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心中一喜,嘴上卻道:“你以為這樣就跑的了嗎?”反手劍出,一道劍氣如同長鞭似得,甩向赫連墨麵頰。


  “這就是你的想法嗎?”赫連墨笑道。


  若是旁人,人在半空,自然無處借力,可赫連墨天縱奇才,竟在空中扭轉身形,足下連點,憑空借力,躲開那道致命的劍氣,身形卻已飄至擂台的另一邊。


  十丈見方的擂台,不過一個呼吸,他從一頭飄向另一頭,足見輕功之妙。


  可隱隱的,赫連墨嚼出了一絲不對勁,中心暗道:“他這劍、不夠快,若是如平常一樣快,我雖能躲過,卻少不了狼狽一番,莫非是故意讓我?”


  但見許墨臉上那狡黠的微笑,又覺得相讓一說不大可能,就在他疑惑不決時,卻聽許墨“哈哈”大笑,說道:“赫連,你可中計了。”


  話音未落,手中黃光一閃,赫連墨定睛一看,卻是數朵金花飛旋而來,每一朵都又塊又急,在空中左右搖擺,飄忽不定間,又隱隱暗合了某種規律。


  主席台上,陸伯寒驟然驚起,大喝道:“這是漫天花雨,他竟然學會了漫天花雨!”


  所有人都知道,漫天花雨是江南蘇家的不傳之秘,現在出現在許墨手中,怎容得他們不驚訝。


  嶽重樓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陰惻惻的說道:“恒博兄,我要恭喜你了,沒想到你徒弟竟能在一夜之間,得到蘇家女子的芳心,真是深不可測啊!”


  他這番話名是稱讚,可那陰陽怪氣的語調任誰都聽出,是在譏諷許墨無德,偏偏柳恒博還找不到話來反駁。


  他能說什麽?

  說自己的弟子天縱奇才,漫天花雨這種暗器手法,看一遍就能掌握?

  還是稱讚自己的弟子風流瀟灑?


  柳恒博心裏正恨得牙癢癢,暗道:“墨兒啊墨兒,你難道就不知道蘇家的女人不能招惹嗎?”視線投到場邊觀戰的蘇婉雲臉上,隻見她眼眸連閃,卻無驚訝之色,反而杏臉飛霞,羞澀之清溢於言表,更做實了柳恒博的猜測。


  此刻他已經不關心場中的勝負結果了,反而擔心起之後的事情。


  “聽說江南蘇家蠻橫霸道,會不會對墨兒不利呢?”如此一想,柳恒博更加心煩意亂了。


  同樣心煩意亂的還有場中的赫連墨,當許墨露出陰謀得逞的微笑時,他就覺得事情不妙,而漫天花雨出現時,他的臉色可以用麵若死灰來形容。


  雖然沒有武魂千手觀音的加持,無法將金花化出千朵虛影,但許墨的實力在蘇婉雲之上,所能控製的金花數量更是蘇婉雲的一倍。


  蘇婉雲隻能同時控製九朵金花,而許墨則能控製十八朵之多,而且每一朵上所帶的勁力,都比蘇婉雲來的更加強烈。


  若赫連墨的修為有凝真期,以他九重契合度的戰獸武魂,當可以凝出戰獸真身,那時即便站在原地,仍由這種勁力的暗器加身,也傷不了他;但他畢竟隻有化元初期,遠談不上金剛不壞之身,隻能揮舞雙筆,盡量抵擋。


  許墨擋住漫天花雨,一方麵是因為入微能力,讓他能夠輕鬆捕捉到金花飛行的軌跡,另一方麵則是他的劍法即準且快,運劍能跟上金花的速度。


  反觀赫連墨,雖然戰獸武魂能提升他的六感,但畢竟不是專司感知的武魂,感知能力遠沒有許墨的入微那麽強大;另一方麵,他的動作雖快,但運筆卻不及許墨準確,更兼許墨隻需要對付九朵金花,而他要對付十八朵之多,不得已,隻能以夜打八方之術對應,將雙筆舞的密不透風,水潑不進。


  隻聽“錚錚錚”的幾聲聲響,裹挾著真氣的筆尖,不知和金花撞了多少下,不知斬斷了多少朵金花,這連番撞擊差點讓赫連墨吐血。


  為何?


