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人為催眠
“這是最後一次治療,療程結束之後,如果趙先生還記不起什麽,就必須停止催眠,虛幻給身體帶來太大的負擔,會讓人虛實不分。”
聽完心理醫生的一席話,趙平霄便褪下西服外套,和衣躺到了內室中央的一張治療床上。
這是一個非常密閉的治療空間,空間寬敞而明亮,地麵,天花板,四周的牆壁,一切都是雪白,潔白的不摻染一絲雜質,純淨的讓人晃了眼睛。
趙平霄就是在這一片雪白之中接受了為期兩個月的催眠治療,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除了幫他尋覓心理醫生的沈以城,小六也是全然不知。
有時候他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沉睡在這樣密閉的空間之中,是不是還有鼻息?心髒是否還在健康的跳動?是不是被麻痹了思想?
為什麽隻是想找回當初遺失的記憶,卻要比登天還難上百倍?
似是有雙無形的大手剝開他的腦漿,將那段他覺得無比重要的記憶從頭至尾的掩蓋,滴水不漏的手段與技巧,將他當做一個隨時可以篡改記憶的人肉工具,殘忍又鮮明。
“趙先生,在這之前,我們需要聊聊。”
醫生的聲音非常舒緩,這大概是他們的職業疾病,涉及心理健康教育的行業的人大都言語輕緩,慢慢道來,像是在講什麽膾炙人口的故事一般,能讓人在高度集中的情況下慢慢放鬆身體,仿佛一切都被平淡而縹緲的話語安慰了。
趙平霄先是頓了頓,而後便點點頭,卻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別擔心,我戴了手套,”醫生說著,他明白他的這位病人有一定的強迫潔癖,不喜別人的直接觸碰,即使他是他的專屬醫生,在觸碰他之前還要得到提前的準許。
一雙手緩緩扣住他的太陽穴,而後慢慢得揉著,動作非常輕緩輕柔,趙平霄隨著歎了口氣,繃緊的眼瞼也慢慢舒緩下來。
醫生見他徹底放鬆了,便試探著問:“趙先生現在,是有伴侶的狀態嗎?”
他沉吟一聲,回複道:“嗯。”
“哦?”醫生笑笑,好似在跟他閑聊一般,“那你們是怎樣開始的呢?”
顯然趙平霄對這個問題產生了抵觸情緒,他先是微微皺眉,而後舒了口氣,良久,久到醫生認為他根本不想說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道:“她是我的妹妹……”
醫生神色微動,但卻沒有接話,他見多識廣,什麽樣的病人沒見過,亂倫與同性相吸在他們這一行算是司空見慣。
趙平霄頓了頓,繼續說:“我很愛她,從小……大概是從十幾歲開始。”
醫生還在等,他並沒有繼續接他的話音,斟酌半天,才話鋒一轉:“你認為失去的那段記憶,和她有關嗎?”
“我不知道,”趙平霄說,“但總覺得有些事情非常重要,可越是……”
聞言,醫生笑笑,接上他的話音了然道:“可越是著急,越想想起來,記憶就潛回的越深,所以你不敢想,怕除了那段記憶被丟失以外,那以外有關的一切記憶也會被吞噬殆盡,是這樣嗎,趙先生?”
趙平霄的身體開始逐漸發抖,那種內心的恐懼被一舉揭穿的滋味並不好受,懦弱與退縮全都被袒露出來,無路可退,絕望橫生。
“趙先生,每個人都有幾張臉,完美與不完美隻在一念之間,人是種本能動物,本能的反應會讓他們掩蓋自己的脆弱,以強硬示人,營造自我感覺的優越性,這就是最大的原因。”
“你不願意去想,不願跟我講坦誠,你躲閃,逃避,掩蓋,所做一切阻礙我對您治療,您的潛意識裏,到底是希望自己能記起來,還是不希望呢?”
“還是……”醫生緊了緊呼吸,斟酌道,“你怕呢?”
他沒有反應,醫生隻能笑笑,但他能感覺到手下的人逐漸沉寂的身體與自我意識,這是他敞開心扉的表現。
他隻需要再耐心的等待,等待他自己開口說出來,而不是靠他的口刀撬開他的腦袋,掏取他的真實思想。
心理醫生,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耐心。
等待了許久,等到催眠香已然焚盡,隻剩下一小塊的灰燼,纏繞著淡淡的煙火香氣,撩動著人逐漸鬆懈的神經。
“我……”
他沒說出口。
“我…我……”他喘了口氣,眼睛緊閉著。
“我……一旦想起來,其中有些必然的原因,會導致我和她……關係破裂。”他皺眉艱難說道。
他不敢去想,但又無比迫切的想要知道之前所發生的一切,趙平霄或許本身就是個自我矛盾的結合體。
他想要知道一切,但看暮夏的反應,又怕他知道原因後會導致彼此之間好不容易才和緩些的關係又變得脆弱起來。
根本不用外力去摧毀,暮夏便會鬆開他好不容易才牽上的她的手,而後兩人漸行漸遠,直至她重新築起壁壘,直至兩人再無瓜葛。
他驍勇精明,無畏無懼,但他就是怕她會重新鬆開他的手,即使他從來都沒將她握緊過……
熏香開始起作用,逐漸麻痹著他的睡眠神經,腦袋昏昏沉沉,意識混沌一片,腦海中暮夏的臉卻愈發明晰起來。
她巧笑嫣兮,眉目清明,顧盼生姿,美的不可思議。
伴著她的微笑,趙平霄逐漸沉睡了,他似乎睡得很沉,但麵色安和,英俊的麵貌一片沉靜與冷淡,線條卻光澤柔和。
醫生沒有吵他,隻是坐在治療床旁邊,拿起口袋中的筆在紙麵上寫下幾筆字,之後便正襟危坐,等待著他醒來。
趙平霄沉睡了兩個小時之久,醒來時明顯有些不太清醒,他半坐起身來想要看清一旁還在寫些什麽的醫生,倏的闔闔目,頓時感覺一陣頭痛欲裂。
醫生見狀連忙起身扶穩他的身子,仍舊戴著手套,隻是他的眼睛有些紅,直勾勾的盯著趙平霄,樣子有幾分怕人。
“趙先生,我想我知道病因了。”他的樣子竟然有幾分緊張兮兮,醫生抬手抹一把額頭的冷汗,皺著眉頭蓋棺定論道,“您是被人為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