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驗屍
“什麽?要我去案發現場?”一大早還在吃著飯的吟安聽到這麽一句,不由有些驚訝地看著穆百,“為什麽?”
“這個,大人沒說,隻吩咐屬下一定要帶你過去,”別說她了,穆百此時也是一頭霧水,叫她一個弱女子去案發現場幹什麽呢?難不成還幫忙看屍體?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吟安還是決定跟穆百走一趟。
到了昨日的案發之地,現場的屍體都被清理掉了,隻餘下一攤攤幹涸的血跡,守在門口的衙役見是他們,直接就帶著他們進了那間破舊的房子。
“咦,這種破地方居然還有暗室,”穆百看著裏屋牆壁的書架後打開的一扇小小的門,不由驚歎了一聲。
一腳踏進暗室,吟安頓時感覺渾身一涼,這暗室的溫度竟是比外麵要低上許多,這種熟悉的感覺一下子讓她聯想到屍檢房。
事實上,吟安的感覺是對的。
走了一會兒之後,狹小的通道霎時間豁然開朗,放眼看去時,一眼就能看到一具屍體被放在約一米高的石台上,地上擺著一座冰棺,看樣子屍體就是從冰棺裏抬出來的。
吟安莫名覺得這熟悉的場景讓人有點安心,身後的穆百卻是愣住了。
所以,主子這是真的準備叫這嬌滴滴的姑娘來看他解屍?
是的,解屍。
那放在石台上的屍體已經被開膛破肚,裏麵的各種器官都暴露出來,濃重的血腥味和嘔吐物的味道充滿這間小小的暗室。
血腥味來自屍體,而嘔吐物的味道,則是來自幾個躲在角落裏的衙役。
讓吟安驚訝的是,正在驗屍的人居然是段千山。
他依舊穿著一身潔淨白衣,側臉透著一股從容淡泊,眼神專注地看著石台上的屍體,如白玉般的雙手此時沾染了暗紅的血跡,在滿室火光的照耀下帶著幾分莫名的詭異和好看。
隻見他拿著一把不過巴掌大的小刀,幹淨利落地破開屍體的胸膛,動作快得讓人目不暇接。
段千山此時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屍體上,眉頭微微皺起,倒不是因為這暗室裏各種常人難以忍受的味道,而是因為這裏相比他以前的驗屍房實在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收回手中的刀,段千山習慣性地轉身想把刀放下,卻發現身後沒有可以放東西的桌子,這才想起這裏不是他的驗屍房,心情不由有些煩躁。
正要將伸出去的手收回,手中的刀卻被一隻素白的手接了過去。
段千山微微抬眸,對上了一雙幹淨的眼睛,是她。
“交給我吧,”吟安動作熟練地把帶血的刀子放回手中的托盤,而後遞上了另一把刀。
段千山看著她遞過來的刀,比剛才那把大了一倍,也更鋒利一些,正是他接下來需要的。
沒有多做猶豫,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刀,轉身繼續驗屍。
接下來的半個多時辰,吟安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給段千山打下手,兩人配合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仿佛不是第一次合作一般,連一開始隻是一心一意看著屍體的段千山,中途也不經意看了幾眼她熟練的動作。
穆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莫名覺得吟安給自家主子不斷遞刀子的場麵十分和諧,當然,如果不是這麽血腥的場麵的話,也許他會更有心情欣賞。
檢查完最後的頭顱,段千山將手中的工具放下,才微微抬了抬手,穆百立馬端了一盆幹淨的水過來供他清洗。
“你不打算縫合屍體嗎?”吟安放下托盤,隨口問了一句。
“縫合?”段千山看著她,似乎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是啊,難道你就放著他……這樣?”吟安看了眼被大開肚皮的屍體,心想總不能讓人死得這麽難看吧。
“哦,我忘了,你來吧,”段千山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站在身後的穆百愣了愣,縫屍?以前主子驗屍沒有這道流程啊。
“啊?”吟安呆了一下,看著他已然洗的幹幹淨淨地手,也不好再叫他再弄髒一次,於是便應承下來,反正也不是沒有做過。
因為現場沒有針線,所以吟安隻好叫人出去找。
紅色的絲線在她手中翻飛著,隻見她一雙巧手一來一回,不一會兒就將屍體上裂開的口子縫合起來,每個針腳間隔都是整整齊齊的,看若不去看她手下的屍體,還以為是哪家姑娘在繡著花兒。
