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嬰寧下了車,讓楠姐先把車開回家,依照她的估計,恐怕要和寵天戈一起吃過晚餐才能回去。


  或者,回不去。


  兩個人也像是世俗男女那般,膩膩歪歪,好像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太少,恨不能時刻依偎。


  最初,夜嬰寧是有些懼怕寵天戈的,尤其是他露出一揚眉,一抿唇的表情的時候。但她很快就掌握了應對的訣竅:要麼,比他還冷淡,要麼,先撒嬌妥協,反正無論這兩種方法中的哪一種,都能讓寵天戈先對她乖乖投降。


  屢試不爽。


  自從這以後,夜嬰寧就像是觸到了神奇的開關一樣,和寵天戈獨處,很少再戰戰兢兢。


  坦白來說,他真的是在容忍她,寵溺她,絕無僅有,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心,這麼好脾氣了?


  原來愛真的會令人變得溫柔。


  夜嬰寧沒有乘坐普通的員工電梯,直接進了寵天戈的私人電梯,他早在前幾天就將密碼告訴了她。一來是,她不想逐層停,耽誤時間,二來是,她也不想碰到各個樓層各個部門的員工,會很尷尬。


  望著不停閃爍的紅色數字,她對著面前光可鑒人的鏡面,重新檢視了一下自己的妝容,確定精緻無暇。


  還真的是,女為己悅者容。兩天沒見,夜嬰寧不想在見到寵天戈時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妥。


  夜嬰寧踏出電梯,腳下的地毯將女人們叮噹作響的高跟鞋聲音全都吸附殆盡,走廊里異常的安靜。


  她走到秘書部,敲敲門,客氣道:「下午好,我想見寵先生。」


  聽見夜嬰寧的聲音,眾人一怔,她們當然都知道她是誰,前幾天也是一起共事過的。


  只是,眾人見到是她,表情都顯得有些不大自然,一個個接連又全都低下頭去,裝作看不到,在忙手中的工作似的。


  不得已,剛剛頂替Victoria職務的Miranda連忙起身,笑吟吟地走到夜嬰寧面前,客氣地打著招呼道:「夜小姐來了。您請稍坐一會兒,我去給您倒咖啡,剛好茶水間新進了一台進口的咖啡機,您真有口福……」


  說完,她作勢要將夜嬰寧引領到一旁的小型會客室。


  夜嬰寧眼神一動,她來天寵若干次,從來沒有到寵天戈隔壁等待他接見自己的先例。


  「Miranda,寵先生是在開會嗎?」


  她不動聲色,跟著Miranda的腳步,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


  「是、是啊!寵先生在開會,可能要一會兒才能結束。」


  Miranda頗為不自然地假裝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如是回答著。


  夜嬰寧收住腳步,轉過身,直視著她的眼,似笑非笑道:「剛好我去了會議室,裡面沒人。」


  其實她沒有去,不過是隨口詐一下而已。


  Miranda的臉色幾變,非常尷尬地看著夜嬰寧,一時間說不出來話,只覺得這件事對自己來說異常的為難,異常的棘手。


  寵先生特地叮囑過,這段期間,任何人都不許打擾,可偏偏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夜嬰寧。


  夜嬰寧看看她,頓覺失落,垂下眼,想了想道:「我不為難你,這件事也不是你能決定的。這樣吧,Miranda,請你幫我一個忙。我先去樓下的人事部和財務部,幫Victoria弄一下報銷的憑證,一來一去也要一些時間。等你們寵先生方便見我的時候,你私下給我一個電話,我再過來,你們也不要告訴他我之前來過一次。怎麼樣?」


  這個提議簡直是兩全其美,Miranda連連點頭,感激地看向夜嬰寧。


  剛好手邊是茶水間,夜嬰寧向里探了探頭,不解道:「怎麼忽然想起來換咖啡機了?」


  Miranda沒想太多,順口道:「寵先生說原來的那個有些舊了,所以換了一台新的,他說新的口感更好一些。」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


  夜嬰寧微微一愣,新的口感更好一些……


  心頭不覺間有些苦澀。


  她沖Miranda點點頭,轉身再次走向電梯,下樓去人事部。


  一路上,夜嬰寧的心思有些恍惚,其實,有些可笑,來的路上她甚至產生了想要生一個孩子的衝動。


  想要和寵天戈生一個孩子的衝動。


  這當然不切合實際,至多,只是想想。可她畢竟想了。在不想和想之間,她選擇了去想。


  而他卻在此時此刻不知道在做什麼,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兒了,從一眾秘書的眼神,以及Miranda期期艾艾的回答中,已經猜到,辦公室內,寵天戈應該是和一個女人在獨處。


  一個女人,是誰呢?唐漪,還是傅錦涼,又或者是哪個歌手,哪個演員,哪個模特……


  他們在做什麼呢?是談公事,還是私事,還是……


  難道,真的是在偷|腥?!


  不能再想了!

  她奮力地搖了搖頭,想要把頭腦里紛亂的思緒全都趕走。


  你真傻。看著緩緩下降的數字,夜嬰寧朝著對面的自己張了張嘴,做了個口型。


  *****

  寵天戈坐在他的真皮座椅上,背對著寫字檯,面朝落地窗。


  「給你的錢,還夠用嗎?」


  聲音波瀾不驚,聽不出喜怒,有幾分疏遠,也有他一貫的高傲冷淡。


  「夠了,我現在……現在的收入也比較穩定。」


  停頓了片刻,一個女聲響起,聲音有些低。


  她又想了想,補充道:「只是……我最近總是想起當天的情況,不停地做噩夢,一會兒夢到她,一會兒又夢到是我……」


  聲音里又多了幾分顫抖,像是陷入了極其的恐懼。


  「行了,事情已經都過去了,我也把該處理掉的都處理掉了。到現在為止,不是根本沒有人追究嗎?」


  寵天戈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動了動,曲起了手指,輕叩了幾下。


  他閉著眼,眉間皺成一道丘壑,顯然,也因為女人所說的話感到一陣煩憂。


  「是,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女人連連重複了兩遍,好像也在勸說著自己,聲音漸漸平穩下來。


  「只不過……」


  她回憶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解,似乎正在考慮著該不該說,該怎麼說。


  「怎麼?」


  寵天戈一向最討厭說話吞吞吐吐,一個追問,已經流露出了他的不耐煩。


  「只不過夜嬰寧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我記得有一次她還去花店訂了一束專門拜祭死人用的鮮花,說要送到眉苑。我當時嚇得不輕,也沒有敢問她是要拜祭誰……」


  女人邊回想著當日的情況,邊輕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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