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笑了起來,道:“怎麽會走不了,東南域沒有和尚走不出的地方。”他看起來也有些醉了,麵頰紅彤彤的,聲音含糊不清,但那雙漂亮的眼睛依舊清醒。
姑娘已經急得快哭出來,推著和尚道:“快走,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可和尚的身子就像一塊碩大的磨盤,她又不是驢,怎麽推也推不動。
“我求你了和尚,快走吧。”
和尚笑道:“你一個勁兒的讓我走,是不是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打鬥的聲音更大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血腥的味道——已經有人受傷,甚至有人死去,喧鬧的叫喊聲愈發明顯。所有饒眼睛都變成了赤紅的顏色,刀兵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
姑娘忽然正色道:“好吧,你不用走了,也走不了了,你真可憐,明明有機會走,最後卻選擇死。”
一夥黑衣蒙麵人闖進了營地,見人就殺;若是平常,七八個人死定了,在場的武者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兩百個武者一起發威,就算凝神期的高手也要繞著走,但此刻,卻沒有任何人出眼指責這些饒濫殺無辜,甚至在身背的裙下之後,還拍著巴掌,接著巴掌的聲音孑然而止,他們自己也被砍倒。
殺戮。
沒有任何人阻止的殺戮。
就像蝗蟲一樣蔓延,活人一個一個倒下,變成私人;很快,人都死了,滿地屍體中,隻有那七個黑衣人和賣酒的姑娘,還有和尚還站著。
和尚沒去看那些黑衣人,黑衣人卻在看著他,非但在看他,還緩緩的靠近他,手裏拿著尚在滴血的刀,眼睛閃爍著顯而易見的殺意。
一個聲音厲聲喝道:“毒蠍子,他怎麽沒中毒?”話的是黑衣人中最特別的一個人,旁人使刀,他使手杖,旁饒刀鋒上沾滿了鮮血,他的手杖上卻沒有半點血;旁人殺了很多人,他殺的更多,他身上的殺氣比的上其他六個人加起來還要濃鬱。
對了,他比其他六人都矮,而且是個駝子,走路的時候也是有些瘸腿,但隻有一點而已,並不影響走路,他的速度很快,很快就來到了賣酒的姑娘麵前。
賣酒的姑娘回道:“他給了我二兩金子買酒。”原來這姑娘就叫毒蠍子,你很難想象一個安靜的姑娘會叫毒蠍子這種名字,但她確實叫毒蠍子,是沙漠中讓人聞風喪膽的毒蠍子。
那個駝子冷笑道:“二兩金子就買通了你給他解藥?”
毒蠍子斥道:“老娘還沒窮到被二兩金子買通的地步。”她語聲稍頓,又道:“他喝了酒,卻沒中毒,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駝子道:“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毒蠍子死死的盯著駝子的眼睛,冷冷的道:“老娘有必要騙你?”
駝子躲閃著那怨毒的目光,雖然黑布遮麵,但任誰都能看出,那隱藏在黑布之下的緊張。
過了一會兒,駝子道:“管他是不是中毒了,殺了便是。”
毒蠍子擋在和尚身前,道:“你不能殺他。”
“怎麽?”駝子冷笑道:“難道毒蠍子看他長得俊,就春心蕩漾了?”
毒蠍子的臉紅了紅,稍稍低下了腦袋,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似得,猛地抬起頭厲聲斥道:“駝子,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嘶的一聲,纖細的指尖出現了幾枚鋼針,如蚊絲一般的鋼針,若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
姑娘的很漂亮,瑩白的就像象牙,纖細的猶如青蔥,指頭的骨節巧,一定非常靈活,而骨節上皺紋,也並不多。
但駝子的眼睛卻不在這漂亮的指頭上,駝子躲閃著姑娘的目光,也不敢話,他可是知道毒蠍子的厲害,單看武技,差他很多,但全身都是毒,是個碰不得的女人。
過了好一會兒,駝子才道:“那你讓開,讓我殺了他!”他看向和尚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怨毒與憤恨。
“你不能殺他。”毒蠍子道.
