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正門是整塊大理石鏤空雕刻而成,高二十丈,上刻有龍鳳麒麟等異獸的圖案,看起來恢弘異常。


  柳青芙忍不住歎道:“這才是真正的名門大派。”她第一次感覺,青竹宗和清風閣都是八品宗門,可底蘊的差距實在難以估量。


  一定要形容的話,一個就像大海,另一個則是小溪。


  清風閣的閣主薛紫衣早領著三大長老,在門前等候,一見淩落風等人到來,立刻熱情的迎了上去。


  “淩宗主,別來無恙。”


  “薛閣主說笑了,十年過了,你沒變,而我卻老了。”


  淩落風確實老了,他兩鬢出現些許斑白,眼角泛起了幾縷魚尾紋;但他卻從不掩飾自己的衰老,按照他的話說,那是自然規律,避免不了。


  可歲月卻沒有在薛紫衣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柳青芙用餘光打量,隻覺得這個與宗主同輩的清風閣閣主,看起來就像三十歲的少婦一樣,雖然氣質凝練沉澱,麵龐卻好似二十歲的少女,一身紫色狐裘,襯出了吹彈欲破的皮膚。


  她的五官並不算出眾,給人的第一感覺也不算特別漂亮,但細看下去,卻能覺出一絲特別的、令人沉醉的韻味。


  柳青芙輕聲說道:“聽說薛閣主和門主同歲,真不知道她是怎麽保養的,看起來就像三十多歲一樣,要是我到了她的年紀,也能保持著這樣就好了。”


  女子總關注自己的容貌,對於不老的美麗容顏更加推崇,是以柳青芙才見薛紫衣第一麵,就不自禁的對她生出好感。


  許墨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等你到這個年紀的時候,一定會比她漂亮。”


  高明的武者能保持容顏,延緩衰老,淩落風並不在意外表,所以沒去做,他若想保持,也能保持在三十歲左右的容顏。


  柳青芙的臉紅了紅,低垂著頭,柔聲道:“希望吧,聽說隻有突破到凝神期才能延緩衰老。”


  許墨笑道:“放心,師姐,你一定能突破凝神期的。”


  柳青芙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這個世界沒人敢說自己一定能突破凝神期,她也不能。


  許墨還想說兩句勸慰柳青芙一下,忽覺一道森冷的目光激射而來,抬頭一看,就見薛紫衣身後,有一綠衣少婦,正眉目含煞的盯著他。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恐怕他現在已經被淩遲處死了。


  瞎子看不見,但瞎子卻能感覺到森冷,瞎子不光能感覺到森冷,還知道這是目光的森冷,甚至他還知道這是誰的目光。


  瞎子輕聲問道:“許兄弟,你是怎麽得罪崔媚娘。”兩人剛才談的愉快,各自介紹了姓名,瞎子稱許墨為許兄弟,他則繼續稱呼瞎子為瞎子。


  許墨冷冷的道:“沒事,一點小小的過結而已。”


  小小的過結?

  瞎子搖搖頭,心想:“恐怕不是小小的過結吧。”


  沒錯,崔媚娘在雲州一連兩次對許墨出手,具無功而返,這樣的仇怨為其一;其三,在第一次追殺許墨時,她遇見了神秘人,神秘人一劍便落去了她的拂塵,將她擊敗,這一敗,成為了橫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其三,她的寶貝徒弟林絳雪似乎陷入了情障之中,而這情障的源頭,就是許墨。


  有此三點,足以令崔媚娘對許墨恨之入骨,若不是淩落風等人在場,崔媚娘早就按耐不住了。


  此刻即便沒有動手,也麵色陰沉的對柳恒博道:“柳恒博,你教了個好徒弟!”


  柳恒博皺了皺眉,道:“媚娘何出此言。”他曾經與崔媚娘有過一段情,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過眼雲煙,早已經散去,所以此刻麵對崔媚娘,他還算足夠坦然。


  崔媚娘冷哼一聲,道:“你自己問問你的徒弟就知道了。”說完也不理會驚愕的眾人,自顧自的轉身離開。


  薛紫衣尷尬的笑了笑,道:“淩宗主,崔長老今日身體不適,所以——”


  淩落風擺手笑道:“不礙的,不礙的。”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瞥了柳恒博一眼,弄的柳恒博哭笑不得。


  隻能回頭狠狠的盯了許墨一眼。


  又是一道!

