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疼你的過去(十四)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晴天霹靂!
當齊鳴得知妹妹被車撞了後,他心急如焚,眼中泛著淚光,果斷向著醫院趕去。
打小父親便失蹤,渺無音訊,不知消息,母親又剛剛離去,在鬱鬱中逝世,結束了悲苦的一生,妹妹齊燕已然是他如今唯一且最親的人,如今妹妹又遇車禍,對於齊鳴而言,打擊可謂無比地巨大。
他可不願看到妹妹跟隨著母親的步伐,也離開了自己。
他可不願連最後的至親之人都失去了。
在飛奔向醫院的路途中,由於心中萬分的急切,齊鳴眼角忍不住地帶出了眼淚,晶瑩的淚水在他眼眶中飛旋,甚至奪眶而出。
他失魂落魄。
他心中情緒之複雜,恍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
他的眼睛完全是赤紅的。
待他匆匆來到醫院,見到昏迷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麵色慘白的妹妹,他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他驚住了。
一眼望去,他駭然地發現,妹妹的臉上包滿了紗布,潔白如雪,一如這病房的牆壁,給人空洞且慘然的感覺。
而且,雖然妹妹昏迷著,但她的牙齒卻依舊不時緊咬著唇瓣,她昏迷中亦不時在呼痛。
當真心疼無比。
他覺得自己的心在劇烈地絞痛。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夠取而代之,替妹妹受這一番極致痛苦。
但是,他卻做不到。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他無能為力。
他隻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受苦。
這一刻,他覺得特無力,覺得特無助。
他無助得像個孩子,眼淚自他眼眶中滾滾而落。
事實上,他就是個孩子。饒是這些年的經曆讓他遠比同年人要成熟穩重得多,可他畢竟還未成年,才剛滿十六歲罷了。
當然,齊鳴也很清楚,一味地消極情緒不可能改變現實發生的一切。
他所能做的,便隻有勇敢麵對一途罷了。
他在書中曾看到過這麽一句話少年時就有一種對痛苦的風度,長大時才可能是一個強者。
他從沒渴望過自己以後能夠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一個讓人敬仰的強者。
他隻是想讓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庭穩定下來而已。
他隻是希望自己最最親的家人,能夠平平安安罷了,一起迎接美好的未來。
有的人誌向遠大,宏圖高遠,人生在世,渴求有一番作為,立業建功,耀祖光宗,覺得人活一世,自當轟轟烈烈。
而有的人,卻沒有那麽遠大的誌向,很實際,也很樸實,隻希望身邊的朋友以及自己的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樂幸福地度過餘生。對他們而言,這便已很是知足。
功名利祿不過過眼雲煙。
不求聞達於諸侯。
白發漁樵,老月青山,平平淡淡,才是最最值得珍貴的。
非凡人有非凡人的際遇,平凡人有平凡人的活法。
信念不一,想法不同,一切便也不同。
自從父親失蹤,了無音訊後,家裏的日子便一直不好過。
打小,齊鳴便很羨慕那些同學,不僅有母親的關愛,也有父親的關懷,一家和樂融融,幸幸福福。
所以,他一直以來的願望,便是家庭和睦幸福。
他想要擁有一個平淡幸福的家。
如此而已。
如此便已足矣。
可這些年,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卻儼然與他所期盼的背道而馳。
有時候,他真的很恨老天,為什麽偏偏對他一家如此殘酷,為什麽別人家的習以為常卻總是他的可望而不可及。
一次次的挫折,一次次的打擊,他一次次讓自己堅強,也一次次努力勇敢地站了起來,重新起步。
這一次也是。
心中的打擊固然很大,他還是努力收拾起了頹喪的心情,用力抹拭掉了臉上的淚水。
現在他是家裏唯一的頂梁柱,他絕不能讓妹妹看到這樣頹廢失落的自己,他要為妹妹樹立信心,並帶給她希望。
所謂的成長,那便是在絕望中挺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他一刻都沒有離開妹妹的床頭邊。他希望妹妹一醒過來,便能看到自己。
他要傳遞一個信息。那就是不要害怕,無論遇到什麽困難,哥哥始終都會陪伴在你的身邊,陪你度過所有的苦難。
然而,一連過去了好幾天,他都沒能等來妹妹的蘇醒。
這些日子,她的狀態一直很不穩定,甚至好幾次都非常危險。每一次危險時刻,齊鳴的心都被徹底地揪了起來。
他緊張萬分,坐立不安,生怕有個萬一。
一連幾天,他始終未曾閉過眼,就是眯一會兒,稍微休息一下都沒有。
他不願意休息,不願意睡覺,他要眼睜睜看著妹妹在自己眼前蘇醒過來,他要親眼目睹妹妹在自己麵前睜開眼睛。
他不想再失去了。
他已害怕失去。
清晨,曦光初透,一抹微弱的紅染上了青墨色的天空,讓得清冷昏暗的天地重拾暖意。
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一日之晨,綠葉沐浴朝露,花兒吞吐芬芳,那是希望的開始。
一輪紅日,一縷霞光,一聲鳥鳴,一句問候,開啟美好美妙的一天。
然而,就在這萬物開始蘇醒的這一刻,一個人卻是步入了永寂的黑暗。
她再也無法看到絢爛的晨光,美麗的朝霞,再也聽不到啾啾的鳥鳴,淙淙的溪水,再也無法躺在碧綠而柔軟的草地上,醉臥於芳草間,任風如水般輕柔漫過,讓明媚陽光將自己送到夢的邊緣,享受暖陽下那一刻的靜好與愜意。
死神太喜歡她,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抱,讓她永遠地陪伴在了自己的身邊。
現實最殘酷的,不是你經曆了絕望,並深陷其中。而是在你自認為已經最最絕望最最痛苦,已經難以承受的時候,卻一次,再一次,又一次地向你侵襲而來。而是如惡魔一般,把你踩到腳下,把你徹底打趴下了後還不肯罷休,還不肯放過你,仍然還要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你,要狠狠把你打到地下去,掉盡無盡深淵,打下十八層地獄!
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複追。
人死,不可複生。
望著妹妹逐漸僵化逐漸冰涼的身體,站在一片潔白如雪空洞慘然的病房內,齊鳴的雙目鮮紅如血。
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一股濃鬱的悲傷中。他覺得自己空落落的,仿佛丟失了所有靈魂。
黯然者,唯別而已矣!
心,在哭,無淚,卻痛得那麽痛,輕摸它,除了安慰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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