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嬰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喵色唇的幽暗套房裡,眨眨眼,等看清眼前,她長吁一口氣,認出來這是曾來過的林行遠的私人公寓。


  和上次相比,房間陳設幾乎沒有什麼大的變動。或許因為他如今已經很少來這裡,所以房間里顯得格外的冷清。


  房間里的窗帘仍舊遮蔽得密密實實,似乎唯有這樣才能掩飾不可見人的齷齪。


  夜嬰寧掀起被子,赤腳跳下床,上前一把拉開窗帘。


  房間里沒有燈,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而只有正午才有的耀眼奪目的陽光,卻像上好的黃金,柔軟燦爛地射|進來,照映在柚木地板上。


  金色的熾烈的光直直戳進心口,她瞬間眼前發黑,手指死死揪著窗帘,不敢倒下,過了好一會,夜嬰寧才算漸漸緩過來,眯著眼看向窗外。


  昨夜的每一個細節,一點點涌|入大腦,滴水不漏。


  自己居然被林行遠囚禁了一整夜,偏偏近日來,周揚、寵天戈和欒馳全都無暇分身,所以給了他可乘之機。


  在原地站了片刻,冬日的陽光向來是刺目卻並不足夠溫暖,夜嬰寧腳底生寒,只得抱緊雙臂——她身上染血的衣物都已被人換掉,只剩下一件貼身的弔帶衫。


  身為女人,她確定,林行遠沒有真正進入她的身體。


  只是一想到遭遇了那樣難堪的一再羞辱,她便渾身顫抖,止不住地想要逃離。


  房門被輕輕推開,高大的男人走進來,似乎料到夜嬰寧已經醒了。


  快步走過來,伸手圈住她的腰,林行遠將下巴很自然地抵在她的頭頂,聲音無限溫存道:「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夜嬰寧覺得自己好像被一條毒蛇死死纏繞住了身體,她扭動了一下,索性放棄掙扎。


  「什麼時候放我離開?」


  孤軍奮戰,她的陣地已然失守,被他擊打得潰不成軍。


  忽然間,頸上一涼,夜嬰寧顫抖著低下頭,原來林行遠正在給她戴著一條項鏈。


  「特地叫人趕工,終於趕了出來,我親手依照原樣畫的圖紙,跟原來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他語氣愈發溫柔,同昨晚的陰狠絕決幾乎判若兩人。


  骷髏造型的鉑金吊墜在兩片鎖骨間熠熠生輝,散發出金屬特有的柔和的光,儘管只有大拇指指甲那麼小,可卻精緻玲瓏得令人愛不釋手。


  「果然好看。」


  林行遠讚不絕口,微微俯身,碎吻一個個落在她的耳後,一路蜿蜒到胸前,喘息加重。


  他的頸間也有一條同款的項鏈,看來,經過了昨夜,他已經不再懼怕夜瀾安知道自己和夜嬰寧的關係,更無所謂昭告天下。


  「放開我。」


  夜嬰寧再也忍不了,這一刻,他的觸碰令她感到無比的噁心,儘管同他溫存纏|綿是她生命里最為幸福愉悅的瞬間,但現在不是。


  「良禽擇木而棲。女人也要依附最強的男人。相信我,這次你應該把賭注押在我這邊。」


  林行遠稍稍撤走一部分力氣,卻仍舊用雙臂圈著夜嬰寧的腰|肢,將溫熱的兩片嘴唇貼在她的眉心處,喃喃開口,誘|惑著她。


  「然後呢?你想讓我做什麼?」


  夜嬰寧不動聲色,她想先聽聽他的計劃,儘管他不可能對自己和盤托出,可打探出一二也是好的。


  果然,林行遠輕輕笑出聲來,他鬆開手,後退了一步,搖搖頭。


  「等你真正想要和我合作的那一天,我會告訴你。」


  她皺眉,沉默了兩秒鐘,然後伸手就去摸索項鏈的搭扣,想要解開頸上的項鏈。


  「你別再做夢了!這世上的東西,沒有一樣是能夠失而復得的!沒有了就是沒有了!」


  夜嬰寧一把扯下項鏈,狠狠丟在林行遠的腳邊,厲聲大吼。


  小骷髏滾動著,骨碌碌,一點點停下來,靜止不動。


  他當場愣住,臉上露出些許茫然的表情,像是一個無助的病人一樣,張了張嘴,低聲囁嚅道:「不、不是的,可以找回來……」


  夜嬰寧冷冷地看著林行遠,微微閉了閉眼,決定在他心上再狠|插一刀。


  「我知道你的背景,你出國前曾經有一個女朋友,可惜她死了。所以,你現在想找一個替身,來彌補自己從前犯下的錯。但是你錯了,她是她,我是我。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個利欲熏心的小人。我,永,遠,不,會,像,她,那,樣,愛,你。」


  最後一句話,她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關里擠出來的,堪稱字字血淚。


  其實,不明真|相的人是幸福的。


  而她什麼都知道,卻要裝作渾然不覺,才是痛苦中的痛苦。


  「這世上最愛你的女人已經死了。如果你對她有什麼虧欠,那就等你死了,再去親口跟她說。而我,我要好好活著,在離你遠遠的地方享受屬於我的人生。」


  眸色轉冷,冷得如同漫漫長冬里融化不掉的積雪,女人的嘴角一點點翹|起,露出女巫一般殘忍詭異的笑容。


  「你想她嗎?你感到愧疚,是因為你先背叛了她的愛情!你完全可以選擇帶她走,哪怕她偷偷在國外打黑工也可以養活自己。你故意留下她一個人,是因為你早就知道,她對於你的家族生意沒有絲毫的幫助。只是她年輕漂亮又單純,用來玩玩再適合不過,而且她毫無背景毫無身份,一旦玩膩了,一張支票就可以隨時打發掉。」


  說到最後,她沒哭,然而聲音已經完全哽咽。


  承認自己的愚蠢,對於女人來說,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天底下有數十億人,又有幾個能夠在回首自己失敗的感情經歷時,坦然地說一句,一切都是我傻,我咎由自取。


  別過頭,不想去看面前的男人的表情。


  一切傷害都是雙刃劍,狠狠刺到了對方,可是握著劍的自己的手,亦會流血。


  「不是你說的那樣,不是……」


  許久,寂靜的房間里響起男人嘶啞的嗓音,他抬起一隻手,似乎想要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最後無力地又垂下去。


  「我回國后,得知她的死訊,曾經去找過她的墓。在眉苑。」


  林行遠頹然開口,似乎並不想辯解什麼,只是單純地敘述這件事。說也奇怪,這是他最見不得人的一道傷疤,然而只要對方是她,他情願揭開來給她看清這片血淋淋。


  乍一聽見「眉苑」,夜嬰寧不自覺地挑了一下眉頭,那是位於中海市郊的一處墓園。


  原來,死去的葉嬰寧被葬在那裡,這倒是她從不知道的細節。


  據說眉苑環境清幽,環風抱水,氣盛地旺,長眠著許多社會各界的精英。因為風水極佳,又因近年來陰宅價位水漲船高,如今已經趨於」一宅難求」的狀態。也正因為如此,能夠在死後安葬在眉苑,幾乎成了身份的象徵。


  難道那幾個男人良心發現,沒有讓葉嬰寧暴屍荒野,反而將她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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