  蘇婉雲施展漫天花雨時,每朵金花所含的真氣平均,抵擋者隻需要按照一個節奏釋為便可,而許墨的這一手盜版的漫天花雨,卻能在每朵金花上夾帶不同的真氣。


  不同強度,不同屬性,陰柔陽剛,各式各樣,他雖不能將陰陽兩種真氣融合,卻能不停轉換,讓赫連墨苦不堪言。


  是問當你運起全部真氣,揮出一招,最後卻揮了空,是何種感覺,現在赫連墨就沉浸在這種狀態中。


  場邊

  蘇婉雲目光連閃,顯然是看出其中的奧妙,心想:“他果真是天縱奇才,不但隻看一次,就學會了漫天花雨,還能加以變化,真是不可思議。”


  另一邊


  觀戰的薛穆揚微微一笑,道:“沒想到他竟能學到漫天花雨這種手法,看來赫連墨要敗了。”


  項華點了點頭,道:“我本以為赫連墨會逼他使出一些底牌,但沒想到竟連他的武魂也無法逼出來。”


  薛穆揚微微一愣,詫道:“他不是無法凝聚武魂嗎?”


  項華白了他一眼,道:“你也相信這種鬼話?無法凝聚武魂的武者,怎麽可能在這種年紀,就有如此修為;我他看不是無法凝聚武魂,而是凝聚出來的武魂太過強大,故意藏拙而已。”


  一想到最近十年,青竹宗接連有天才隕落,項華就一臉陰沉,說道:“這不失為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沒想到整個青竹宗都被他騙了,還以為他是個廢物,其實真正廢物的是我們。”


  薛穆揚笑容一斂,麵色不愉的道:“話不能這樣說,他天賦雖強,但和不是你我的對手。”


  項華眼色茫然,小聲的嘟囔道:“現在不是,三年後呢?五年後呢?我們終會被他遠遠的甩在身後的。”


  薛穆揚沉默不語,隻是看著場中的許墨,握緊了拳頭,心中暗道:“或許三年五年後,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現在——”


  場中

  許墨又是一把金花撒出,瞬即騰空而起,如蜻蜓點水一般,跟著一團亂飛的金花而上,平平刺出一劍。


  這一劍才是他最快的一劍,劍光驀的一亮,仿佛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赫連墨忙於對付襲向他身體要穴的金花,根本就注意這突如其來的一劍——即便他注意到了,也無可奈何,這一劍是如此之快,快到了人類的眼睛,根本無法捕捉到,劍鋒的痕跡。


  赫連墨用盡平生本事,斬斷了最後一隻金花,木劍,卻無聲無息的搭在了他的肩頭,劍鋒微顫,冰涼如水。


  “你輸了,赫連。”許墨冠玉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赫連墨沉默不語,閉上了眼,仿佛陷入了某種思考之中,他手指微顫,心也跟著顫動,漸漸的,整個身體也顫動起來。


  他在思考的這一劍,在空中摩擦而過的痕跡,從這些痕跡中,拚湊出許墨出劍的軌跡。


  但這一切沒有任何意義,輸了就是輸了,他可以找一萬種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什麽會輸,卻無法改變輸掉一場比試的結果。


  判官筆,自動回到腰間,束在腰帶上,嗡嗡作響,像是訴說著它們的不甘。


  這一刻,許墨甚至有些後悔,但很快又堅定起來,若是故意輸了,才是對赫連墨最大的侮辱。


  良久,


  比很久更久之後,赫連墨慢慢睜開眼,目光如劍;他望向許墨,臉上的如此顯而易見。


  “是啊,我輸了,又輸了,恐怕會一直輸下去。”他神色複雜,苦笑著搖了搖頭,“認識你,真不知是對還是錯。”


  戰獸不甘的嚎叫聲,響徹天際,但終還是消散,赫連墨的身體恢複了原狀;他麵色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身形一晃,幾乎就要站立不穩。


  許墨趕緊去扶,卻被赫連墨推開。


  “不需要,我可以走下擂台。”


  說完,他走下了擂台,就像剛才所說的一樣,走下了擂台。


  踉踉蹌蹌,步履蹣跚。


  邁出了最後一步,他長籲一口氣,表情坦然,卻又一些不甘,握緊了拳頭,轉盯著許墨,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學會漫天花雨的。”


  赫連墨明白,真正擊敗自己的,不是許墨的快劍,而是那籠罩著他,讓他無法盡情施展武技的漫天花雨。


  是以,他不甘。


  許墨明白這種不甘,也明白輸掉一場比試的痛苦,拍了拍赫連墨的肩膀,淡淡的道:“昨天,擂台上,我看了一遍。”


  言簡意賅,清楚明了,再明了不過。


  赫連墨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隻看一遍就能學會?”


