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至暗永夜二
人生是什麽？這是一個很簡單又很複雜的問題，簡單到你可以完全不用語言或者文字來表達，隻是一個眼神，一個呼吸，也許就有人會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感悟。複雜同樣讓你完全無從下手，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形容。就是用盡你的所有詞匯，用盡你的所有文字你都不知道該如何詮釋。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人生就是偶然。因為一個差之毫厘的舉動，可能就已經謬之千裏之外了。楊英的人生，就在這一個差錯之後，就再也回不去。
楊英獨自走到內室，因為楊勇正躺在裏麵。可能是真的太過虛弱，楊英走進去的時候，居然感受到的是一陣寒氣。連一個人最基本的呼吸和熱度都全然感受不到。楊勇儼然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大哥……大哥我是楊英。”
進到屋裏楊英輕聲呼喚著，他進屋還是要先跟楊勇打了一個招呼。當然他並沒有期望楊勇會回應自己。
“英，是你……嗬嗬……我終於活著等到你來了……咳咳咳……。”
楊勇的聲音已經如同蚊吟一般了，好在整個內室死一般的寂靜，他的聲音楊英還是能夠聽得見。不過就是這樣如同是蚊吟一般的聲音，也就隻是勉強說了一句，接著就是一陣如同驚雷一般的劇烈咳嗽，
這樣的咳嗽一旦開始開始就在沒有停下來意思。你能從這咳嗽聲中聽到整個人的心肺，五髒都被撕裂的聲音。你能聽到胸腹中的一陣陣痛苦的抽搐，你能聽到來自身體內翻江倒海般的糾纏。直至這將他的整個人都將要震碎。這咳嗽才終於算是停了下來。
“大哥，你要喝點水嗎？”
楊英看楊勇終於不再咳嗽，就想要給他端一杯水過去。
“不……不用了，不要浪費了，我……咳咳咳……現在連水也喝不進去了。”
楊勇用盡全力將自己的收伸了出來，然後在楊英的麵前晃了晃，告訴他自己已經沒有氣力喝水了，也就不用再麻煩了。
“英，你能來看我真的太好了。我真的以為我將要孤獨的死在這個床上了。不會有誰願意再來看我這個廢人，你能來真的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楊英的出現，讓楊勇難得有了一點精神。關鍵是楊勇有了許久未見的笑容。看的出來他是真的非常渴望有人能來看看他。
“不光是我，是父皇和母後叫我來看你的。其實……其實大家都挺關心的你的。”後麵的一句大家都很關心楊勇的話，明顯是謊話，但是為了安慰已經生命垂危的楊勇，楊英還是努力的從自己的牙縫裏，把這句謊話擠了出來。以為不管是真話也好是謊話也好，在這樣的一個時候，他隻是想要讓楊勇覺得好受一點。
“英，你還真是不太會說謊呀，不過你這樣說我還是很感動的，至少……至少我還有你這樣的一個兄弟，這樣的一個到了現在依舊還能顧忌我感受的兄弟。我的這一生應該知足了。”
楊勇很是感慨的說了一句，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很長，裏麵是無盡的悲涼。一個到了末路的人，現在就是說什麽，還會有人真的聽呢？晚景淒涼，這看似是四個字，但裏麵的苦痛，怎麽能是四個字就能說清楚的呢？
“大哥，你又何必說這些呢？如果不是當初你的糊塗。我們兄弟豈不是還和小時候一樣。我一直都會記得那個曾經照顧關愛我的大哥，當時我們一起讀書，一起習武，一起……那所有的一切，現在我回想起來都是曆曆在目的。”
聽到楊勇的話，楊英也是無法抑製的打開了回憶的匣子。回憶起自己與大哥楊勇的少年歲月和點點滴滴，真的可以說是感慨萬千。
“是啊，我也很懷念那些歲月，當時你還是我的小弟楊英，那是多麽令人懷念的歲月呀！”
親情和回憶都是會讓人產生共鳴的，這可能就是來自於人靈魂深處的力量。讓人每每想來都感到心中的激蕩，都會不由自得感慨萬千。
“大哥，我一直想要問你，究竟是什麽讓你變成這樣，你為什麽一定要加入蒼天教。以你的文治武功，我一定不如你的……。”
猶豫再三，楊英還是把自己心中的最大疑問問了出來，是他到了這個時候怎麽可能不去問呢？自己最親的大哥，為什麽會走上歧途，為什麽會加入蒼天教，還成為了蒼天教的教主。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這都讓楊英感覺到困惑，這困惑長久以來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像是一個“緊箍咒”讓他覺得自己無法掙脫。
“就知道你還是會問到這裏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完全沒有必要走上這樣的不歸路？你是不是覺得我完全就是糊塗，完全就是魔障了？不，英，你太善良了，你的善良讓你太高估我，而又低估了你自己。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多麽可怕的一個存在。如果我說，我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完全是因為你，你會相信嗎？對，你一定不會相信，但是這就是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咳咳……”
楊勇說道這個地方，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讓人覺得他的每一根肋骨都要被折斷了一樣。他的身體似乎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把話說下去。