縫合結束後,吟安順手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抬頭便見一群人唇角抽搐的模樣。
“嗬嗬嗬……”吟安幹笑了幾聲,“習慣了,習慣了。”
以前她幫法醫縫合完屍體之後也是會順手打個蝴蝶結,這個習慣還被法醫批評過,但她就是改不了,後來幹脆也就不打算改了。
“你是……仵作?”段千山問得有些遲疑,也不怪他不敢肯定,畢竟自古女子對於屍體一類的都是比較害怕的,可她不然。
不僅不怕,而且似乎還挺感興趣的。
“不是啊,”看著其他人驚訝的目光,吟安這會兒才察覺出了點不對勁,差點忘了,這裏是古代啊,在現代女法醫都是極少的,這古代女子看到屍體這麽不害怕的隻怕更是少有,她好像又做錯事了怎麽辦。
“我之前是……跟在一個仵作身邊打下手的,”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比較好的解釋了。
“原來是這樣啊,”一個衙役開口道:“我就說姑娘你怎麽一點也不怕屍體,而且還……還做的這麽好。”
“是啊是啊,這針腳縫的,跟我家婆娘的針線活有得一比。”
眾人……
吟安此刻好想找個洞鑽進去,不過,好在他們相信了她的話,不然她可解釋不了她為什麽會縫屍體縫得這麽熟練。
“那你這縫合屍體的技術也是跟那位仵作學的嗎?”有個衙役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啊,”她這不算說謊吧,現代的法醫就是古代的仵作,她這一手縫合屍體的手法的確是在警局裏的那位法醫教她的,嗯,當初還誇過她縫得很專業來著。
“這可真厲害。”
“就是,回去叫張仵作學學,以後就不要把人破開肚子後就讓那些屍體的腸子什麽的都露在外麵。”
“沒錯,人都死了,要叫他們死得體麵點才是。”
吟安:“你們之前都不縫合的嗎?”
“沒有啊,我們今天都是第一次見呢。”
“就是,姑娘,你可真厲害。”
聽著他們的討論,吟安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轉頭去看段千山時,卻見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並沒有絲毫被拆穿的尷尬。
難道是她多想了?
“大人,驗屍的結果怎麽樣了?”眾人還在討論吟安的縫合手法,突然聽到穆百問了這麽一句,才反應過來他們今天過來的目的可是要查案的,立馬就全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暗室中那一身白衣,看似是軟弱書生的男子身上,經過方才他驗屍那一幕,此時已經沒有人認為他是真的像表麵看起來這麽沒用了。
剛才聽說仵作有事來不了,要是換作別人,說不定就發個脾氣或者說改天再驗,可他就直接說他自己來,所以如今在場的衙役都對這個初來乍到的督察使有了幾分改觀,隱隱的還帶著幾分期待,當然,也是帶著看熱鬧成分的期待。
“屍體身上共十處傷口,皆是同一種利器所致,每一處傷口都很深,幾乎是刺中就會血流不止,但致命傷口在頭部,屍體頭頂處被插入三根一寸長的銀針,這才是導致死亡的真正原因,”段千山指了指托盤上剛才從屍體頭頂拔出來的三根銀針。
“可是楚幫主的輕功‘燕飛天’很是了得,就算打不過,逃走也是可以的吧?”衙役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是不逃,他是逃不了,”段千山走到屍體旁邊,指了指屍體的肚子,“屍體腹中殘留物品能檢測出少量的軟筋散,中了軟筋散的人四肢無力,內力也會暫時被壓製住,所以……”
“所以是有人提前給楚幫主下了毒,所以他才跑不了的,”那衙役恍然大悟。
“沒錯,而且依軟筋散滲入血液的程度可以看出,他生前應該是強行運功跟凶手進行搏鬥,所以身上才留下那麽多傷口,可惜最後軟筋散發作,也隻能任人宰割。”
段千山一席話說完,在場的人都不由歎息了一聲。
“那是誰給楚幫主下的軟筋散?”吟安問了一句,也是聽到這裏,她才知道眼前這具屍體,就是她在客棧裏聽人說起過的八方漕幫的楚幫主楚至元。
“能神不知鬼不覺下毒的,自然是最親近或者他毫無防備之人,”回答她的是穆百。
沒錯,的確如此,當然是最親近或者沒有防備的人才能得手,可楚至元最親近的莫過於他的妻兒,如今他的妻兒也都死了,自然不可能是他們,那就是於他而言可以不用防備之人了,這麽說的話,若不是好友,便是親人,具體是誰,隻怕還要細細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