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悲劇人物

  酒樓高台上，曲調長長短短彈著，淒淒切切的歌聲傳遍每個角落，台上人舞步蹁躚間現出搖曳的身姿，一雙眸子便似乎能說盡戲中故事。


  “你真的在這裏。”


  吟安正在看著戲，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抬頭便看見司徒珩朝她走了過來。


  “這幾天累死我了，接管店鋪的活簡直就不是人幹的，”司徒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後咕嚕幾聲便一飲而盡。


  吟安仔細看了他幾眼，發現他還真的是消瘦了一些，因為知道他有心改過之後，司徒振幹脆把玉緣軒的事情都交給他去管理，看起來倒真的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聽說你這幾天天天都來這裏，就是為了看他？”司徒珩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


  吟安看見了他眼中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頗有些無語。


  這時，台下唱戲的聲音停了下來，吟安轉頭去看時，正好與於泊的眼神對上，而後又不著痕跡地轉開。


  “誒，你．．．．．．等等我啊，”司徒珩也是看了一眼樓下的高台，一轉頭就發現吟安已經起身離開。


  “不是我說，你不會是真的看上那個青衣了吧，他雖然戲唱得不錯，但是上台的時候都是化著濃妝的，誰知道他真正的模樣會不會長得十分嚇人，你．．．．．．．”司徒珩跟在吟安身後出了酒樓，邊走邊跟她搭著話。


  “原來這位公子還是以貌取人的人，”一聲諷刺打斷了司徒珩的話。


  兩人抬頭看去，卻見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立在離他們不遠處，麵容白淨，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陽光下像寶石般清澈透亮，薄唇自帶胭脂色。


  “於泊？”吟安遲疑地開口。


  沒等那男子承認，司徒珩卻是先不淡定了，“你你你．．．．．．你就是那個青衣？”


  “長得不是歪瓜裂棗，讓你失望了，”於泊瞥了司徒珩一眼，並沒有給他一個好臉色。


  司徒珩平白被人噎了一下，本來想反駁的，但是想到剛才是他先在背後議論他，心虛之下就沒再開口。


  “你是有什麽事嗎？”吟安問了句。


  於泊盯著吟安看了好一陣，說道：“是。”


  這個回答顯然是出乎吟安的意料之外的，畢竟她這幾天雖然是一直在關注他，卻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跟他說她知道的那些事，所以才故意反問他是不是找她有事，沒想到他就這麽順著台階上來了。


  兩人並肩穿過熱鬧的街道，誰都沒有先開口。


  走到一片湖泊旁，兩人才停了下來。


  湖麵中央寥寥幾隻小船順著風隨意飄蕩著，像將映著藍天白雲的畫蕩出了褶皺，叫人看不清楚原來完整的模樣。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於泊先打破了似乎要一直持續下去的沉默。


  吟安歪過頭看他，聽他繼續說：“為什麽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他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看著他的眼神中，總是帶著幾分可惜，幾分可歎，餘下的幾分，卻是有可憐之意，明明他們之間並不相識，可是她看起來卻像認識他一樣，但是從她一開始問他名字，到剛才認不出作尋常打扮的他，又都表明了她是不認識他的，所以，他感到很矛盾。


  聽罷，吟安不由感歎這人還真是心思敏銳，他們不過見過短短的兩麵，他卻能準確察覺出她的想法。


  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是不能告訴他的。


  她總不能現在這樣無憑無據的告訴他，你之後會遭遇被人拋棄，被人恥笑，被人當成禁臠，最後鬱鬱而終的事，這樣的話說出來倒像是在詛咒人家，畢竟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你心目中的英雄是什麽樣子了？”吟安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於泊皺了皺眉頭，他沒有想到她會岔開話題，更沒有想到她會沒頭沒尾的問出這麽一句話來，但，看起來又不像是隨意問的。


  “是像你唱的那出戲中的那個人一樣嗎？許未來可期，不棄亦不離。”


  許未來可期，不棄亦不離。


  於泊在心裏默念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頓時湧上心頭，連帶著一直沒有多少神情的臉色也出現了幾分動容。


  他將情寓於戲中唱出，以為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心思，卻原來是有人能夠看出出來的嗎？


  世人愛說戲子最是無情，畢竟，台上一場戲，台下戲一場，真真假假，誰又有那麽多的心思去細細分辨。


  “看來我說對了，”吟安笑著說道：“不過，我心目中的英雄跟你的不一樣。”


  於泊聽得清楚，她說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要他接話，第一次被人‘算計’得這麽明明白白，還真是叫人有些心情複雜。


  “那你的心目中的英雄是什麽樣的？”過了一會兒，於泊還是妥協了。


  “我呀，”如願聽到他的問題，吟安才一臉向往地道：“我心目中的英雄，他要有責任有擔當，能夠保家衛國征戰沙場，也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最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他要長得好看。”


  認認真真聽到最後一句，於泊沒忍住笑了出來。


  吟安側過頭看他，一時被他的笑晃花了眼，心道他能夠扮作青衣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一個男子笑得這般媚色橫生，簡直是不給天下女子活路。


  意識到有人看著自己，於泊才收了笑意，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神色來。


  “你笑起來很好看，”吟安由衷地說了句。


  於泊見她說的一臉誠懇，倒沒有感到一絲被冒犯之意，“你應該知道，好看對男子來說算不上一個好詞。”


  “可事實如此，”吟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問道：“難道不是這樣？”


  她反問得理直氣壯，叫他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語來。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但是英雄不是看出來的，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清楚的，就像要看清一個人，總要花上一段不算太短的時間，而且英雄可不是一般人，畢竟是被自己認定一生的人，總要更謹慎一些，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吟安笑著看向他，語氣認真得好像真的就隻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於泊看著麵前的女子，從她眼中隻看到一片坦蕩，明眸清澈得沒有半點雜質。


  “你查了我這麽多天，就是想跟我說這個？”


  聽到這話，吟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怎麽知道我在查你？”


  於泊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是誰明目張膽跑去祥雲班問的？又是誰天天跑到酒樓等著他的？這人該不會是缺心眼？

  缺心眼的吟安看到於泊看過來的眼神，不解地問了句：“我臉上有東西？”


  於泊．．．．．．

  好吧，錯怪她了，這恐怕缺的不止是心眼。


  談話最終以有祥雲班的人來找於泊而結束，目送著於泊離開，吟安深深歎了口氣，像是為他，又像是為自己。


  於泊於泊，取於塵世間漂泊之意，這名字是極適合他的，因為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吟安怎麽也沒有想到，她如今不僅是穿越了，而且穿越的這個架空時代還是別人創造出來的，簡而言之，她是穿書了，還是一本未完結的小說。


  在小說裏，於泊隻是一個配角，但是因為作者對於他的描述是在是令人太有畫麵感，而且那個故事結局又極其的悲，那時看完她還特意去網上搜了於泊的資料，知道這確實隻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角色，當時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隻是心中那股不忍的情感也是連續讓她想了很多天，以至於那日在酒樓聽到他唱曲，又從司徒珩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後，她很快就想起了這麽一個人來。


  被貴族公子的假情假意打動，錯付真情，被世人恥笑謾罵，被祥雲班的人逐走，走投無路之時還要被自己愛上的人囚禁當成玩物，日夜受著身心折磨，生不如死。


  她很難現象現在這麽一個在戲台上閃閃發光的人物最後被砍斷雙腳，容顏盡毀的模樣，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告訴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他多出一點警惕心，不要隨便就淪陷下去，這樣，也許最後能夠改變他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