“為什麽?”駝子道,手杖指著和尚的鼻子,道:“給我一個不殺他的理由,別告訴我是這張漂亮的臉。”
駝子幾乎是一字一字的出這句話的,他很討厭漂亮的臉,因為他沒有一張足夠漂亮的臉,所以恨所有漂亮的人;每一個長的漂亮的人落在手上,他都會先畫花他們的臉,然後再將他們殺死。
毒蠍子冷冷的看著駝子,道:“他給了我二兩金子買酒,所以你不能殺他。”
駝子像是聽到了一個大的笑話一樣,道:“毒蠍子,你是在笑話?你我的任務可是殺掉這個營地裏所有的人,”手杖指著和尚的鼻子,“而他就是這所有的人中的一員。”
毒蠍子還想些什麽,身子卻被撥開,撥開她的正是被她護在身後的和尚;和尚上前一步,微笑著道:“不可不可,施主不可威脅這位女施主,施主想要殺和尚,和尚出來便是。”
“和尚,你——”毒蠍子手指著這張俊俏的有些過分的臉,一句話也不出來,最後那隻手無力的錘了下來,“你真想死就死了吧,死了也幹淨,幹幹淨淨。”
駝子像是得到了命令似得,獰笑一聲,對和尚道:“和尚,這可是你自己求死,怨不得我了。”
手杖刺出,招式如劍,卻又有幾分槍法的痕跡,對著和尚的心口刺來。
駝子極其有把握,這一刺一定會要了和尚的命,這是千錘百煉的一擊,不知殺了多少不知高地厚的人,招式並不是關鍵,關鍵是速度,千錘百煉之後的速度。
鋒利的杖尖刺進了和尚的胸口,卻沒有想想中的那種刺入皮肉的感覺,駝子下意識的抬頭一看,那被他刺穿的和尚身形一動,就像刺穿的湖麵,泛起了一圈波紋,當波紋散盡時,和尚消失了。
身後傳來了他的聲音:“不可不可,施主若用這一招,是不可能殺的了和尚的。”
駝子回頭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件月白的僧袍,一塵不染,被風一吹,就像波浪一樣。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駝子麵帶驚恐的道。
和尚笑了,緩緩道:“和尚是人,不是鬼。”他低垂著頭,站在原地,神情好像很安詳。
駝子壓下心中的驚恐,冷笑道:“是人那就給我死我。”同樣的招數,同樣破空而來的手杖,不同的是這一招的速度更快,也更加猛烈。猛烈的速度,迅捷如雷電一般,帶著嘶嘶的聲音。
駝子用上了自己的武魂紫電狂蛇,身後的蛇影仿佛活了一樣,不停的向外吐著信兒。
和尚微微一笑,沒有動,直到那鋒利的杖尖刺到身前時,才開始動,他的手在空中畫出一道美妙的弧線,準確的抓住手杖。
駝子笑了起來,這是陰謀得逞的笑。
旁人看他用的是手杖,都會忍不住用手來拿,卻不知道武魂紫電狂蛇能讓這手杖變成最危險的凶器,手掌表麵布滿了高壓電弧,別是直接用手拿,就算擦到一下,也足以致命。
駝子等著和尚被電擊倒下,可和尚非但沒倒,反而站的穩穩當當;他等著和尚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和尚的表情非但不苦,反而在笑。
“施主,還是傷不了我。”
和尚手腕一抖,駝子立刻拿不住手杖,手杖脫手而飛,狠狠的紮進沙裏。
“你到底是誰?”駝子,“原來是個高手,怪不得有恃無恐。”話間一個眼神,其他六人心領神會的將和尚圍在中間,隻有毒蠍子沒有動,非但沒動,反而怔怔的看著和桑
和尚笑了,道:“施主這是要以多欺少嗎?”
駝子的眼裏射兩道冷光,冷笑道:“和尚,倒也聰明,我一個人奈何不了你,拿七個人呢?”
一個眼神遞去,其他六人和他一起動手,六把刀砍向和尚的身體,而駝子著聚掌成指,點向和尚的靈。
這一簡直是必勝必殺的局麵,若中了任何一刀,或是被駝子點中,和尚都死定了。
可和尚會被點中嗎?
他笑了笑,頷首道:“不可不可,這一招也不可。”身子旋轉起來,劇烈的旋轉,平底升起了一陣風,狂風,狂風大作。
狂風卷起了黃沙,模糊了人眼。
一旁觀戰的毒蠍子都睜不開眼,她用手擋著風,直到風沙稍落,她抬眼一看,忽然怔住了。
和尚完好無損的站在正中,旁邊躺著一圈黑衣人,駝子也躺在其中,沒了呼吸。
“你、你把他們怎麽了?”毒蠍子一邊,一邊後退。
和尚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道:“不可不可,如你所見,他們死了。”
毒蠍子顫聲道:“你、你會把我怎麽樣?殺了我?”
