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這等麵貌,隻一個字形容——醜!。
漢子上台,倒壓下了一片鼓噪的聲音。
但凡人醜,又能獲得瀟灑,必有過人之處。
許墨未將視線集中在這漢子的麵貌上,而是集中在他身後背著的一對黝黑板斧之上。
這對板斧足有半人高,至少百斤上下,便是被漢子的龐大身軀半掩著,也能感受到那鋒利的斧口的森冷,可以想象,這樣的板斧拿在手中,委實威武。
用如此威武的武器,加上鐵牛一般的身材,直接讓許墨忽視了他隻有補身大圓滿的修為。
赫連墨湊到許墨耳畔,小聲道:“我看這人能過,能用這種武器的,都有不凡之處。”
赫連墨雖然不及許墨有入微能力,但勝在打架經驗豐富,對手實力多少,幾乎一眼便知。
隻聽那台上的漢子朗聲說道:“俺大黑牛最討厭玩一些彎彎扭扭的,我說姑娘,這石頭恐怕不夠俺大黑牛一劈啊,要是劈壞了,可別讓我大黑牛賠。”
柳青芙眯虛著眼睛,笑著說道:“不礙的,你盡管劈去,絕不會讓你賠的。”一邊向後退去,一邊做出請的手勢。
大黑牛也不相讓,上前一步,走到試金石之前,剛才還嬉皮笑臉的表情,瞬間變得肅穆異常。
隻見他緩緩從身後拔出板斧,黝黑斧麵反射出寒光,射進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一股驚人的氣勢,從大黑牛身上生出。
此人不凡!
所有人都看出此人不凡!
剛才嘲笑他相貌的人,一一個都屏息凝神,靜靜的看著他,盯著他,沒有任何分神,沒有任何錯亂。
“力劈華山!”
突然間,他大喝一聲,將雙斧舉過頭頂。
武魂大力牛魔王虛影浮現,本就魁梧的大黑牛忽然脹大了一圈,頭頂冒出兩支鋒利的犄角,那對原本威武的板斧在他手中就像玩具一樣。
“九重契合度!竟是九重契合度!”
有人驚叫了起來。
契合度是獸武魂的一種特別熟悉,契合度越高,所能武魂所能發揮的威力也就越大,如果趨勢武魂時,改變了自身形態,帶上了一些武魂的鐵色,毫無疑問就是九重契合度了。
擁有九重契合度的武者,即便隻是補身大圓滿的武者,也能輕易戰勝普通的化元期。
不可思議!
所有人眼中都充滿了不可思議,即便高傲的白玉京和連公子,也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大黑牛。
沒人在意他那一斧是怎麽劈下的,也沒人在意他究竟在試金石上留下了多深的痕跡。
他們在意的僅僅是——武魂,那瘋狂的武魂!
武魂虛影消失,大黑牛粗喘著氣,臉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俺通過了嗎,姑娘?”
柳青芙回過神來,突然覺得麵前的大黑牛,仿佛也並不十分醜陋,反而有些可愛。
或許是因為笑容吧,有些笑容天生就會贏得人的好感。
瞧著試金石上,深約一尺的缺口,她微微頷首,蛾眉輕挑,笑著說道:“當然,恭喜你闖進了下一關了。”
嘶~
森冷如刀,森冷如刀的抽氣聲,自人們口中發出,鑿進了人們的耳朵裏。
這聲音冷的像冰,卻比冰更加鋒利;鋒利的如刀,又比刀冷。
人皆有自信,便是販夫走卒之人,也會在某一方麵沾沾自喜。
武者的自信,源自於武技,場中大多數武者都自信自己的武技,但大黑牛的表現,卻顛覆了他們的認識。
有人能在試金石上留下一尺的斧痕?還隻是一個補身大圓滿的武者?
在此之前,誰都不願意相信,但親眼所見之事,卻又讓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即便是再自信的人,此刻也會對自己的武技產生動搖。
當然,也有一些心存僥幸者,信心爆棚。
他可以,我為何不行?
