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故事(一)
“安安,聽說你生病了,你還好吧,”門外突然闖進一個人來,正是幾日未見的衛長安。
吟安有些愣住,蘇聽雪卻是麵有不善,“少盟主,像你這樣突兀闖進女子的房間,實在是失禮了。”
“我......”衛長安也是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十分不妥。
“沒事,正好我也有事想找他談談,”吟安開口說道。
衛長安聞言眼神一亮,似乎很高興吟安沒有因此怪罪他。
“那好,你們聊吧,”蘇聽雪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坐吧,”吟安說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擔心你,想來看看你怎麽樣了,”衛長安笑著說。
“也行,那現在來算算我們之間的賬吧,”吟安話鋒一轉,語氣也冷了下來。
“安安,你......你說什麽?”衛長安眸光閃了閃,顯然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就是說,你為什麽要騙我,你就是我在甘霖城遇到的那個小乞丐吧,我那個時候幫了你,你現在卻反咬一口,說什麽我始亂終棄?我可不記得跟你之間有過什麽談得上始亂終棄的事。”
“你都記起來了?”衛長安小心翼翼地看著吟安。
“你別轉移話題,你現在這麽做就是在恩將仇報,”吟安語氣又重了幾分。
“不,不是這樣的,我......”
“好了,什麽都不用說了,你走吧,我以後都不想看到你,”吟安開口打斷他的話,絲毫不留餘地。
衛長安站在原地不動,眼巴巴地看著吟安,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他怕惹她更生氣。
吟安轉過頭不去看他。
“那你好好休息,”委屈至極的語氣,“我現在就走。”
過了一會兒,吟安聽到遠去的腳步聲,回過頭時,衛長安已經出了屋子。
唉,吟安深深歎了口氣,她還大病初愈啊,演戲真的挺累人的,這次的效果應該挺好的吧,三兩句就把人說走了,她剛才的話應該沒有說得很重吧。
屋外,蘇聽雪貓在窗邊聽了全程,不由感慨地說了一句,“沒想到她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做起這種事來還真是幹淨利落。”
看見衛長安離開院子,蘇聽雪也從窗邊站了起來,轉身那一瞬間差點被嚇得魂不附體。
比偷聽牆角被人發現更尷尬的事情有嗎?有的,就是偷聽牆角被自己的頂頭上司抓了個正著。
“看來你真的是對牆角情有獨鍾啊,”段千山語氣幽幽。
“嗬嗬......”蘇聽雪幹笑了幾聲,說道:“你也是來偷聽的?”
話落,周圍的空氣越發冷冽了。
“既然你這麽閑,那個七殺樓的人就交給你去審問了。”
“還沒問出來?”蘇聽雪正了正臉色,按理說藏閣刑訊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那個什麽六堂主搖光看起來就是一副‘身嬌肉貴’的模樣,居然能在影衛手下扛這麽久?
“恐怕是有什麽想保護的東西,”段千山說道:“再問不出來,就別留著了。”
“是,”蘇聽雪應下。
在藏閣,問不出消息的俘虜,再留著也是浪費時間,倒不如殺了幹淨。
是夜,吟安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微風從窗口吹進來,掀動放在桌子上的信。
那是衛長安拖蘇聽雪給她的,大概內容是跟她道歉,又說了他有事要離開,以後有空一定會來找她。
雖然搞清楚了衛長安的事,可是她心中並沒有多大的起伏,因為真正困擾著她的並不是這個。
正想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吟安,”是蘇聽雪,她看起來有些不安。
“怎麽了?”吟安疑惑地問。
“先跟我走吧,”蘇聽雪拉著吟安往外走,看樣子卻是直奔著府外而去。
“發生什麽事了?”她還沒見過蘇聽雪這麽奇怪的樣子。
“帶你去見千山,”蘇聽雪邊說邊走。
“見他?為什麽?”吟安眼神一滯。
“到了你就知道了,”蘇聽雪用輕功帶著吟安,不一會兒就到了她說的地方。
那是一個修築在湖邊的八角亭,地上點了許多白色的蠟燭,將整個亭子照得發亮,而在亭子的圍欄邊,坐著一道白色的身影,卻是段千山。
他坐在圍欄上,背靠著紅色的柱子,一腳踩在上麵,姿態慵懶無比,垂下的那隻腳邊躺著東倒西歪的幾個酒瓶,手上還拿著一瓶,仰頭就喝,動作瀟灑至極。
可盡管如此,吟安卻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一股莫名的悲傷。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不開心,今年希望你能讓他好過一點,”蘇聽雪在吟安耳邊輕聲說道。
吟安正想說為什麽找她來,轉頭卻不見了蘇聽雪的身影。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吟安才邁步走向亭子。
段千山的武功很強,吟安才靠近了一點就被發現了。
他轉過頭看她,漆黑的眸子染上幾分醉意,少了幾分平常淡薄的冷意。
“你怎麽會在這?”他神色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怒。
“蘇副閣主帶我來的,”吟安如實回答。
“正好,過來陪我喝酒,”段千山朝她招了招手。
吟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走近了才聞到很重的酒味,看樣子他已經喝了不少。
“給你,”段千山將一瓶酒塞到她手裏,幹淨利落地說了句,“喝。”
捧著手中的酒,再看看段千山盯著她的眼神,吟安拿著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燒得她差點落淚。