  瞎子皺了皺眉,道:“許兄弟,你和你師傅的關係不好嗎?”


  許墨苦笑道:“好,當然很好。”


  瞎子道:“那為何他會以這種目光看著你?”


  許墨尷尬的道:“可能、可能是身體不適吧。”


  瞎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弧線:“凝神期的長老可不容易生病啊。”


  許墨啞口無言,他能說什麽?恐怕什麽也不能說,這種事情,隻會越描越黑。


  而實際上,他也不明白崔媚娘為何會對他如此態度。


  “好像我們沒什麽生死大仇吧。”許墨心想。


  忽聽得前方淩落風的聲音響起:“許墨,快過來見見薛閣主。”


  許墨收斂了心思,走了過去,重劍沐浴著晨露,反射出黝黑的光,黑的驚心,黑的刺眼。


  若不是顧淩波提起,薛紫衣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認識許墨,她從未見過許墨,也未想過有一天會見到許墨。


  但許墨一走上來,她立刻就認出了他來。


  準確的說,她認出了那把劍,那把在顧淩波口中,格外特別的一把劍。


  一把重劍,一人高,半人寬,重的不可思議。


  爾後,薛紫衣才見目光投到了許墨的身上,他穿的是一身雪白的文士衫,腰間掛著一隻鹿皮酒囊。


  他的目光散漫,懶散帶著慵懶的笑,脊背卻挺的筆直,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屈服,他每向前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堅實有力——背著一把重劍,這是理所當然的,可他的步子看起來卻又無比的輕盈。


  堅實與輕盈來是矛盾的事情,但在他身上,卻出現一種異樣的和諧與統一,就像那是理所當然。


  薛紫衣見過很多青年才俊,但不得不承認,許墨是其中最出色的一批人,或許還是最出色的一個。


  “青竹宗許墨見過薛閣主。”


  他的聲音讓薛紫衣想到了淩落風年輕的時候,同樣瀟灑而有力,同樣散漫而磊落,同樣不乏勇氣,卻又讓人愛恨不得。


  他說話的時候,眼中射出兩道銳利的目光,不停的四下掃動。


  薛紫衣忽然想起了林絳雪的事情,表情更加玩味了;她眯起眼,瞧著許墨,淡淡的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淩宗主,看來要恭喜你青竹宗人才輩出了。”


  淩落風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可嘴上卻謙虛道:“薛閣主說笑了,青竹宗數了數去也就這幾個弟子可堪一用,不像你清風閣,幾乎人人都是一把好手。”


  薛紫衣笑了,就像梨花綻開,美麗的不可芳物。


  她笑道:“淩宗主才是再說笑,上一屆演武,燕青飛和梅霜雪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一次還要加上這個小夥子,恐怕我清風閣此次要輸給你青竹宗了。”


  淩落風賠笑道:“這怎麽可能?”


  薛紫衣眼波一轉,道:“沒有什麽不可能。”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激蕩起一片看不見的火花,就連許墨也感受到了那炙熱的溫度。


  他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仿佛麵前發生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似得。


  隻聽薛紫衣說道:“紅蛾,帶淩宗主他們去休息吧。”


  薛紫衣身後的一名紅衣女子躬身行禮,說到:“是,閣主。”


  二


  竹林中很涼,涼的就像深秋。


  初春的晨曦,似乎沒有多少萬物複蘇的模樣,依舊寒冷,就連風都是冷的。


  除了風拂竹葉的“沙沙”聲,大地一片寂靜。


  風從山間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音調,就像是雁的哀嚎。


  雁聲淒涼,仿佛將初春變成了深秋。


  林絳雪站在竹林中,任由寒風拂起她的衣襟,她的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無神的雙眼,凝視著遠方的天空,仿佛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值得她關心了一樣。


