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修羅場
“姑姑，姑父為什麽沒來？我還以為他們會來呢。”沈凱風漫不經心地問道。
大廳裏燈火煌煌，優雅的小提琴音樂流淌著，滿庭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間盡是長袖善舞的應酬。
“本來是打算來的，可沈姨昨天扭傷了腳，爸爸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姑姑扭傷了腳？要不要緊？”沈凱風問道。
在得到病情不礙事的保證後，沈凱風沉默了，聊天陷入沒話可說的窘境中。沈凱風筆直地站在那裏，拿著一個高腳杯輕晃。
楚鈞隻能沒話找話道：“哎，說起來，爸爸一直很疼愛沈姨，真是很羨慕他們吧。”
“哦！？”沈凱風似笑非笑地揚揚眉，心想大兄弟你也太虛偽了，我姑可是搶了你媽的男人啊。
顧嘉月沒聽他們的扯淡，目光看向前方，唇角微微彎起。
安小然一襲紅衣，正興高采烈地朝楚鈞走過來，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身邊的王若英。後者其實這段時間與楚鈞一直在交往中，甚至被帶回家見了家長，楚鈞雖然沒有明確對外宣布她正牌女友的身份，但兩人的關係已八九不離十了。
王若英理了理發鬢，邁著小碎步朝他走過去，臉上掛著溫婉的笑，然而不久，她眼神裏漾開一抹疑惑，這種疑惑針對始終跟她一個方向前進的安小然。是巧合嗎？為什麽這看似個性尖銳的少女總是跟自己同一個方向。
安小然倒沒有這種疑惑，不如說她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前方的男人身上，如果不是顧嘉月之前專門提醒過她這是個正式的聚會，多少要講究一些紳士淑女的場麵禮儀，她說不定已經蹦蹦跳跳地小跑過來了，雖然現在她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快走的樣子也跟小跑差不多，讓路過托著餐盤的侍者都有些吃驚。
“嗨，小鈞。”
這一聲嬌軟甜膩的“小鈞”差點沒讓沈凱風噴出來，顧嘉月很有先見之明地挽著他的手，讓他給將要到來的修羅場騰出場地。
沈凱風揚了下眉，傳遞了一個“這誰啊，居然叫小鈞，也不嫌肉麻”的眼神。
顧嘉月回他一個“不知道，我預感有好戲看”的眼神。
兩人就這麽興味盎然地站在一邊，看起八卦來。
楚鈞轉頭，那張端正且略顯平淡的臉上爆發出震驚表情。
“你——小然。”
“嗯，我終於又找到你了，”安小然重重點了點頭，用一種很嬌憨的語氣賣萌道，“驚喜嗎？”
楚鈞驚不驚喜不知道，但肯定很意外。
雖然長相老實木訥，但他一直沒斷過女友，其中有嫩模，有小明星，當然也有正兒八經相親的世家淑女。安小然是他前前前女友，但說起來，確實是他印象相當深刻的一位。
她年紀小，跟他交往時甚至還沒有成年，不是嫩模也不是明星，隻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呃……或許也不是太普通，人有點叛逆，但長得漂亮，性格單純，氣質有點像舒淇——是楚大少最喜歡的那型。楚鈞因為是長子，從小承擔了太多壓力，個性一直很極端，大部分時間循規蹈矩，但內心壓抑著極大的叛逆，對這種叛逆純真的女孩有著不可遏製的好感。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談了一段時間甜甜蜜蜜的戀愛。安小然甚至都開始做楚鈞身著盔甲，腳踩五色祥雲，打敗樹妖一般的母親，接自己回家過著幸福生活的美夢了。
孰料薑還是老的辣，沒幾個回合，兩人的關係被梁潔知曉後，梁潔找楚鈞談了話，之後楚鈞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生活圈子相差極大，安小然曾經不死心地到他工作的大廈轉悠過幾次，連個人影子都沒看見，於是也漸漸死心，回歸平凡現實，再也不做灰姑娘的夢。
此時兩人在命運的大手下相見，楚鈞驚嚇之餘，過往的餘情居然又從記憶的深海中浮上了水麵，在水晶吊燈的光芒中，居然又枯木逢春般地煥發了一絲殘存的生機。
他放低了聲音，柔聲道：“小然，你怎麽會來這裏？”
“人家抽獎抽到邀請函了，就想過來看看，”安小然吸了下鼻子，突然嘴一嘟嬌嗔道，“聽你說話這口氣，好像我不該來似的。我就不配來這裏，是吧？”
這話該怎麽接呢，楚鈞陷入斟酌中，殊不知他今夜真正的意外馬上就要來了。
正牌女友王若英優雅地踩著高跟鞋，緩緩駕到，唇間流瀉出來的聲音如珠玉般圓潤。
“Joe，這位小姐是誰啊？不介紹一下。”
Joe是楚鈞的英文名，此時他腦子一木，呆板地看著這位美女，預感到自己即將陷入到冰與火的糾結中。
