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安息吧。”


  “嗖”的一聲拔出木劍,黃瀚的屍體應聲倒地,落霞宗內門強者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雲州這個小小的地方。


  殺人者人恒殺之,自古就有的道理。


  一團紫色電弧從屍體上飄起,是黃瀚的武魂,紫電狂雷;許墨身後的漩渦猛烈旋轉,電弧向著那幽暗的深淵滑動,緩慢而又不可阻擋,許墨微閉著眼,真氣運轉全身,等待著吞噬的完成。


  直到最後一絲電弧消散在空氣中,許墨這才慢悠悠的睜開眼。


  “可惜,又沒有得到武魂的效果。”他小聲嘀咕了一句,如果說吞噬武魂還有什麽他最無法理解的話,便是這一點了,明明將對手的武魂完全吞噬了,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效果。


  “難道必須要天眼武魂這類的極品武魂嗎?”許墨笑著搖了搖頭,身後的漩渦驟然消失。


  淩晨,天空沒有雨,卻烏雲密布,因此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僅有屋內的一點燈光映出了兩個人的臉。


  一個道士一個俗人,趙寒霄和許棟山,兩人坐在一張酒桌上,桌上還擺放著剛溫好的酒。


  酒很烈,入口苦,咽下去更苦。


  趙寒霄抬頭看了眼天色,開口說道:“許先生,沒想到我與你會坐在一張酒桌上喝酒。”


  許棟山微微一笑,回答:“我也沒想到趙長老會拿出這等好酒來招待我。”


  趙寒霄搖搖頭,看了一眼兀自晃動的酒麵,不無寥落的道:“這酒入口苦,咽下去更苦,所以名叫苦酒,難得你願意來喝,我自然會給。”


  許棟山笑出聲來,目光中透出兩道利芒,嘴角浮現出兩撇月溝。


  “酒是你釀的,你釀的苦酒你自己喝下去才苦,這酒在我喉嚨裏,卻是甜的,甜的像蜜。”


  趙寒霄目光一凜,紫電一般的眼睛在許棟山臉上掃了一掃,長籲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裏來的這種自信,會將苦酒當成甜酒。”


  許棟山一伸舌頭,指著自己的舌尖,說道:“我們的舌頭不同,酒沾上你的舌頭是苦酒,沾上我的,就變成甜的了。”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晌沒有說話,房間裏安靜的猶如這沒有月光的夜晚。


  突然,門口響起了腳步聲,輕巧而恭敬。


  許棟山開口說道:“你的弟子來了。”


  趙寒霄道:“是我的弟子,看來你心中的甜酒要變成苦酒了。”


  許棟山瞧著窗外斑駁的樹影,笑了笑,說道:“那也未必——我先走了。”


  “請”趙寒霄笑道。


  許棟山起身離開,開門時與門口的一名灰袍人錯身而過,他清楚的感覺到,那隱藏在單薄灰袍下的身體,正在瑟瑟發抖。


  “苦酒就是苦酒,甜酒就是甜酒。”許棟山心想,毫無留戀的離開。


  灰袍人走進屋,趙寒霄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什麽事?”他說,目光聚焦在來人的臉上,這是一張年輕的麵孔,稚嫩、清秀、瑟瑟發抖。


  “是黃師兄。”灰袍人說,聲音顫抖。


  趙寒霄麵色一凜,道:“黃瀚怎麽了?”想到許棟山離去的背影,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很快,灰袍人就給了他答案,


  “黃師兄——死了。”


  曙光顯現,不但遠處的雲中泛起青光,就連近處的山景,也像突然間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揭去了一層薄霧輕紗,輪廓豁然開朗。


  去往青竹宗的官道上,許墨和林平騎著馬兒徐徐而來,一個麵龐帶笑,另一個麵無表情。


  兩人是瞞著許家所有人縱馬離開,那時天還未亮,早起的鳥兒立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像是替他們送別一般。


  一路向東,兩匹消瘦的馬兒馱著他們前行,身體顫巍巍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沉默寡言的林平突然開口:“你不和他們告別嗎?”