很快,第二個測試者走上擂台,一個紅發紅須的大漢,使掌,掌法不錯。
但隻是不錯而已,距離在試金石上留下痕跡,還差了很多。
很快,他怏怏的走下擂台。
這世界上自信的人很多,所以自不量力的人也很多,一連幾個人上台,都未在試金石上留下多深的印記,那黝黑的石頭就像一座巨大的障礙,阻擋了他們的夢想。
台下的武者沉默了,如果說大黑牛給予了他們信心,那接下的幾人,則是徹底摧殘了他們的信心。
信心動搖,無人剛上,場麵驟時冷清下來。
柳青芙紫電一般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所有接觸到這目光的武者,都情不自禁的低下頭。
她歎了口氣,懶洋洋的道:“還有誰繼續挑戰?”
一個人走了出來。
年輕人,皮膚幹瘦,幹瘦的就像老頭,卻長著一張年輕的臉,眉毛很濃,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縫,高挺的鼻子讓臉頰更顯得消瘦。
怎麽樣形容這樣的臉?大概是矛盾吧,明明應該充滿了鮮活與生動,卻表現的死氣沉沉。
他是誰?
所有人都疑惑。
在第一輪輕功測試中,他是最後幾個上場的人,所以見過他的不多,認識他的,就更少了。
他走的很慢,但無停頓,一步一步的,穩重而有力,脊背挺的筆直,代表著倔強,而倔強似乎是他的本性。
這是一個冷淡的人,極冷,甚至比林平還要冷。許墨突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若是讓他和林平站在一起,不知回發生什麽情況。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麽了?”像是心有所感,林平問道。
“沒什麽,”許墨回答,笑意依舊料峭在嘴角。
場中,男子走到柳青芙麵前,視那傾國傾城的麵龐如無物,冷冷的道:“我來試試。”
普通人說話,都有語調的變化,他卻沒有。
這是一個極冷的人,柳青芙想,抿嘴微笑,巧笑嫣然,卻並不說話,仿佛隻需要穿著這個裁剪合度的湖水綠衣衫,站子一邊盈盈而笑便可。
這男子也不理會她,看也不看多看她一眼,視那笑容如無物,徑直走到試金石前,死死的盯著前麵的障礙。
他眼中除卻這快黝黑的石頭,別無他物。
此刻,試金石恢複原狀,大黑牛留下的傷口已經愈合,從表麵上看,它黝黑、光滑,閃爍著黑光,如同綢緞一般。
就像想象中一樣,這是最好的測試功力的材料,永遠不用擔心它會損壞。
這漢子也不言語,運起一掌,也不見武魂,也沒有氣勢,平平的在試金石上一按——
嘶~
掌下滲出陣陣白煙,寒氣逼人。
當他抬手時,試金石上已經出現了一道一寸深的掌印,不多一點,也不少一點,恰到好處。
正是這恰到好處的掌印,給人的震撼卻比剛才大黑牛一尺深的斧痕更大,這樣的控製力,這樣的收放自如,便是許多內門弟子也不如。
“我通過了嗎?”他說,語氣一如既往。
柳青芙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這縫隙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當然,恭喜你,通過了測試。”
她甚至看也不看那掌印一眼,便宣布了這個消息。
沒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對,所有人都認同了這冰冷男子的實力。
男子離開,一個人走,天地間的寒氣仿佛更重,寂寞也就更濃,眾人自動讓開了一條路,由他離開,沒有人出聲,甚至連鼓掌叫好的聲音也沒有。
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別人為他鼓掌叫好。
直到那人走遠,一切恢複原狀。
赫連墨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也能做到。”
一向不夠言笑的林平竟破天荒的調侃了一句:“你可以?”