“看起來我真的是快要死了，這蟲蠱真是一件害人的東西。一旦你開始練習，你的身體就變成了蟲子的巢穴和糧倉。它們會不斷地蛀蝕你的身體，腐化你的神誌。讓你獲得巨大力量的同時，將你變成一具完全沒有理智和自我控製的行屍走肉。咳咳咳……你看我說到哪裏了，你剛才說我比你強，不，恰恰相反我不如你，我遠不如你。從你十二歲那年皇家狩獵贏了我之後，我就知道我遠不如你，你的謀劃 你的氣度，和你的文治武功。我知道我將遠遠的落後與你，並永遠的被你甩開。所以我不得已必須要有所舉措。嗨……！”
楊勇說著，接連著一聲長長的歎息。這聲歎息足以看得出來他的無奈，他的不得已。
“你的舉措？你的舉措就是加入蒼天教，就是把自己變成蟲蠱，變成一個……變成一個怪物！”
楊英並不想用怪物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大哥。因為這樣實在是過於殘忍，殘忍的讓他覺得不忍心。可他還是說了出來，因為他憤怒，他為自己的大哥選擇了這麽一條不歸路，覺得憤慨，甚至是義憤填膺。這可能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
“哈哈哈……你還是說了出來，怪物……對，說的沒錯就是怪物，我就是一個怪物，一個徹徹底底的怪物！可是你知道這蟲蠱的力量嗎？如果你真的了解了蟲蠱的力量，你就不會再去拒絕去做一個怪物，因為那樣的力量是那樣的讓你無法抗拒。就是那樣的而力量給了我自信，讓我覺得自己又能夠和你一爭！”
說道蟲蠱讓自己變成一個怪物，楊勇先是不受控製的狂笑，接著就是一陣無盡亢奮的述說。看的出來就是到了現在，他依舊對蟲蠱的事情癡迷的完全無法自拔。
“大哥！你怎麽到現在依舊是執迷不悟呢！我就不明白，你被蟲蠱害成這個樣子，你怎麽就不知道悔悟呢！”
如果說之前的楊英，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大哥，還覺得一種悲傷和憐憫的話，現在看到他對蟲蠱執迷不悟的樣子。他真的就隻剩下憤怒和厭惡了。
“你這麽說是因為你沒有了解過蟲蠱的好處，隻要你了解了，感受到來自蟲蠱的力量，你就再也不會這樣說了。”
楊勇突然睜大了雙眼，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楊英，好像要逼迫楊英相信他說的。
“荒謬！簡直是太荒謬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你自己再說些什麽！我走了！永遠不要再見！”看到自己大哥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是一幕冥頑不靈的樣子，楊英真的是放棄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能說些什麽，他又能說些什麽呢？他能做的應該就隻有離開，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
“怎麽？你這就要離開了嗎？”看見楊英要走，楊勇故意拉長聲音問了一句。
“是，我要走了，因為我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楊英冷冷的回答。
“真的是這樣嗎？剛才我跟你說了那麽多蟲蠱的好處，難道你就不想要嚐試一下嗎？！”
楊勇瞪著圓圓的眼睛，兩隻眼睛裏居然閃現出虎狼般的顏色，這顏色好像是要把楊英生吞活剝掉一般。
“不！我不要！”
楊英大聲且無比堅定的拒絕。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啊！”
楊勇咆哮著，突然坐了起來，然後衝著楊英突然張開血盆大口，他的嘴張的是足夠的大，大的已經完全要把自己的整個臉都要撕裂了。從他的大嘴裏飛出無數黑色的蟲子，蟲子都長著猙獰的麵孔，震動雙翅，向著楊英飛撲過來。
這個時候楊英正在大聲說著“不要”兩個字，準備轉身就要離開。但是這突然的變化讓他完全措手不及。尤其是這個時候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嘴閉上。也許認得一生就因為這一個差之毫厘的動作，就失之千裏。楊英就因為沒有及時將自己的嘴閉上，整個人生從此發生“逆轉”……。
無數的黑蟲，撲向楊英，它們本能的就會選擇那些空洞鑽進去，現在看到楊英張開的嘴，它們怎麽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呢？全部蜂擁而至，爭先恐後的鑽了進去。楊英則痛苦的倒在地上，拚命的扼住自己的咽喉，想要阻止這些蟲子的深入。但是一切似乎已經太晚了。楊英隻能痛苦的在地上不斷翻滾，不斷掙紮，直到他整個人用盡最後的氣力，昏死過去。
“哈哈哈……成了，哈哈哈……成了，我成功了！楊英，你永遠想不到你有一天會變成這樣吧。你現在也變成蟲蠱了。我的最後使命也終結了，哈哈哈，死而無憾，死而無憾了！”
也許是完成了自己最後的心願，也許是所有蠱蟲都放了出去。楊勇現在徹底變成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軟在床上，在仰天長嘯之後，他終於還是咽下了，自己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口氣。
楊英呢？沉沉的昏死在地上，是死了嗎？沒有，他怎麽會就這麽簡單的死掉。隻是他活著將比死了更加痛苦，因為他的身體正在經曆一場痛苦的改變，一場無可逆轉的蛻變。這是邪惡的傳承，是無盡黑暗之門的又一次開啟。一個新的蟲蠱，一個新的蠱人。即將重現人間。
隻是楊英這個人，這個獨立的個體，這個曾經雄姿英發，這個曾經激昂壯闊。這個可能有著無限前途和整個大隋王朝的未來。都因為這人生中僅僅一刹那的失誤，徹底的湮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