安小然一襲紅衣，烈焰紅唇，全身流露一種混合著純真與性感的氣質，而王若英身著白色長裙，笑意吟吟，如同什女畫中走出的傳統大家淑女。她們兩人站在一塊，就好像白玫瑰與紅玫瑰，淩波麗與明日香，勾引著男人的糾結與欲望。
“真沒看出來，就楚鈞這道貌岸然的模樣，居然敢欺騙我妹妹，”這個當口，沈凱風居然正義地憤怒起來了，“有了我妹妹還不夠，還從外麵找其他女人，真是禽獸啊。果然人們說得沒錯，滿嘴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媳婦，你把那個餐盤給我，讓我把它拍這小子腦門上。”
顧嘉月擰起眉頭，一邊笑一邊拉他脖子上的領帶。
“什麽妹妹啊，你給我說清楚。”
“王若英啊，她是我媽那邊的表妹，當然就是我妹妹了。”
“一表三千裏的親戚，你也好意思冒充人家娘家哥哥。再說你又不是沒有放蕩過，你不知道這年頭大家都最反感那種站在道德高地的人。”
沈凱風大受打擊，一臉“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這年頭人們怎麽了，亂搞的人也可以光明正大了嗎”的表情，絮叨地想解釋，顧嘉月豎起一根手指頭，示意他噤聲。
這邊廂，安小然反應如閃電般迅捷，先下手為強地伸出一隻玉臂，反手勾住楚大少脖子，一邊唇角勾起，挑釁道：“我是他女朋友，我們已經在一起半年了。”
這也太不要臉了，他們身邊的名媛們心裏高呼。
換平時，安小然雖然叛逆，但未必有勇氣在這種名流雲集的場合做出此等行徑，但吳昭之前給她潛意識中嵌入了一個心錨，給她的欲望之火加了一把柴。
王若英先笑了笑，輕啟朱唇道：“Joe，是這樣嗎？看來以前都是我誤會了。”
楚鈞下意識搖頭。
王若英善解人意道：“Joe，不用勉強的。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對伯父伯母解釋，我可以代你說。”
解釋什麽？楚鈞呆了一陣，反應過來她話中隱含的威脅，立即理智上線。
不行，現在不能跟王若英分手。王若英長相氣質很符合上流社會淑女的標準，更重要的是不知為何，她倒挺受父親待見的，雖然家境有些落魄，但再怎麽落魄也是屬於這個圈子的，還跟沈家扯得上一絲關係。現在他在家族內部的競爭中已經受到太多挑戰了，而且父親幾次都隱隱暗示對他不滿。總之，不能與王若英分手。就算分手，也不能現在分。
說到這裏，楚大少想到了沈凱風，又想到了自己那兩個整天嚷著要尋找自我，決不從商的弟弟們，心裏湧上一種複雜的嫉妒。這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的，有人生來就貧窮，有人含著金湯匙出生。然後就算在後者裏麵，待遇也有差別。他雖然是楚家長子，卻沒有母親嗬護，父親卻總是高高在上，很少有感情流露。為了得到認可，隻能更加謹慎，更加勤奮。
“若英，你誤會了。這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她很愛開玩笑的，她就是這種性格，”楚大少臉不改色道，將安小然的玉臂挪開，以一種長兄對妹妹的口氣說道，“安小姐，別開玩笑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未婚妻王小姐。”
王若英矜持地笑了笑，周圍傳來一陣低聲議論。
女朋友遇到未婚妻，女朋友肯定要矮上一頭。安小然錯愕了一下，眼中登時泛起一片霧氣，看看楚大少，又看看王若英，咬著嘴唇道：“你跟她……你叫我安小姐？”
“安小姐，不好意思，我忘記你英文名了，是lily還是Coco?”楚鈞彬彬有禮道，打死不承認他跟安小然有一腿，然而他心裏的焦躁還是有一絲泄漏出來，輕輕跺了下腳，心想是不是要叫保安把安小然拉走。
沈凱風在一邊點評自己的前舅子：“禽獸啊禽獸，長得也一般，居然還能讓兩個女人搶他？”他叨逼叨了一陣子，沒人理他，頓覺有點落漠，戳了戳仍忙著吃瓜看戲的顧嘉月，說道：“媳婦啊，你真是太聰明了。”
“嗯？”顧嘉月一臉莫名地轉過頭來。
沈凱風驕傲道：“你當初一眼就看上像我這麽帥的，真的是太聰明了，帥的才專一，醜逼才花心。他們就想通過讓女人爭風吃醋來證明自己還是有人愛的。”
顧嘉月這時才明白過來他這麽憤慨的用意，還是想強調自己帥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可當時好像是你死纏爛打的吧，然而看著沈凱風一臉莫名得意的模樣，她還是強行將幾乎要說出口的話抑製了下來，笑咪咪地拍了拍他肩膀，柔聲道：“對啊，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