  忽然一陣馨香襲來,中人如酒,是女人的香味。


  不是香料染成的刺鼻味道,而是一種女子的體香,天生的體香。


  擁有體香的女子不多,但也不算少,擁有這種體香的女子,林絳雪卻隻見過一人。


  “師傅,你來了。”她說,語氣說不出的蕭索。


  來人正是崔媚娘,見那青竹宗神秘的最後一人,居然是她最不想遇到的許墨之後,這個性格急躁的女子,不顧所有人的尷尬,轉身離開,來到了林絳雪住的小院。


  看見林絳雪獨立風中的那楚楚可憐的身姿,她沒來由的歎了口氣,心中更是暗下決心。


  林絳雪轉過頭,她看見了一張充滿倦容的臉,表情異常落寞。


  “絳雪,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她說語氣中的心疼,任誰都聽的出來。


  林絳雪微微一笑,道:“我沒有折磨自己,隻是看到竹兒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有些感受而已。”


  “感受?”崔媚娘咀嚼著這句話,臉上說不出的古怪。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好吧,不說這個了,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林絳雪微閉著眼,仿佛認定了事情與她無關似得。


  崔媚娘心中歎息,道:“許墨來了。”


  沒有任何的意外,林絳雪表現的初期平靜。


  她的撫爾一笑,眼睛睜開,道:“我知道他會來的。”


  崔媚娘一邊歎氣,一邊道:“沒想到那個神秘的勝利者真的是他,而且這一次,他的變化不小。”


  林絳雪微笑道:“還能怎麽變?變來變去不都是一樣的嗎?”


  林絳雪的意思是說,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怎麽變都是差不多吧,他不會在一夜之間變得白發蒼蒼,也不會一夜之間變成另一個人。


  崔媚娘瞧了她一眼,說道:“你應該去見見他的。”


  林絳雪微笑道:“見與不見都是一樣。”自顧自的看著身前的竹林。


  崔媚娘哼了一聲,道:“我是讓你去看看他的變化,好有個準備。”


  林絳雪笑了,道:“難道他真的變化很大嗎?”


  崔媚娘道:“武器變了,夠大了嗎?”


  武者很少改變自己的武器,改變武器意味著功法、武技、戰鬥方式全方位的改變,對於一個已經形成自己戰鬥習慣的武者來說,誰也不在改變對他來說是好還是壞。


  人總是對未知充滿了恐懼,所以一旦認定,就少有改變。


  聽得崔媚娘的話,林絳雪微微心驚,暗道:“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會忽然改變武器了呢?”


  嘴上卻說道:“變成什麽了?”


  崔媚娘道:“之前用長劍,恨不得薄如蟬翼的長劍,現在用一把一人高,半人寬的無鋒重劍。”


  “重劍?”林絳雪眉頭微蹙,似乎在咀嚼著這個消息。


  誠然,這個世界上沒有用重劍成功的範例,但不知為何,林絳雪卻感覺,許墨能夠成功。


  或許這隻是一種莫名的,虛無縹緲的信心,但在林絳雪心中,卻又無比的篤定。


  “好吧,我會去看看的。”她說道。


  三


  一座院落,一座四合院落。


  杜紅蛾將許墨等人帶到了一座雲霧繚繞的四盒院落。


  當然,也少不了瞎子,按照瞎子的話說,他和許墨合得來,要住在一起。


  對此杜紅蛾嗤之以鼻,隻當這兩人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酒鬼。


  當然,她也不敢小看兩人,許墨自不用說,是薛紫衣看中的人,瞎子上一屆的神威,也足以令她刮目相看,就算是柳青芙和阿醜,也有不下於清風閣核心弟子的實力。


  杜紅蛾有些莫名的憂心,這種憂心,就像清風閣已經快輸掉比賽了似得。


  “你們就住這裏了。”杜紅蛾心煩意亂的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


  這座院落一共四個房間,許墨等人一共四人,正好一人一個房間。四人分配好房間過後,便各自回房休息,畢竟趕了一天路,大家都有些乏了。


  許墨靠在床頭,凝視著自己的玄鐵重劍,心中思緒萬千。


  “聶妄心要我奪下的那顆佛珠到底有什麽用?”他心中想到。


  像聶妄心這樣的人,絕不無緣無故的做一遭賠本的生意,倘若這門生意看起來會賠本,那一定是能在其他地方得到補償,至於這補償究竟是什麽,許墨真猜不到。


  他又不是先知,不可能事事都知。


  這時,小白的聲音忽然響起:“主人,你要小心那個薛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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