吟安彎腰咳了好幾聲才停下,那邊段千山卻無所謂地一口接一口地喝著,好像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給你講個故事吧,”他說。
吟安抱著酒瓶坐到他對麵,安靜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他看著平靜的湖麵,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吟安坐了下來,直接就開始說。
“很久以前,有一對相愛的農家男女,他們成婚了,成婚後過得很幸福,但新婚後不久,男方因為家中的生意出了問題需要外出,他不忍新婚妻子跟著他長途跋涉的受苦,所以就把妻子留在了家裏,因為男方的父母對女方很不錯,所以盡管男方外出,女方在家中的日子也過得不錯。
但是,男方家中除了他,還有一個十分好色的大哥,大哥從女方嫁進門第二天看到女方就開始惦記上了,因為男方的緣故,他也就隻能在心裏想一想。
有一天夜裏,大哥喝得寧酊大醉,直接就闖進了女方的房間,女方被驚醒後想要跑出去求救,卻被大哥一拳又一拳打得暈了過去,等次日醒來,她就發現自己被奸汙了。
她跑去找公婆理論,公婆自是生氣得不行,但也隻是打了大哥一頓就算了,還勸她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名聲,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她原本性子柔和,對待這件事卻是不依不饒,一定要公婆給她一個公道,公婆為了名聲,一直拖著,什麽也不肯做,但就在這個時候,男方回來了,而且是奄奄一息被抬回來的。
她因為擔心男方的安危,暫時沒有時間去管那件事,後來,原本一腳踏進鬼門關的男方在她的細心照料下又重新恢複了,她很高興,就想著一定要找機會把那件事告訴他。
但是,大哥發現了她的打算,大哥害怕事情暴露,他會被全村的人唾棄,甚至會被趕出村去,所以在某天,趁著父母都不在的時候,大哥就從廚房拿了一把菜刀,闖進了男方的屋裏,當著正在給男方喂藥的她麵前,一刀又一刀把男方給砍死了,血流了一地,她也被嚇得暈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公婆已經回來了,大哥跪在地上一直磕頭,公婆淚流不止,見她醒來,對她噓寒問暖了一番,最後卻是告訴她,家裏就隻剩下大哥一個男丁,所以大哥不能死。
她自然是非常憤怒的,衝上去想殺死那個大哥,卻被公婆死死攔住,她見自己沒有辦法,就想去找村長為她主持公道,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大哥拽著頭發拉了回去,大哥對公婆說,不能讓這個賤人出去,不然他這一生就毀了,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公婆權衡了利弊,最後聽從了大哥的話,將她囚禁在家裏,自此,她整日不吃不喝,直到病倒過去,家中不得不為她請來大夫。
她以為可以趁這個機會跑出去,但可笑的是,大夫告訴她,她懷孕了,而且按日期來算,是那個殺了她丈夫的大哥的孩子。
她得知這個消息後,像瘋了一般捶打自己的肚子,用力地往尖銳的物件上撞,大哥和公婆合力把她綁在了床上,說這是他們家的第一個孩子,哀求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她拚了命掙紮著,她不肯屈服,她再次拒絕進食,想著隻要她不吃東西,孩子就一定會沒了。
可是那家人卻每天硬是把食物塞進她嘴裏,她不肯吃,他們去請大夫開藥保住孩子,她被綁在床上三個多月,肚子裏的孩子卻沒有掉,反而一天天大了起來,後來,在公婆的以命相逼下,她開始一點一點地吃東西,直到把孩子生了下來,是個男孩,他們對外卻稱這是她跟丈夫的孩子。
過了幾年,大哥也娶了妻子,大哥妻子為家裏生了個男孩,公婆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這個新生兒身上,對於她亂倫生出來的孩子開始漸漸疏遠,再後來,每次大哥喝了酒回來,就開始對那個男孩拳打腳踢,每次都往死裏打,她每次都緊緊把男孩護在懷裏,自己被打得滿身傷痕。
之後有一次,大哥的妻子無意間得知那個男孩居然是她的丈夫跟自己的弟媳生的孩子,大哥的妻子氣得把這件事宣揚得全村皆知,說她在丈夫外出的時候勾引丈夫的大哥,生下了一個孽種。
事情越鬧越大,後來實在是忍不了村裏人的謾罵,他們決定把她浸豬籠,而男孩因為年紀小而被留了下來,開始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沒日沒夜的幹活,稍惹得他們不快,就要被打得半死,有次被打斷了兩根肋骨和腿,隔天起不來做早飯,差點就要被大哥當場打死,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男孩長到了九歲。
有一天,男孩在院子裏的豬圈幹活,喝得爛醉的大哥回來,拿著棍子就往男孩招呼過去,直接就把男孩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大哥嚇得撞倒了東西,大哥妻子聽到聲響,以為是男孩又弄壞了什麽東西,跑出院子要罵男孩,結果卻看到自己的丈夫醉醺醺地站在那裏,手裏還拿著帶血的棍子。
夫妻兩檢查了一下,發現男孩已經快沒氣了,就商量著讓他趴在那裏,等他死後就告訴全村的人,是他自己在收拾豬圈的時候不小心被豬給頂死的,打定主意,夫妻兩就回屋去吃午飯,連一眼也懶得去看還在豬圈裏的男孩。
但是那個男孩沒有死,他趁著他們夫妻兩在午睡的時候,拿著刀把他們兩個砍死,那夫妻兩死後,他並沒有離開那裏,而是躲在了房間裏,一直等到了晚上,等到他所謂的爺爺奶奶回來,再用那把刀,把他們也殺了,之後,他才離開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