  許墨笑道:“告別又如何?徒添傷感。”


  可以想象許馥兒那婆娑的淚眼和抽動的嘴角,那是許墨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林平遙望著遠處的天空,幾隻鳥兒像是陷入了某種驚恐之中,在空中撲閃著翅膀,尖銳的叫聲回蕩在那一片天際。


  “別離是一種共通的無奈。”他幽幽的道。


  許墨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詭異的寂靜縈繞在兩人周邊的空氣,唯有那些飛鳥的影子和聲音,讓他感覺到一種生氣。


  離開固然是殘酷的,但倘若不離開,隻會讓許家陷入危險。


  越過了一個山頭,太陽跟著爬上了山坡,為不遠處的山嵐,勾上了一層金邊;但這絢爛、美妙、甚至恬靜的美景,卻被一陣殺聲破壞。


  徹底的破壞,蕩然無存。


  “去看看?”林平問。


  許墨挑了挑眉,說道:“當然。”


  兩人縱馬轉過一個山坳,入眼是一片茂密的鬆林,絕對比大多數鬆林都要茂密,裏麵全是人,拿著刀。


  ——有兩幫人正在展開廝殺。


  看他們的裝束,一邊是雲州頂天鏢局的鏢師,另一邊則衣衫襤褸雜亂無章,不問便知是山野的強盜。


  強盜之所以被叫做強盜,第一,在於他們缺乏正規的軍事訓練,因此戰鬥力低下;第二,則是他們的數量——一般都如蝗蟲一樣。


  鏢師們雖然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但無奈人數劣勢,隻能圍成一個小圈,相互保護,圈中停有一輛馬車,車夫倒在馬前,一箭穿胸,眼見就活不成,一名獨眼鏢師拿著盾牌擋在車前,身邊是一個胖子


  ——胖子臉上的肥肉不停顫抖,眼神裏盡是驚恐,肥厚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麽。


  許墨心道:“這些強盜也太大膽了,居然敢搶jie頂天鏢局保的人,若是讓鏢頭路老頭子知道了,還不將你們這些膽大包天的家夥打殺了。”


  但見這些強盜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模樣,許墨心中又有些不忍,在青竹宗的時候就聽說過,雲州附近的鄉村正鬧饑荒,這些強盜想必就是附近的村民,沒有吃的,隻能以搶jie為生。


  林平看了一眼許墨,似是在等他的命令,許墨躊躇片刻,心裏想道:“看那胖子一身綾羅綢緞,又膘肥體壯的,一定不是什麽好人,叫這些人搶了他也好,難民搶jie本就是無奈之事,我又何必去絕了人的生路呢?”


  主意打定,朝林平搖了搖頭,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有些時候,你不惹麻煩,麻煩也會惹上你,原本唯唯諾諾的胖子,見許墨兩人到來,眼神一亮,竟不顧危險的扯開嗓子大喊:“許墨救命!快來救救我!”


  這一下算是吸引了所有強盜的注意,轉頭一看,見是兩名文士打扮的少年,群盜哄然大笑,哪裏會將他們放在眼裏,紛紛喝道:


  “哪裏來的乳臭未幹的小子,站遠一點,別妨礙大爺們辦事。”


  “是啊,趕快回家吃奶去吧!我們的刀槍可不張眼!”


  許墨和林平你看著我,我看著裏,盡皆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許墨瞥了一眼那目露哀求之色的胖子,感覺麵部輪廓有些熟悉,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心想:“居然能認出我,看來是許家的熟人,那就不得不救了。”


  也不管群盜的嘲諷和威脅,縱馬上前一步,大聲喝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爾等竟敢攔路搶jie,眼中還有王法嗎?”


  他從未有路見不平的機會,這一番話,卻是按照前世電視裏的台詞說的,一說出口,便惹得群盜轟然大笑:

  “哈哈,我沒聽錯吧,這小白臉竟然和我說王法?”


  “要是真有王法老子家裏四口人就不會餓死了!”


  “小娃娃,我勸你還是走吧,別管這閑事,你管不了!”


  “別和他廢話,一並打殺了便是,看他細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不錯!”


  ……


  領頭的漢子倒有些見識,見許墨縱馬而上,又穩穩立住馬步的動作,心知來人若不是久經訓練的士兵,便是武技高明的武者,當下對左右低聲道:“這人不可輕視!”