赫連墨麵色一紅,支支吾吾道:“大概吧,我一定可以。”
這兩句相互矛盾的話,說明了他的底氣不足。想要在試金石上留下印記不難,想要雲淡風輕的留下印跡也不難,但若要控製到一寸的痕跡,還要雲淡風輕,卻是難上加難。
赫連墨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也沒有信心爆棚,若他真能做到,一定會理直氣壯的說:“這沒什麽,小意思。”
現在他猶豫了,那便代表他做不到。
許墨和林平都知道這一點,但不約而同的沒有點破,隻是一臉淡笑的盯著赫連墨,直將他盯的頭皮發麻。
“好吧,我承認我做不到。”他攤開兩手,說道。
不知為何,在許墨和林平麵前,他總會成為那個被欺負的老實人。
又有一人走上擂台,老熟人,白玉京,依舊一襲白衫,一塵不染,風度翩翩。
“柳姑娘,我來了。”他說,目光裏流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赫連墨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淡笑中的許墨,口中嘟囔道:“看來你的情敵可不少。”
許墨啞然失笑,他從不將白玉京當成情敵,第一,他並不愛柳青芙,愛她的是這具身體的前一任主人;第二,柳青芙不喜歡白玉京,從此刻她眼神裏流露出的淡淡的敵意,就能夠看出。
但不知為何,白玉京的眼神讓他極不舒服,恨不得在那俊秀的麵龐上,狠狠的打上兩拳。
可是——
他忍住了。
“白公子,開始吧。”柳青芙說,語氣淡漠的就像麵對一個陌生人。
事實上,她真希望自己和白玉京是一對陌生人,陌生人就不必虛偽的微笑,就可以肆意表現出自己的厭惡,而不用擔心任何連鎖後果。
但很可惜,他們不是陌生人,所以她隻能微笑,笑的譏諷而冷酷。
白玉京自討沒趣,眼神裏掠過一片黯然,但很快就調整心緒,來到試金石前。此刻,前一人留下的一寸深的掌印還未消失。
柳青芙見狀,蛾眉一挑,冷冷的道:“再等等。”
白玉京擺了擺手,道:“不需。”話音未落,一掌按下,同樣沒有想象中的雷霆之勢,隻是輕輕抬起,輕輕放下,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殘留的掌印上輕輕一抹,便將那掌印抹去。
“我通過了嗎?”白玉京說,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雙眼癡迷的盯著柳青芙。
抹去一個掌印,顯然要比留下一個掌印更加困難,如同記憶,抹去總比得到困難。
柳青芙討厭這癡迷的目光,但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看了一看,冷冷的道:“白玉京,通過了。”
這一次連恭喜兩次都削減了,足以看出她對白玉京的不耐。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喜歡的,會表露,不喜歡的,也會表露。
白玉京失望的離開。
失望不是因為測試失敗,而是因為又一次在這個女人麵前失敗,接著他又笑了起來。
失敗就失敗吧,反正已經習慣了。
一個又一個武者上台,有欣喜,有失望,也一些慶幸。
正午,太陽高掛,高掛在天頂的太陽,終於掃去了幽幽穀的森冷,就連春風也活了過來,拂動著人們的麵頰。
柳青芙屹立於風中,麵若挑花,俏生生的盯著許墨,她希望許墨趕緊上台,但許墨顯然沒有這樣的打算。
赫連墨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們是不是上了?”
許墨笑著搖搖頭,道:“不急。”如此兩字,若讓柳青芙聽到,少不得要怒罵一聲。
赫連墨下意識的瞥了柳青芙一眼,一咬牙,道:“你不上去,我可就上了。”說完,大步走上擂台。
赫連墨腰間掛著兩支筆,兩支判官筆,一看就是擅長刺穴功夫的武者,但凡擅長刺穴功夫的武者,功力大多不深。
為何?
若是功力身後,何須用刺穴這種麻煩的功夫。
沒見過他的一些人,對他並不看好,報之以嘲笑。
赫連墨視這些嘲笑如無物,走上擂台,對柳青芙說道:“師姐,他不願意上,我上來了。”
你上來有什麽用,柳青芙狠狠剜了他一眼,語氣不耐的道:“那就快點,別磨磨蹭蹭的,後麵還有許多人。”
赫連墨微微一愣,手撓著腦袋,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柳青芙。
是表情嗎?
他已竭力營造出一種如夢春風的微笑。
那是語氣?
他柔聲細語,就像一名讀書人。
那是長相?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光滑如昔,相信也是麵冠如玉的。赫連墨的不自信,隻有在許墨麵前才會出現。
當然,他打死也不會承認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