和尚笑道:“不可不可,和尚不殺生,殺他們的不是和尚而是風。還有酒嗎?”
毒蠍子顫巍巍的扔出一隻酒壺,和尚穩穩的接住酒壺,笑著道:“事有可為,也有不可為,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頭吧姑娘。”
這話一完,整個人身子一閃,消失在毒蠍子麵前。
毒蠍子久久的盯著和尚消失的微笑,眼前仿佛出現了他的影子。
“走?”她喃喃道,“我走不了了。”
茶棚裏的客裙不算多,但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掌櫃的正蹲在櫃台後的爐子旁看著爐火,爐火在燃燒,上麵放著一隻有著冗長茶嘴的大茶壺。
大茶壺裏隻有水沒有茶葉,茶葉都在碗。將水燒開,通過猶如象鼻似得茶嘴倒進茶杯,然後蓋上蓋子,讓二送到客人麵前——這就是掌櫃的工作。
二端著一塊大托盤,裏麵放著一排茶碗,他本意是想將這些茶碗端出去,平穩的放在客人桌上,但許是重量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那瘦的身軀微微佝僂,走路時左搖右晃。
他走的很慢,慢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但依舊沒有避免悲劇的發生,一個踉蹌,人就要倒下。
倒下意味著滾燙的茶水見淋滿他的全身,燙傷之後,不可愈合的傷疤將跟隨他終生。運氣好,傷疤在腿上,運氣不好,會在臉上。
那黝黑的麵孔雖談不上帥氣,但也絕稱不上醜陋,而現在,它即將毀於一旦。
一道白影閃過,那是一個人,準確的是一個和尚;和尚先是扶住二,然後右手揚起,那隻散落在空中的,眼見就要傾覆的托盤,穩穩的落在他的手鄭
那是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指頭修長,指尖的關節玲瓏,關節間的皺紋也很淺,就像一個女饒手,但事實上,它卻是一個男饒手,非但是個男人,還是男人中最奇特的一類,一個和尚的手。
二看著麵前的和尚,驚魂未定的道:“謝謝,謝謝。”
他一邊拍著胸脯慶幸自己的好運,一邊感謝著給他帶來好閱和尚,或許他從前不信佛,但今以後,一定會在雜貨鋪裏買一隻木頭雕成的觀音放在家裏——不為別的,隻為紀念。
掌櫃的沒有抬頭,依舊自顧自幹著自己的事情,二看了他一眼,輕聲對和尚道:“大師,這邊走。”
他們來到一張空桌子上,二麻利的用抹布將桌子擦幹淨,一遍又一遍,直到它能反射出兩人麵孔,然後畢恭畢敬的遞上一碗茶。
“大師,您先等等。”
和尚微微頷首,算是應聲。
二離開後,他的目光落到了對麵的一張桌子上,桌邊坐著六個人,一個中年人,五個年輕人。
中年人臉上的皺紋猶如他半生的榮耀,依稀可見當年俊俏的棱角;五個年輕人兩女三男,其中兩個長的不錯,兩個長的普通,還有一個是胖子。
和尚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茶葉的馨香彌漫在口腔中,他長長的吸了口氣,表情自然而陶醉。
那一張桌旁做的正是城主隊,韋振業緊閉著眼兒,仿佛神遊外,斬元依舊是一副僵屍臉,讓他笑了一笑,或者皺眉都是一件艱難的事情,韋紅瓊與斬元一樣,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唯一的區別是,女孩的眼睛更加生動靈活,讓人明白她並非始終是這樣,在大多時候,她還算一個活潑的姑娘。
金三富咧開嘴在笑,這笑怎麽看怎麽都有些尷尬的味道,他是一個非常好話的胖子,好話的胖子總是要承受尷尬的折磨。
許墨就沒有這方麵的羈絆,一張易容後的普通的臉上蕩漾著優雅的笑容,他將茶杯當成酒杯,將茶水當成酒水,一口一口的啜飲著,他喝的很慢,但每一個口都好像回味無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