  右手高高一舉,向下一按,嘲諷威脅之聲頓時停止,漢子上前一步,作揖道:“這位小哥,這裏可沒什麽強盜,我們隻是向金家討口飯吃的農民,雲州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糧食歉收,金家不但不提高糧食收購的價格,反而乘機壓價,村民們活不下去了,這才落草為寇”


  經漢子這麽一說,許墨倒想起那胖子是誰;雲州金家,在雲州也是僅次於許家和林家的家族,主要經營著雲州附近的大米生意,這胖子就是柳家嫡長子,金三富,與許墨算的上一起長大的發小。


  許墨皺著眉頭,心想:“久聞這柳家為富不仁,現在看來,倒有幾分是真的,隻是不知***子是否和他老爹一樣脾氣;不論如何先救下他再說,不然這群憤怒的難民一定會將他撕碎。”


  主意打定,對林平使了個眼色,林平微一點頭,如同旋風一般撲進戰場,好個林平,一聲不響,鋼刀出鞘,在人群之中左穿右插,揮舞起來,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密集的脆響,滿地皆是折斷的兵器。


  無論刀槍,隻要消碰他的鏽跡斑斑的鋼刀,便應聲而斷,看的許墨頻頻點頭,心想:“林平雖然失去了記憶,但經曆了生死考驗,對飲血狂刀的理解更深一層,看他這般釋為,毫不費力,想必快要領悟飲血第二變了。”


  卻說那***見此情景,眼睛一亮,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鏢師,肥胖的身體如同皮球一般登上馬車,站在車頭高出,大聲喝道:“兄弟們!我們的援軍來了,保護我殺出去!”模樣就像一隻掙紮的皮球。


  鏢師們得到了指令,立刻揮舞兵器,與強盜戰作一團,人數雖依舊劣勢,但氣勢一起,卻漸漸占了上風。


  許墨心想:“這***倒有些彪悍,隻是不知實力如何。”卻見胖子說完這話之後,立刻躲在了持盾的鏢師身後,僅僅露出半張臉,嘴裏還兀自不停的喊道:“上!上!殺出去!”


  “原來是個外強中幹的慫貨!”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便在這時,忽覺微風颯然,定睛一看,一支利箭裹挾著真氣,破空而來。


  他麵色一凜,暗道:“不想強盜中還有這等高手。”木劍橫在胸前,隻聽“咣當”一聲,利箭正好點中劍身,許墨身形一晃,將勁力卸掉,抬眼望去,隻見那領頭的大漢手持一張墨色混鐵長弓,背後浮現出黑如墨色的弓箭虛影,仿佛向外冒著森然的冷氣。


  “竟然是無血追魂箭和奪命連環弓!”


  許墨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接連遇到如此變態的武魂,普通弓箭手,弓或箭的武魂隻有其一,而這大漢卻同時身負無血追魂箭和奪命連環弓兩種武魂,修為也有補身大圓滿的程度,實難想象這等高手會落草為寇。


  正當他感歎命運神奇,那大漢又是一箭射來,聽得利箭破空的刺耳之聲時,箭矢已到了身前。


  許墨往外一跳,手中木劍反手一揮,正中箭尾,正待喝叫,隻聽又是弓箭破空之聲傳來,一連三聲,練成一串,如同一聲長長的弦鳴。


  漢子見一箭未成,以連珠箭的手法,又補了三箭,沿著第一箭的軌跡而出,飛至許墨身前,驟然分開,分襲他天靈,胸口,和小腿三處。


  “果真是奪命連環弓,聲到箭到,名不虛傳。”


  許墨微微一笑,有了入微能力和一手快劍,他不懼怕與任何人比試速度,將木劍揮的水潑不進,隻聽一連三聲“哐當”之聲,三支夾雜著補身大圓滿真氣的箭矢,被他一一擊落。


  許墨再次大聲叫道:“你還要打下去嗎?”


  那漢子沒想到自己傾盡全力的三箭被許墨如此輕易的接下,猛抽了一口冷氣,惡狠狠的盯了一眼那即將脫困而出的胖子,大聲喝道:“好!你是厲害,但也隻是金家的一條狗,我與你拚了!”


  身軀猛地一伏,右手將弓弦拉到圓滿,指尖縫隙間出現四支真氣凝成的箭矢,


  “追魂奪命,無血無痕!”那漢子大喝一聲,身後的武魂光芒大作,四支真氣凝成的箭矢破空而來,刺向許墨身體。


  這真氣箭矢可不比普通箭矢,乃是漢子全身功力凝聚而成,配合兩種武魂,不但穿透力極,速度更是快到極致,便是以許墨的速度也感覺到強烈的威脅。


  稍一晃神,箭矢已到眼前,許墨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啟吞噬武魂,身前出現一張巨大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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