眼往外麵看了一眼,看著看著,突然疑惑地問我道:“你家貓眼壞了?怎麽一片漆黑啊!”
“沒有啊,
我剛才看還是好好的。”我說著,手上拿著衣服,走到葉離身邊想要朝門外看。
而就是這個時候,被我關上的房門突然在我們麵前被打開了!
我跟葉離都是一驚,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一股泛著酸臭的液體就迎頭朝我們潑了過來!
“躲開!”站在門正中的葉離推了我一把,向後摔去,同時扶住玄關處的牆角,避免了摔在地上的慘狀。
但是我還沒有站穩,就聽見葉離大聲尖叫了一聲,同時,一種刺啦刺啦的燃燒聲從她那邊傳了過來,並著一股臭氣,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事出突然,我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被葉離給推開了,站穩之後就忙不迭地朝她看去,卻見她現在滿頭滿身都是濃黑的血水,葉離就像是潑了硫酸似的,抱著臉在地上打滾!
“水……快給我水!這是黑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