  許墨笑道:“你不是聽林平說過嗎?”


  赫連墨搖搖頭,臉色古怪的道:“我以為林平在說笑話。”


  許墨板起麵孔,一板一眼的道:“你看林平像會說笑話的人嗎?”


  赫連墨瞧著場邊麵無表情的林平,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不會說笑話的人,說起真話才像笑話。”


  許墨搖搖頭,走下擂台,正好引上了蘇婉容那說不出道不明的目光。


  柔的像水,卻比水更涼。


  “此子,不簡單啊。”陸伯寒歎息道。


  也不知是歎息許墨的天賦超群,還是歎息如此天賦超群的人,偏偏心術不正;他的歎息聲中,包藏著太多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柳恒博低眉斂目,小聲說道:“還是看下去吧,後麵還有人上場。”


  陸伯寒點了點頭,他是一個重視規矩的人,重視規矩的人從不破壞規矩。


  柳青芙深深的看了許墨一眼,走上擂台,仰頭唱名:“下一組!雲州林平對青竹宗項華!”


  許墨和赫連墨向林平投去了擔憂的眼神。


  刀王項華,青竹宗外門第一人,精通十八般兵器,尤善用刀,一路走來卻未出一刀,對手往往直接認輸。


  在小組賽時,林平便輸給過他一次,那一次,他同樣沒有出刀,林平知難而退,現在卻已退無可退了。


  林平眼中無悲無喜,就要登台,卻被一隻胳膊了攔住。


  “算了,你不是他的對手。”許墨說,緊皺著眉頭。


  刀王項華的實力已達化元後期,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便是核心弟子中,稍弱的也不是他的對手;這樣一個人,實已經超出了林平所能應付的範圍。


  林平推開許墨的走,走上擂台,他走的很慢,卻沒有停滯,一步一步,堅實有力。


  “我想看看,我能否在他麵前拔刀。”


  聲音剛至,人卻已經登上擂台。


  一步,

  擂台震動,


  兩步,


  地脈湧動,


  三步,


  周圍的空氣綻出一群明顯的波紋。


  蓄勢!


  刀法最重勢,之前林平從不蓄勢,因為從未遇到過,需要讓他蓄勢的對手;可在刀王項華麵前,自己若不蓄勢,就沒有出刀的機會。


  他必須蓄勢,必須要讓自己的氣勢,一步步到達頂點。


  勁風鼓動綢緞的灰袍,呼呼作響,他凝視著對麵的那個人:那個並不高大的對手,僅僅隨意的負手而立,卻沉如山嶽,靜若千湖,隱隱的有一種與自然合而為一的感覺。


  他厭惡這種感覺,


  刀走霸氣,不應這樣。


  “雲州林平!”


  “青竹宗項華。”


  兩人見禮之後,便是相互注視,誰也沒有動作,如同被點中了穴道一般。


  赫連墨皺著眉頭,詫異的道:“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許墨微微搖頭,赫連墨雖然戰鬥經驗豐富,但境界卻遠不如林平高遠。


  “氣勢。”他說,“刀法最重氣勢,兩個人,正在進行氣勢的爭奪,誰若勝了,便可不戰而屈人。”


  許墨說的沒錯,擂台上兩人正在進行氣勢的爭奪,這種爭奪甚至比真刀真e槍的比拚更加危險,稍不注意,便會在心靈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破綻。


  刀與劍一樣,追求的都是完美無缺,有破綻的刀客,到最後,隻有死路一條。


  風驟起,迷人雙眼。


  一片落葉飄至兩人之間,瞬間便被截成兩段。


  許墨目光一閃,道:“好厲害的刀勢。”


  此刻,若有人不識好歹的衝到兩人之間,結果也如那輕飄飄的落葉一樣,被截成兩段。


  這就是刀勢,縹渺無蹤,卻又危險萬分。


  便在這時,林平突然開口:“你很強,比我想象中的強。”


  “你也不弱,沒我想象中的弱。”項華古井不波的臉上,綻開一抹笑意,笑容自嘴角開始,到眼角便消失無蹤,隻有那麽一瞬間,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笑過。


  林平沒有笑,項華可以笑,因為他遊刃有餘,林平卻必須用全副勁力抵抗著項華的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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