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爺爺,奕騁回來了
葉佳期一聲叫喊,人直接衝過去,撲到了夏建國的懷裏。
“你可算回來了!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夏建國摟住她,輕輕拍打她的後背,眼睛也是猩紅的。
“沒事兒了,已經沒事兒了!”
趙嘉悅猛然刹住腳步,呆愣愣地站在那,一時緩不過來。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低下頭,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夏建國畢竟是家裏的老大,現在他回來了,原本六神無主的女人們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了。
連日來都是不幸的事情,今天總算是發生了一件好事!
趙嘉悅特別想問一問他,夏奕騁是不是很快就能回來了?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父親去世了,作為兒子的夏建國不可能不傷心。可他畢竟是個性子沉穩且經曆豐富的男人,再難過也還是冷靜的。何況老爺子病了也有一些日子了,他們心裏多少有了準備。
“都去吃飯吧。老爺子在那邊看著我們呢,別讓他擔心,知道嗎?”
這簡單的一句話說完,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所以他立馬轉過身去,快步走向餐桌。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
吃了一頓食不下咽的晚飯之後,大家又轉移到了客廳坐著。
其他的男人也都相繼回來了。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大家爭相說起了爺爺還活著時候的趣事。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開心的事,結果一個個臉上都隻有淚水,不見笑容。
趙嘉悅跟爺爺相處的時間最少,所以基本上不開口,隻是靜靜地聽著,默默地流淚。
說到後來,大概是眼淚把傷心帶走了,大家反倒慢慢地冷靜了,卻也舍不得停下回憶。因為心情不好,腦子也亂,經常還會重複,但誰都不會介意。
“老爺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過上四世同堂的日子。”
葉明珠突然說了一句。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男人倏然皺起眉頭,女人則齊齊看向趙嘉悅。
夏建民清了清喉嚨,低聲喝道:“說這個幹什麽!”
藍晴晴則把臉轉過去,靠在夏奕馳身上,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趙嘉悅突然成了焦點,完全不知所措。那一道道視線仿佛變成了一簇簇火苗,而她是被放在火堆上炙烤的那個人。
他們看她,是覺得她自己不能生,還害得大嫂的孩子流產麽?他們是不是認為,爺爺過不上四世同堂的日子,都是她的錯?
“我、我先回房間了。”
等她走了,葉明珠才小聲地辯駁:“我隻是感慨一下,沒別的意思。”
……
這是趙嘉悅第一次到殯儀館參加葬禮。
她很小的時候就參加過李奶奶de葬禮,是農村的土葬禮。
李奶奶無子無女,哭靈的人都沒幾個,更談不上真心假意。唯一哭得死去活來的那個人,就是縮在角落裏的趙嘉悅。
許多人事後仍會將這件事拿出來談,說李奶奶命好,白撿了這麽一個孝順的孫女。
每當他們這麽說的時候,爺爺奶奶的臉色就會特別難看。若是火氣上來,還會直接對趙嘉悅動手。
但真正讓趙嘉悅對葬禮這個東西充滿恐懼的,不是爺爺奶奶的責罵和鞭子,而是從此再也見不到自己想見的人那種恐慌!
李奶奶下葬的時候,小小的她撲到棺材上,死活不肯讓開。最後還是讓人給抱到一邊,緊緊地按著。
填土的過程中,她哭喊得聲嘶力竭,幾次差點掙脫那人的控製。結束之後,他們怕她會做出挖墳的事情來,連哄帶嚇才總算把她給鎮住了。
剛開始那段日子,她幾乎每天都會到墳上去。也不哭,就呆呆地一坐就是一整天。為此,她沒少挨打。
將近二十年過去了。不一樣的年齡,不一樣的葬禮現場,可趙嘉悅的心情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她站在家屬區,完全沒有看那些前來吊唁的人,視線一直落在水晶棺裏靜靜躺著的爺爺身上。甚至於麵對賓客的鞠躬,她也經常忘了反應。
水晶棺裏的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麵容安寧,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但是誰都知道,他再也不會醒來了。
耳邊播放的哀樂像是冰冷的潮水向她湧過來,趙嘉悅的心髒和四肢都被浸泡在水裏,冷得快要僵硬快要窒息了。
盡管如此,趙嘉悅仍希望這音樂一直播放下去,那樣她還能看見爺爺,即便是沒有生命體征的爺爺!
可是再多的賓客,也總有結束的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人物來了。
仿佛心電感應一樣,趙嘉悅突然抬起頭來,視線筆直地看向門口。她下意識地屏息凝神,不敢眨一下眼睛。
夏奕騁,是你回來了嗎?
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通道。
很快,一個身穿戎裝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身姿筆挺地站在那,就像一把利劍插在那,不容忽視。
他背著光,所以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趙嘉悅還是激動地捂住了口鼻。因為她知道,那個人就是夏奕騁。他終於回來了,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她激動地轉頭看向水晶棺,忍不住在心裏默念。
爺爺,你最疼愛的孫子回來了!爺爺,你是不是也想睜開眼睛再看看他?爺爺,你要是還能跳起來罵他一聲“小兔崽子”,那該多好!
夏奕騁抬起手,緩緩地摘下了頭上的帽子。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睛裏藏著不易覺察的情緒。
所有人都像是被定格了一樣,就那麽靜靜地站著,等著他的下一個動作。
夏奕騁抬起腿,一步一步地靠近水晶棺。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終於,他走到了水晶棺邊上,靠近夏百剛頭部的位置。
站定之後,他右手迅速地抬到眉間,行了一個軍禮。
恍惚間,夏奕騁幾乎以為躺著的人會利索地站起來,爽朗大笑著用力地拍打他的肩頭,說“不錯,總算沒有退步”。
可隻能是奢望。
在眾人的視線裏,他膝蓋一屈,緩緩地跪了下來。
“爺爺,奕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